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就是两个水猴子而已,就敢如此羞辱我,我艹你们祖宗十八代,干你……”
姜大年嘴里骂骂咧咧的,吐出来的全是问候别人家女性的动词。
干了几十下后忽然蹦出一句“你两个混蛋等着,过不了几天老子就会让你…”
说到这儿他猛地收住了口,惊恐的四处打量了一番,又盯着程元看了许久,发现那书生正捧着书本,嘴里默默的背诵着文章。
“小哥,小哥!小书生!”
见对面没有反应,姜大年加大了音量,又喊了几句。
“怎么了?”
程元被惊醒过来,抬起头迷迷糊糊的问道。
“噢,没什么,我是想问问小哥,这么吵也能读得进去书吗?”
姜大年望着他的眼睛问道。
“小可自幼就喜读书,走到哪儿都要带上几本书卷,正所谓光阴似箭,不可荒废,所以小可一有时间就要读上几页。孟子曰:今夫弈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西京杂记里也说:匡衡字稚圭;勤学而无烛;邻舍有烛而炽不逮;衡乃穿壁引光;以书映光而读书。孔夫子也说过……”
姜大年听得脑袋都大了三圈,这曰那乎的文邹邹的古语就像是那催魂的魔咒,钻进耳朵里,搅得他脑浆子都在翻滚,忙打断道:“小哥,我就是想问问,刚才有没有听到我说过什么?”
“读书讲的就是要专心致志,怎么能被外物所扰?子曰…”
“够了够了!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这个,老哥我睡得有些发闷,要去外面透透气,也不打搅你看书了,我先出去了哈!”
一听又是子曰,姜大年胃里酸气翻腾,差点吐出来,忙不迭地向外走,想到外面去吹吹河风,顺带散一散这身酸气,心里也对程元大是佩服:“往日在茶馆听说书的讲过,说有些书生一言就能抵千万兵,原来我还不信,没成想今儿却见识到了。这小书生果然厉害,讲出的怪话扎得脑袋生痛,要是再多听上几句,我都想自杀了。”
读书人真是可怕!可怕啊!
程元还不知姜大年在心里将他埋汰成了那个样子,等了一会,听得屋外没有动静,起身向对面床下摸去。
床板背面果然有东西,顺着一摸,便确定绑在下面的是把钢刀。
程元暗暗一笑,心里有了底,坐回了床上,又捧着书本装模作样起来,不过脑子里却想的是另外的事。
这个姜大年果然有问题!
刚上船时程元还没有这个念头,只是认为姜大年是个有些精明的普通人,或是商人,又或是个跑江湖做小买卖的,不过在马蔡二人过来收钱的时候发觉自己的猜测有些不对,因为一般的普通人出门在外都是小心谨慎,尽可能的不惹事生非,这是人之天性,可姜大年却一反常态的高调,坐船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他却显得盛气凌人故意刁难,明显是有什么依仗,后面这句说漏嘴的话更是表明了他身上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会是什么呢?偷盗?寻仇?又或许是要打劫?”
程元思量了一阵便丢开了这些念头,不再去想,反正凭自己的一身本事,任其何种状况都能应付得过去,至少,逃出性命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到了中午,姜大年还未回来。程元正要下去吃饭,忽听得有人敲门,同时蔡三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公子,在吗?小的给你送饭来了!”
程元起身打开房门,蔡三正站在门外,手上托着个木盘,里面放着两菜一汤、一小盆米饭,另有两只瓷壶,里面恐怕装的是酒和茶水。
“怎敢劳烦蔡三哥贵趾亲临,小可不胜惶恐!”
程元施了一礼,嘴里感谢道。
“公子严重了,小的干的就是下力跑腿的活,做这些事本就是应该的,更别说小的收了公子的赏钱,更应该尽心服侍公子呀!”
蔡三将木盘放到里面的小桌上,再将小桌端到床边的过道,接着就麻利的摆放起碗筷来。
程元站在一边看着他忙活,只见蔡三的双手白皙,十指修长,虽然每个指节都稍稍有些粗大,可丝毫不妨碍灵活,端碗、摆盘、放筷、倒酒,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虽做的只是不起眼的小事,可也极具观赏性。
怎么看都不像个小厮!
“公子请慢用!这船上摆设有些简陋,饭菜也不是太好,还请公子将就些。”
不大功夫蔡三便摆好了碗筷,酒也倒满了,起身侧到一边,请程元享用。
“不妨事,不妨事,多谢蔡三哥,小可姓楚,也只是个小小的秀才,当不得公子称呼,蔡三哥唤我小楚就行。”
楚是他的母姓,他娘亲叫楚娟,闺名慧娘。
“楚公子竟已是秀才了!那这公子称号岂不正是应当?”
蔡三有些惊讶,没想到程元竟是位秀才,已有功名在身。
“楚公子怕是还没满二十的吧?”
“小可刚满了十七。”
程元羞涩的回道。
他是六月初十的生日,今年刚满了十七岁。话说生日那天还是杜婧雪和环儿陪着他一块过的,至于二女送的礼物嘛,嘿嘿,有点少儿不宜,就不必往外说了。
“才十七岁!真是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啊!比起小的可强多了!”
蔡三眼神又亮了几分,盯着正在装小白兔的程元上下打量,像是在挑选牲口,不过看那表情,倒显得很是满意。
“楚公子,这隔床姓姜的客官脾气有暴躁,人也很蛮横,你与他同居一室,可得加上几分提防呀!”
蔡三好心提醒道。
“不会呀?我看这姜老哥只是性子直爽了些,虽然脾气有些大,不过我和他还是很合得来的,刚才我俩还一块讨论学问来着,聊得很是愉快。这出门在外,很多事情本就不太方便,只求能安安稳稳的到达京师,至于和谁住一块,小可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和他?讨论学问?”
蔡三张大了嘴巴,舌头都快掉出来了。
和姓姜的讨论学问,他是那块料吗?
看着眼前这细皮嫩肉的乖宝宝,蔡三心里哭笑不得。这小书生一看就是在家里被呵护着长大的公子哥,除了有些学问以外,江湖经验方面根本就是一白板鸡,被这姓姜的糊弄几句就引其为知己,连人家做什么的都不知道就老哥老哥的叫得欢,嘿嘿!要是让你知道了他的老底,保管你小子尿都给吓出来,还想安安稳稳的到达京城,难噢!
话说他家里也不安排个人来随行伺候,还真是心大呀!
不过这小子模样不差,学问也行,文质彬彬的也不讨人嫌,若是……
“蔡三哥,蔡三哥,蔡三哥……”
几声轻唤将其从沉思中惊醒,抬眼看去,只见楚公子正站在一旁,满脸关切。
“你没事吧?”
“喔,没事,没事。”
回过神来,见自己挡住了程元的路,忙侧身让开,“刚才小的只是在想,楚公子你身为读书人,和姓姜的这种粗鄙汉子呆在一起,真是有辱斯文,噢,公子请慢用,小的回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将公子换个舱位,你也能得些清静。”
“不用麻烦,不用麻烦。”
程元连连说道,不过见蔡三已走出门外,也只能回身坐到床上,嘴里还念叨着“这都吃午饭了,姜老哥怎么还不回来?若是他在,还可与我小酌几杯,眼下独我一人,也只能对酒当歌了。唉!人生!真是寂寞啊!”
“唉!才出笼的菜鸟啊!”
蔡三在门外听得此语,心下里也是一声长叹,摇着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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