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楼外的灰尘已经汇聚成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洛苍宿的身影飘至洛书楼的顶端。
那片厚重的云海已经被天藏舞动的身躯撕去,他足下,是充斥了整个洛书楼领域的烟尘爆浪。
爆浪之中,天藏巨蟒般扭动着身躯,它的后背上,鱼鳍一般的东西刺烟尘而出……它们生长在天藏的身体上,有的已经断裂,有的已被腐蚀,但它们仍然是最强悍的刀刃,是金属冶炼锻造的巅峰。
那是天藏给自己锻造的背刃。
洛苍宿看着那吞天浓烟中的影子,心生慨叹。
它强大得匪夷所思,仿佛所有人类噩梦中的想象凝结成的生物。
太初之时,人族还在草莽间茹毛饮血,刀耕火种,修行尚是埋葬在血肉之躯深处的隐秘。而这等近乎于完美的神灵,已经以这样主宰天地的姿态凌傲于世间了。
灰尘深处的咆哮声每一记都能掀起爆炸般的狂风,如今时隔不知多少年,它拖着残缺之躯从地底苏醒,却早已失去了真正的,神祇般的力量。
但它依旧这样强大……
天藏从神裂只顾重霄而起时,最初钉在它身躯上的,数千柄巨大铁钉便被尽数掀翻,它们箭一样爆射而出,向着四方扩散,消融在了洛书的领域里,空间好似平面,它身形向上,在这个虚无的平面上蟒蛇般扭动着,地面轰隆隆地撞响,它的身体还有整整一半陷落在地底。漫长的岁月里,它的身躯很大一部分早已和岩石融为一体,它竭力挣脱间,便是要将整片土地一同带往天空。
龙母娘娘被锁链捆着,她躲在防护的罩子里,身影看上去无比渺小。
无运之海最大的海啸也不过如此了。
但这不是海啸,这是一头真正的,咆哮世界的王。
龙母娘娘此刻的境界已堕入紫庭,在这样曾经足以屠戮遍除了其余五神之外整个人间的存在面前,她感觉自己随时会像灰尘一样被碾死,只有肝胆震颤的份。
洛苍宿看着龙母娘娘的反应,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当初冰海上第一次惊鸿的一瞥,心中泛起了讥讽的笑。
所有的惊艳原来都只是在境界不对等时才会萌生的么……
人的宿命,只是一步步地往更高处走去啊。
轰!
天藏仰天长啸,它似乎发现了这个渺小的敌人,身躯上的利刃了浩荡的烟尘,两束光像是剑一样撕开一切,向着洛书楼的方向照射而来。
它张开了巨口,周围的土地尽数崩碎,岩石中的金属元素被瞬间炼化,凝成一柄柄绝世之剑,密密麻麻地破图而来,像是尘埃中飞出的蝗虫群。
这些金属之剑才扑出了尘土,便被早已设好的屏障阻隔了下来,那些屏障对着这些金属有着天然的克制,不消片刻,所有的金属之剑尽数融化,它们贴在屏障的表面,像是一片风化层。
天藏的威严受到侵犯,它愤怒的咆哮像是不绝的狂雷。
龙母娘娘躲在下方,她想要捂住耳朵,可身躯已被紧锁,根本无法动弹,尖锐的啸声里,她感觉耳膜已再听不到一丝声响。
洛苍宿看着龙母娘娘这幅模样,嘴角勾起,心中得到了稍稍的满足。
差不多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还在试图挣脱出地面的古代神祇,它的威严与愤怒在残缺中像个丑陋的悲剧。
“一。”洛苍宿口中吐出一个字节。
夜空被火焰点燃。
身后遥远的地方,第一柄镇仙之剑脱离了洛书楼的范围,流星般划过上空,向着天藏的所在精准地投射了过去。
天藏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但它却无法挣脱自己的身体。
