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片刻之间。
往日威严肃穆的大雄宝殿，已是惨叫声不绝，遍地僧人悲呼。
就连那高高在上的佛像，好似也显出悲怒之相。
“阿弥陀佛。”
如同晨钟暮鼓的佛诵声自场中响起，真慧双手合十，眼泛慈悲之意朝郭凡看来。
“侯爷，何至于此！”
他举步轻踏，一股无形之力当即遍铺全场，瞬间压下在场所有的躁动。
更有丝丝缕缕的真气涌入众僧体内，助他们镇压身上的痛楚。
“好修为！”
郭凡双眼一亮：“不愧是三百年一遇的天生佛心，武学也已惊世骇俗。”
这等雄厚的真气，且无微不至的掌控，怕就连张道真都做不到。
这不是修为不足。
而是心境不够！
真慧心神无碍，念动气行，无有不畅，修为境界就远超他人。
举步行来，就如真佛降世。
周身遍及金光，大雄宝殿好似也多了一尊佛陀，面上虽无怒意，却让人下意识的臣服。
就算是郭凡，也不得不面露肃容，起身缓缓从蒲团之上坐起。
“少林寺本乃佛门清净之地，却不修真法，反而沉迷于各种武学。”
“岂不是舍本逐末！”
“而今藏污纳垢，纵容门人弟子行凶作恶，更是与理不通、于法不容。”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真慧点头，双目犹如多宝琉璃，绽放出奇异光华，好似能看透人心。
“侯爷所言甚是，佛家传承不在武学，而在先贤经义，此言极是。”
“不过侯爷也莫欺瞒贫僧。”
他淡然一笑，道：“附近百姓田亩，虽在少林名下，却非我少林之过。”
“苛政猛于虎。”
真慧隐泛慈悲，道：“若是朝廷赋税没有那么苛刻，他们岂会投身少林。”
少林寺的田亩，属于僧田，不用给朝廷交税。
附近的百姓相继来投，其中大多数是出自于自愿，想免除一部分税银。
即使让给少林寺一些，他们也是甘愿。
“此言差矣。”
郭凡摇头：“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大梁赋税并不高，不过是百姓短视而已。”
“百姓愚昧，缺少教化，有此抉择尚可理解。”
“但少林得朝廷厚赐，准许专研佛门经义，不事生产，尔等却想妄动天下根基。”
“岂能容忍！”
声音，也随之一沉。
“阿弥陀佛。”
真慧垂首，道：“佛渡有缘人，我佛慈悲，大开方便之门，他人来投，实难拒绝。”
“如此，也容易。”
郭凡淡然开口：“自今日起，少林寺名下的田亩，除了朝廷赐予的之外，尽数返归百姓名下。”
“这些年欠下的赋税，也尽数返还！”
“此外……”
他眼神一沉，道：“自今日起，少林寺十年之内不得敞开山门，与江湖断绝往来。”
“至于那些横行枉法之人，自当严惩！”
“这不可能！”
一老僧怒喝：“少林寺现今僧人比之当初多了数倍，原有的田亩根本养不活那么多人。”
“而且，封山、拿人。”
“镇武侯，你不觉的做的太过了吗？”
“太过！”
郭凡猛然转身，双目如剑，直刺对方心神。
“本侯是看在也算与佛有缘的份上，这才饶尔等一命，莫要不知好歹！”
“主持，神僧。”
有僧人面露决绝，道：“此寮横行无忌、杀人如麻，乃是魔头。”
“我等今日无需委曲求全，全力出手诛杀此僚，为天下除一大害！”
“如此，方显我佛真意！”
“不错。”
有身材魁梧的僧人踏步而来，喝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我佛慈悲，却有金刚怒目之时，更不乏降妖除魔的霹雳手段。”
“我等再次习武半生，参佛经年，此即正是印证毕生所学之日。”
“师兄所言甚是。”
又有数人举步前行，面露肃容：“灭魔卫佛，虽死不悔，还请主持下令！”
“哗……”
在场群僧齐齐踏步，就算是地上哀嚎不已之人，也咬牙撑起身躯。
双目怒火熊熊，直视郭凡。
好似要把这魔头焚烧的一干二净！
