刘建汉想走吗?
他当然不想走,河间是他的根据地,占据时间最长的郡,可是他不走不行。
首先自己只剩下残兵败将,其次城中粮草见底,豪族大户都被他抢的干干净净,百姓视他如猛虎,他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放弃河间逃走。
刘建汉召集亲信,收拾宫中细软,放弃了自己娇妻美妾,连夜带着儿子从南门逃走。
一个时辰后,尉迟敬和王序跋同时得到了刘建汉逃走的消息。
尉迟敬丝毫没有废话,让卫仲烮率领五千骑兵前去截杀刘建汉,他则重兵防备王序跋。
对于盟友毫无信义的逃跑,王序跋先是破口大骂,骂完之后连夜让大军后撤。
刘建汉逃了,他如果还留在这里,等待他的将会是北晋军的全力进攻。
渔阳,卢府后院。
放纸鸢算是贵族淑女为数不多的户外活动,大部分时间她们都是待在阁楼中缝补自己的嫁衣,等待家族的联姻消息,然后哭哭啼啼不甘不愿的嫁出去。
享受了旁人不能享受的待遇,自然而然地就要承受别人不需要承受的代价。
纸鸢高高的飞在空中,卢禅洁白的小手捉着细绳,清丽的脸庞时不时露出娇憨的笑容,身旁的姐姐妹妹们纷纷起哄。
为了族人的安全,卢怀慎已经将大部分族人都接来了渔阳。涿郡那边都是成年男子,负责商铺农地事宜。
“呀!”
风骤熄,纸鸢颤颤巍巍的从空中滑落,一众女子的视线随着纸鸢而落下。
“糟了,去了别院。”卢禅捂着小嘴儿,一脸的懊恼。
不多时,她便拎着衣裙去了别院,跨过偏门进入别院。她原以为会很顺利的找到纸鸢,没想到游目四周都没有发现。
越过假山,一男子手中拿着她的纸鸢正在把玩,其身边跟着十几名彪悍的护卫。
那是谁啊?
卢禅有些奇怪,府里的人她都认识,可是那个背影她并不认识。
正在此时,那男子慕然转身看了过来,瞧见一个清丽的小娘躲在假山后偷看。
姜承枭呵呵一笑,看样子纸鸢的正主来了。
“霁云,将此物交还给那位姑娘吧。”
南霁云接过纸鸢向着卢禅走了过去,卢禅吓的连忙靠在假山上,掩耳盗铃一样,仿佛对方没有看见自己。
“姑娘。”
南霁云将纸鸢递给卢禅。
卢禅接过纸鸢,小声说了‘谢谢’,等她再次看过去,却发现自己祖父居然朝着那年轻人行了大礼。
这让她无比震惊,那人究竟是谁,竟能让自己祖父行礼。
“王上莅临,老臣有失远迎,请王上恕罪。”
两人落座之后,卢怀慎一脸诚恳的给姜承枭道歉。
“卢公切莫说这种话,青雀来此应该事先通知卢公的,是青雀孟浪了。”
卢怀慎呵呵一笑,先请姜承枭喝了茶水,双方寒暄一阵,逐渐步入正题。
“此次我来涿郡是为查看北地诸郡的民生,路过卢府,就来看望卢公了。”姜承枭笑呵呵道。
“老臣倍感荣幸。”卢怀慎道:“若没有王上平定北地诸郡暴匪,岂能有现如今安居乐业的渔阳,这都是王上的功劳啊。”
姜承枭摆摆手,唏嘘道:“卢公过誉啦,以前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现如今管事儿了,这才明白这个家不好当啊。若是没有卢公的鼎力相助,渔阳郡岂能这么快步入正轨,卢公可是功臣啊。”
卢怀慎眯了眯眼,笑着道:“王上这话说的可真是让老臣汗颜呐,卢家不过微末之功,岂敢和王上相比,只要王上有需求,卢家一定会鼎力相助!”