它是被洛书颠倒的时间所唤醒的,所以也被迫囚困在洛书的牢笼里。
它在里面横冲直撞,无法逃离。
第一柄镇仙之剑射出之时,洛苍宿来到了龙母的身边,他抓起了链子,身影闪动,将她带回了洛书楼中。
龙母娘娘是容纳神心的完美躯壳,当然不能真地受损了。
洛书楼的九楼,早已惊恐地不知言语的龙母娘娘向着远处望去。
第一次爆炸已经开始。
龙母娘娘目睹了冲天而起的焰光,也目睹了蘑菇状巨云的腾起。
天藏的身影便淹没其中,爆炸中掀起的巨波甚至传到了洛书楼。
第二柄镇仙之剑推了出去。
龙母娘娘看清了镇仙之剑。
那是一柄厚重的,大如楼船的剑,它的表面光滑,有着明显的曲面,尾部刻满了精细的铭文,铭文的笔画中,红色的光岩浆般流淌着,似乎随时都要点燃。
“这是洛书楼的杰作之一。”洛苍宿介绍道:“我曾想过,如果做出一柄更巨大十倍百倍的镇仙之剑,那它能不能带着人离开这个世界呢……”
当然,对于他而言,这只是异想天开。
哪怕他真的做出来,除了真正的神体,没有任何人可以承受得住那种力量。
焰火在龙母娘娘的瞳孔中点燃,第二柄镇仙之剑破空而去。
先前的爆炸还未结束,第二次爆炸已经开始。
第三柄、第四柄……
这是洛书楼耗费了数百年的时间,穷尽人力物力,打造出的所有的镇仙之剑了,为的便是今日……
爆炸的焰光和巨响污染着视线与听觉。
龙母娘娘呆呆地坐在地上,感官彻底麻木了,活像一具美艳的行尸走肉。
洛苍宿看着她,轻轻点头——失去了情感的东西才能作为容器。
六柄镇仙之剑已经爆炸完毕。
浩大的烟尘中,天藏的悲鸣如啸如诉。
它一节节拼接而成的身躯上伤痕累累,金属色的躯干上黏附着一层浑浊的颜色,它鱼鳍一样插在背脊上的刀也大面积地破碎断裂。
天藏瞳孔中的光黯淡了许多,它的口鼻之间龙息喷吐,万分愤怒,它不知道这些剑究竟是什么东西,它也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残缺的王者依旧是王者,它相信自己可以撕杀掉任何卑微的生命……可是那个生命却偏偏不站在自己的面前。
它的身躯在镇仙之剑的打击下不停地崩碎。
它的身躯像是鞭子一样摔倒在地上,两侧伸出的利爪扎入岩石。
周围的高山早已被仙剑夷为平地,此刻它的身躯是裂神之谷里唯一隆起的山脉。
第七柄镇仙之剑射来时,天藏终于回想起了自己的权柄。
天摇地动。
以裂神之谷为中央,周围的土地瞬间塌陷了数丈,这个过程飞速间绵延千里。
除了洛书楼以外,土地和山峰全部塌陷毁灭,自荒原上空俯瞰,便是大地龟裂,熔岩喷射的盛景。
“崩坏!这就是崩坏……”洛苍宿笑了起来:“看到了么,这就是太初神祇的力量啊,哪怕它已残缺至此,六柄镇仙之剑所爆发的力量,依旧不如它发动一次权柄!”
龙母娘娘嘴唇颤抖,似已经痴傻,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
她坐在地上,好似一个即将破碎的精致瓷佣。
洛苍宿轻轻摇头。
第七,第八柄镇仙之剑也已推出,呈现着犄角之势,向天藏夹攻而去。
与此同时,洛苍宿缓缓地抽出了自己的剑。
在他离开洛书楼时,他又在龙母娘娘的身边设下了三圈五道境界才能破开的禁制。
“她是母龙,你也是母龙,你们的命运何其相近啊……不要急,用不了多久,你们的悲剧就要融为一体了,那是令人欢喜之事。”
两轮爆炸掀过之后,洛苍宿持剑而去。
天藏已经虚弱。
他要亲自斩碎天藏的鳞甲,然后用自己手中之剑将其彻底镇杀在这片它的墓地里。
他才是洛书楼真正的镇神之剑!