此番在场的僧人，无一弱者，其中内力圆满之人都不在少数。
如今齐齐而动，威势滔天。
恐怖的威压，让大雄宝殿都微微颤抖，周君房更是身躯绷紧，护着四女朝角落退去。
他虽不弱，但面对这些怒火上涌的僧人，怕是一瞬间就能被撕成碎片。
“好胆！”
郭凡双眼一凝，陡然大喝。
“本侯已是手下留情，尔等却是不识抬举，既如此，莫怪本侯辣手！”
“彭！”
他脚下一震，足有数尺见方的巨石随即碎裂，劲风轻轻吹过，其上已成觅粉。
天命刀轻颤，魔刀刀意上涌。
郭凡的双眸陡然变的漆黑深邃，一股至阴至寒的杀意也席卷而来。
“阿弥陀佛。”
真慧再次开口，佛音在大殿内回道。
其声悠扬，如同天籁，滚入众僧双耳，当即缓缓消弭心中的杀意。
众僧的表情，也在声音中缓缓舒展。
只有郭凡，眉头紧锁，为这佛音感到抵触。
乃至下意识欲要拔刀！
“侯爷。”
真慧压下众僧，叹道：“久闻镇武侯武力通玄，不知小僧能否领教一二。”
“嗯。”
郭凡面容一沉：“神僧定要插手？”
“侯爷。”
真慧双手合十，垂首一礼：“若小僧侥幸胜上一招半式，还请饶过寺中僧人。”
郭凡淡笑。
“若是你败了哪？”
真慧面色一肃，道：“少林，自当听从侯爷处置。”
“呵……”
郭凡负手而立，笑声莫名。
“小和尚，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小和尚？
众僧闻言，纷纷变色。
只有真慧眉头微动，看过来的眼神似惊喜、似疑惑，又有一种解脱。
“阿弥陀佛！”
他口诵佛号，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释然、畅快，好似得升菩提。
“侯爷可是允了。”
“彭！”
他脚下一踏，身周金光绽放。
一尊如同黄金浇灌而出的佛像，自他身上冒出，落地有声占地一丈。
其形貌凝实，竟是与真慧一般无二，佛光堪然，宛如一尊金身。
“金刚不坏神功！”
郭凡面容一肃。
真慧的金刚不坏神功，绝对不止第七重，而是另有超脱，堪称佛门神通！
“正是。”
真慧点头，面上竟是露出一抹笑意：“侯爷嗜武成狂，倒是与少林某位前人相仿。”
“听闻侯爷也修行金刚不坏神功，正要请教！”
“好！”
郭凡点头。
随即身躯一震，一抹混元无碍的金光浮现当场。
金光堪然，内里似有白光涌动，只是一望，就给人一种坚不可摧之感。
同一种神功，在两人身上，竟是形态迥异。
真慧的佛光成型，化作真身，如同传闻中的法相，犹如实质。
明明劲力刚猛，却尘埃不动。
郭凡则不然，劲气混元，罡力外显，把坚固、刚猛演化到极致。
地面只是与之一触，就已崩裂开来。
“侯爷，请接招！”
真慧双眼绽放光明，左手竖于胸前，右手平推，劲力奔涌而来。
般若神掌！
他动作极其缓慢，两人相隔更是足有两丈之地，但掌出之际，竟已来到近前。
般若，在佛经之中代表着大智慧，认识万物本源的终极超脱。
此掌法以此为名，自是不凡。
在少林七十二门绝技之中，号称掌法第一，与达摩神剑并列。
掌出，无声。
劲力变换却好似无穷无尽，与郭凡的护体罡劲一触，瞬间发生重重变化。
或深邃、或激荡、或刚柔……
混元金光当即震荡不休，隐隐有破碎迹象。
“好掌法！”
郭凡轻叹。
同时，他也单手一托，轻轻抬起，随后缓缓按下。
翻天覆地三十六路散手。
翻天覆地式！
这一路绝学，乃是靖王所创，号称涵盖天下掌法的所有变化。
虽不及魔刀，却也极其精妙。
在郭凡掌中施展，更是靖王复生，也要自叹不如。
掌起，天空高抬；掌落，大地倾覆。
掌劲未至，般若神掌已生变化，好似受到刺激一般，掌势瞬间电闪击出。
“彭！”
双掌对撞，两人身躯同时轻晃。
“阿弥陀佛。”
真慧面上喜、怒、哀、乐、悲、恐、惊七情浮现，随即化为淡然。
同时，以手做刀，斜斜劈落。
“呼……”
郭凡眼眸漆黑，似有无穷杀意奔涌，却是转瞬就被镇压下去。
