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魏歆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个下属瞒着上司去查上司的过错本就是官场的一大忌讳。再说魏歆是什么人,关中三巨头魏家人。相比较前一个,后一个显然更让裴昀为难。
他的本意是借着于秉鸿私卖军械的事情巩固他在工部的地位,没想过要针对魏歆。这事儿要是查不清楚,皇帝这边不好交代,要是真的查出来跟魏歆有关系,这不是成为了皇帝的剑,砍了魏家,得罪了关中贵族么。
此次他能上位工部侍郎,关中贵族可没有阻止。虽说官场只讲究利益,不考虑人情,但问题是这个人情是关中贵族给的,要是他这么干了,无异于无视关中贵族的好意,反而有种蹬鼻子上脸的感觉。
说实话,这个傻事他不愿意干。谁都知道现阶段皇帝的目标是关中贵族,他要是横插一脚,不就是将裴家至于险地了么。
至此,裴昀见了皇帝之后立即去了闻喜县公府,找到了大哥裴矩商量对策。
裴矩听了事情之后也是蹙着眉,“贤弟,你做的本没错,只是有些急躁了,这事情不该在这时候爆出来,过些时候也好处理一些。”
“大哥这话什么意思?”裴昀不理解,不管到什么时候,皇帝难道还能与关中贵族和解不成。
“唉。”
裴矩叹息一声,揉捏着桌案上的茶杯,“陛下为了迁佃户去并州的事情非常生气,这些日子总有佃户请愿留在关中,陛下为此非常恼怒。你现在这事情若是查出来,定会成为陛下打击关中贵族的砝码。”
那些佃户之所以请愿留在关中,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有人暗中挑唆,幕后是谁也大致能猜到。
这件事本身对裴家没有任何的影响,但是重要的是事情一旦真的被皇帝用来打击关中贵族,到时候裴家就上了魏家的黑名单。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去做。
裴昀道:“我的本意是打压于秉鸿留在工部的余党,没想过要针对魏家,只是陛下让我暗中去查也不能不查。现在事已至此,我的想法是尽量拖着,看魏家能不能做好善后的事情,大哥觉得此计如何?”
裴矩点头,“现在只能这么做,以魏家的能耐,你查出了军械的事情他们一定知道,现在肯定在收尾。我给你补充一点,让那个长安县尉去太原调查于秉鸿,不要让其搅局。”
“魏弘是个聪明人,知道你这么做肯定能明白,若是我猜测的不错,到时候魏家或许会将这事情栽在于秉鸿身上。于家现在被陛下打压元气大伤,对关中贵族来说可有可无,到那时候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还是大哥精细。”裴昀叹了一声,“那长安县尉也是个有能耐的人,此人近年与长安的一些案子都有藕断丝连的关系。”
裴矩点点头,皱眉道:“这事情处理好没什么大碍,只要魏弘聪明一些就没关系。为兄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裴昀问。
“昨日元俨来信,言赵王世子兵分三路,让他们一众人明面上在鲁郡,齐郡,北海郡调查吸引青州官吏注意力。赵王世子暗中调查,此事透露着古怪。”裴矩道。
裴昀略一思量便明白了大哥的意思,“我们此前都猜测赵王世子只是个诱饵,陛下真正派去齐郡调查的应该另有其人,现在赵王世子这么做,倒是有点真像调查的意味在其中。”
如果赵王世子真的是诱饵,那么他本人就是最大的诱饵。等他到了青州一代,他第一件事就是应该大张旗鼓的在各个郡调查吸引官吏的注意力,给暗中的调查官吏空间。但是姜承枭现在的做法让他们两个都感到诧异,这哪像是诱饵的样子,分明是真正的调查。
还是说,这其实是姜承枭的故布疑阵,来一个计中计?
裴矩神色凝重道:“还有一点,陛下若是真的派人暗中调查,那个人肯定已经出发,我观察了朝中的能吏,现在还没有任何的动静,这实在透露着古怪...还是说我们都猜错了,陛下就是让姜承枭负责调查青州,这其实只是我们的癔想?”
这一点裴矩不愿意承认,但是现在事实摆在这里让他很困惑。陛下究竟想干什么,他不会真的以为,凭借赵王世子就能揪出青州贪污的官吏吧?
这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他承认那位赵王世子不是泛泛之辈,但是官场可比战场复杂的多,其中关系盘根交错非常的麻烦,姜承枭真的能理顺?
裴昀道:“大哥,你说陛下会不会猜到姜承枭会去郑府寻求帮助,顺水推舟借用郑家的力量整肃青州官吏?”
“有可能。”裴矩不排除这个可能,“但问题是郑家在青州一代的影响力可没有清河...”
说到这里,裴矩瞳孔猛的一缩,“我明白了,陛下根本不是冲着青州去的,陛下的目标是清河崔氏!”
“崔氏?”裴昀一怔,“怎么会和崔氏扯上关系?”
裴矩凝重道:“贤弟你入中枢时间不长,有些事情不清楚。如果为兄猜测的没错,陛下这是要动六部尚书位置,重新平衡朝政了。”
嘶...
裴昀倒吸一口冷气,六部尚书的位置何等重要,岂能说动就动,他当即道:“大哥,这怎么会扯上关系,就算陛下的目标是清河崔氏,可是崔家并没有人历任尚书之职啊。再者,崔家在朝中甚是低调,怎么会成为陛下的目标?”
同是山东七望,裴昀自付还是比较了解崔家的。
裴矩冷笑道:“你错了贤弟,崔家可不低调。你还记得不久前有一名崔家子弟被陛下处死的事情吗?”
裴昀一怔,想起什么道:“大哥说的是崔梓孚么,我记得他不是因为在礼部犯了过错被陛下处死的么,难道个中有隐情?”
“犯了什么错能被陛下亲自处死!”裴矩起身在屋内来回走动,“是了,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除了那件事情,陛下不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过失就处死崔梓孚,一定是因为那件事情被陛下查到了什么,崔梓孚是个替死鬼!”
裴矩越说,裴昀越糊涂,他调回京城的时间不长,因此对一些事情不是很了解。
过了好一会儿,裴矩方才咬牙恨恨道:“先是王家,再是卢家,现在又是崔家,这些个蠢货!咱们迟早有一天死在这些蠢货手里!”
“大哥,究竟怎么回事?”裴昀急忙起身,现在事情貌似越来越严重了。
裴矩压下心中怒气,示意裴昀坐下,兄弟两人相对跪坐。裴矩解释道:“去岁末,陛下曾在大祀坛祭祀之时出了岔子,这件事贤弟应该知道吧。”
“知道,为此陛下不是还责令大哥在府中思过,暂离礼部侍郎一职吗。”
裴矩点点头,“当时我以为应该是齐王出了什么岔子,导致诵读祭文时不能亲为,迫不得已让虞世南代劳,但是现在看来出岔子应该不是齐王,而是那份祭文!”
回想起当时皇帝在御书房中发怒的声音,裴矩笃定道:“我怀疑祭文被人掉包,上面没有字,正是因为如此齐王才读不出来。两份祭文都曾经手虞世南,以虞世南的能耐,当众背诵一篇祭文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真的如此那么陛下定会暗中调查,后来礼部死了两个人,一个是礼部司郎中崔兴善,另一个就是崔梓孚。如果是这两个人调换了祭文,那么陛下处死他们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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