“哈哈哈。”姜承枭大笑,“卢公这话说的,好像我来卢公府上就为了打秋风似的,现如今诸郡都在春耕,粮食无需担心,卢公且放心吧。”
此言一出,让卢怀慎为之一楞。
他原以为姜承枭过来就是为了粮食或者金钱,怎么不是这个要求?
这让他有些不懂了。
他可不会真的认为昭王路过渔阳会专门来看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只是昭王现在还没说。
卢怀慎眼眸微垂,捏着茶杯。
姜承枭缓缓道:“这一路上看来,渔阳在温郡守的治理下恢复的不错。”
“温郡守勤政爱民,此乃王上慧眼呐。”卢怀慎心不在焉的奉承一句。
他在思索昭王来此有何贵干。
“渔阳几经战乱,官府在重新整饬规划田地,如此一来,只怕要浪费光阴啊。”姜承枭感慨道。
卢怀慎心里奇怪,这不是废话么,渔阳能有多少耕地。
嗯?!
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昭王。
却见姜承枭缓缓道:“当年卢公多次借粮于我,让我稳定渔阳百姓,此恩青雀一直铭记在心,此番来看望卢公,想问问卢公可愿重回朝堂,安定天下啊?”
虽然心里有这方面的猜测,但是亲耳听见这句话还是让卢怀慎脸颊激动的发红。
做了几十年官,他可不想窝在家里面。
更重要的是,若是能前往太原,辅佐昭王,将来天下一统,卢家未尝没有再登高峰的可能。
“老夫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就怕给王上添麻烦啊。”卢怀慎言不由衷,面带苦笑着说。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对于卢怀慎的故意谦让,姜承枭早有预料。
嘛,毕竟从卢怀慎的角度来说,要是一开始直接答应,不就说明他当时借粮不安好心么。
“卢公啊,我外祖现如今还在为了户部的事情废寝忘食嘞,您和我外祖相差无几吧。”姜承枭哈哈一笑,打趣说道。
“王上厚爱,老臣岂有推脱之理,不过老夫久疏政务,只怕是有所缺漏,这会不会误了王上的大事。”
果然是只狐狸,还没答应呢,先问问自己给他什么官做。
姜承枭笑着品了口茶,淡淡道:“卢公不用担心,六部相通,不会耽误事情的。”
闻言,卢怀慎心里笑了,到底是昭王啊,一言就能听明白自己的顾虑,他可不想这个时候进入太原,头顶上站着裴矩等人。
“如此,为了晋室的江山,老夫这把老骨头还是能动一动的。”卢怀慎笑着道。
对于卢怀慎的欣然答应,姜承枭并不意外,没人能够拒绝权力的毒酒,尤其是世家大族的家主。
现在山东三大领袖都在北晋身居要职,作为河北士族领头羊的卢怀慎自然心中有想法。
只是姜承枭若是不来找他,让他如何开口求官?
那也太丢份了。
而且,卢怀慎很清楚,昭王为了拉拢河北的士族,一定会来找他的。
轻轻放下茶盏,姜承枭缓缓道:“卢公啊,对于渔阳土地重新整饬的事情,不知您老人家有什么看法?”
卢怀慎心中暗忖,先前昭王说过一次,现在又提了一次,昭王怕是对土地有想法。
只是涉及了土地,他却有些迟疑了。
这东西和粮食不一样,粮食每年都有,但是土地并非如此啊。
“王上有什么想法吗?”卢怀慎试探性的问道。
姜承枭仿若未闻卢怀慎话中的试探之意,自顾自道:“河北平定在即,百姓需要土地修养啊。”
这也是俩人之间的默契,说的是渔阳,然而指的却是河北。
卢家这样的世家大族,当然不止渔阳一郡有田产。
卢怀慎沉默了,昭王的意思他大致已经明白了,平定河北之后,昭王怕是需要大量的土地来安置百姓,来奖赏士卒。
土地从哪儿来?
他心里有数了。
姜承枭也不怕他猜出来自己的想法,这就是他的本意,他没打算藏着掖着。
不然,他岂会在河北战争打响的时候来渔阳呢。
吃饱了撑的?
当然不是,万事开头难,他现在需要一个家族做出表率。
只要有了前例,那么以后做事情就简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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