同时手臂上抬，自下而上斩出。
般若降魔刀！
“彭！”
掌刀对撞，劲气逸散，真慧的身躯陡然不稳，身形更是踉跄倒退。
郭凡正要举步上前，就见真慧大口张开。
“吼！”
音入闷雷，轰然砸落。
就如无数重锤落下，郭凡身上的护体金光疯狂颤抖，几欲崩碎。
狮吼功！
曾经的霸王韩当都能掷地有声，而今的真慧，更是能音有实质。
而且音波攻击的范围，自落在郭凡身上，丝毫没有朝外波及。
只是这份掌控力，就已极其惊人。
“嘶……”
真慧稳住身形，屈指一点，以指做剑。
指尖略微颤抖，循着莫名的轨迹，直刺金刚护体神光的薄弱处。
无相劫指！
达摩神剑！
郭凡面色不变，同样屈指点出，同时口喝真言。
“斗！”
九字真言！
大智无定指！
“彭！”
双指对撞，真慧面色一白。
郭凡举步上前，单指轻划，犹如一抹刀光斩下，落在他金身之上。
“兵！”
“彭！”
金光暴碎。
“嗡嘛弥哄……”
真慧身体狂震，竟也是口吐真言，周遭逸散的金光也随之一聚。
化作璀璨拳锋，狠狠击来。
少林罗汉拳！
这门少林最普通的拳法，人人能够修习，实则也是七十二绝技之一。
同样也是最容易让人忽视的存在。
而此拳却有大巧若拙，大智若愚的锋芒，拳出，即使是魔刀都一时间难寻破绽。
“不错。”
郭凡眼眸抖动。
同样脚踏地面，一拳击出。
猛虎拳！
这门拳法，早已被他练到骨子里，猛虎拳意更是能轻易附加其上。
而且……
论及以力破巧，他又怕的了谁？
数十个窍穴齐齐吞吐天地元气，丹田真气奔涌，齐聚拳锋之上，浩瀚劲气陡然一聚。
“彭！”
“轰隆隆……”
真慧身躯暴退，每一步，脚下的地面都轰然裂开，直至退至门口。
而半个大雄宝殿的地面，已成废墟。
“噗！”
真慧身躯一颤，一口鲜血喷出。
“阿弥陀佛。”
他轻举颤抖的双手，在身前合十一礼，气息虚弱无力，好似一瞬间老了几十岁一般。
“多谢侯爷成全。”
郭凡收手，淡然开口：“神僧即喜佛法，就无需在这武学上浪费时间。”
“你废了神僧的武功？”
众僧面上变色。
“跟他拼了！”
“没错！”
“住口！”
陡然，一直跪地不起的无妄突然大吼，其声之大，也压下众人的愤怒咆哮。
“主持？”
“主持！”
“来人。”
无妄叹息一声，眼眉低垂：“戒律堂来人，拿下玄镜、玄无、真清……他们，送于朝廷六扇门，明正典刑。”
“主持！”
“主持，不可啊！”
众僧面色大变，急急咆哮。
“怎么？”
无妄豁然转首，双眼阴沉：“你们这是要不尊法令？”
“……不敢。”
一人紧咬牙关，最后狠狠跺脚，起身朝着场中的几位僧人扑去。
“戒律堂听令，拿下玄镜、玄无等人！”
“是！”
悲愤声响起。
“侯爷。”
无妄起身，朝着郭凡合十一礼：“自今日起，少林……关闭山门，十年不出。”
“田亩归于百姓，欠银尽数返还。”
“嗯。”
郭凡面色漠然。
“神僧。”
无妄点了点头，看向真慧，眼含恳求。
“今后，还请神僧暂代主持一职，直至下任主持就任。”
“主持。”
真慧张了张嘴，随即轻叹一声，闭目不言。
“主持？”
其他人也察觉不对，纷纷看来，眼神也露出惊恐。
“阿弥陀佛。”
无妄转过身来，面朝巨佛，双眼落泪：“小僧不肖，身为佛门弟子，却愧于佛门。”
“今日……”
“彭！”
他双手合十、双膝跪地，陡然气息一落，头颅低垂，彻底没了声息。
“主持！”
“主持师兄！”
众僧一愣，随即无不身躯颤抖，眼泛怒火，朝着场中的郭凡看去。
“无妄大师去了，不过事情依旧要照办。”
郭凡面色淡然，随即猛然跺脚，三十六道漆黑刀芒瞬间斩落四方。
“若不然，就如此地佛像！”
“彭！”
“咔嚓……”
大雄宝殿又名万佛殿。
而此时，万佛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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