……
……
洛书之中,月亮和星光都被尽数吞噬了。
天地陷入了漆黑。
李鹤与宁长久的境界足够在黑暗中视物,但月亮被吞噬,所带来的,是极度的危险感,他们不知道这种危险来自哪里。
黑暗的世界里,李鹤缓缓开口,道:“天上应是出大事了。”
宁长久问:“什么大事?”
李鹤说道:“之前裘自观已经说过,人间的神明和天上的星星是相互照应的。天上的星辰的变化,往往代表着预兆。”
“预兆?”宁长久问。
“对……据说太初六神死去的时候,它们所代表的星辰也爆炸幻灭了。”李鹤道:“裘自观告诉过我,他通过他自制的宇宙镜,已经无法看到冥星了,其余的五星同样炸碎,化作了尘埃云,哪怕是朱雀和原君的星辰亦是如此……它们虽活了下来,并且封了神主之位,但过去代表它们的星星也已不在了。”
宁长久望着黑漆漆的星空,道:“那如今的十二神主,它们拥有自己的星星么?”
李鹤摇头道:“我对此不了解……裘自观倒是研究过这个,他试图寻找过神主星星所在的位置,他告诉我,他用术家的道法计算出了神主星辰的具体方位,但他却无法观测到,这让裘自观苦恼了许久……或许它们已与太初六神不同了。”
宁长久立刻想到了‘仰望星空,可见神国’的说法。
他觉得,十二神主应该是有其星位的,只是它们的星位不知用何种手段隐藏起来了。
这与当初另一个自己口中所说的“死星域”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呢?
种种疑团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而这场他们本以为的普通月食,也迟迟没有结束。
宁长久看着天空,问道:“那月亮代表了什么?”
“月亮……”李鹤轻轻摇头,说道:“金木水火土冥,六星在人间各有其神位,月亮没有,可能它的神,早已在许多年前便被杀死了。”
宁长久点了点头,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问道:“那……我们有神祇么?”
“我们?”李鹤没有听明白。
宁长久指了指脚下的土地,道:“就是我们所在的这颗星。”
……
宁长久话语的尾音里,山崩地裂声在耳畔响起。
李鹤剑目一厉,手中的剑骤然递出,一只掀土而来的巨大古兽被他剑杀当场。
接着,地动不绝,似有兽潮从黑暗中袭来。
“你的话语犯了忌讳。”李鹤忽然说道。
“什么?”宁长久微疑。接着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应是不小心说出了隐秘。
李鹤道:“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与宁长久一起御剑而起,消失在了原地。
“你的话语提醒了我。”李鹤说道:“如果这些星辰都能映照出一位神祇,那我们所居住的这颗星应该也有它本源的神祇……是了,我过去曾听过他这么说,但并未放在心上。”
“听谁?”宁长久问。
李鹤道:“一个瞎了只眼睛的疯子,他和裘自观一样,所研的皆是天空中的星星,他们都想以道空入传说三境。”
道空是传说三境中的宏大之象。
宁长久点头。
李鹤带着他飞速御剑,前往了一片连绵的雪山之间。
李鹤看着某处的一片雪山,皱起了眉头。
有一座大山被摧毁了。
“那是寂耳山。”李鹤说道。
宁长久听豢龙者说起过,寂耳山的那个大修行者,似乎在研究虚空中的某种波动,要把两个相反的数符凑成完整统一的一个。
如今看这山崩地裂的乱象,应是失败了。
李鹤带着他去往了不远处的另一座山。
解开了复杂的石门,两人走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山体之中,一个身材矮小的老人正在摆弄着他手中的机械,他看了一眼,道:“你身边跟的是你徒弟?”
李鹤道:“一位朋友。”
老人嗤笑道:“你交朋友好像不分年龄啊。”
李鹤笑道:“先生最近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老人皱眉道:“你来的时候应该也看到了吧,寂耳山炸了……唉,都修到这般境界了,道心还是这般不坚定,这一点应该学学他的老朋友豢龙者,唉,把那些龙当成猪一样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有什么怨言啊。”
李鹤问道:“寂耳山的那位……最后怎么样了?”
老人道:“还能怎么样?砸了半天山,扰我清梦,最后将天碑胡乱写了一通,便往天上飞去了,是死是活我才懒得去管。”
李鹤道:“好歹是多年邻居……”
老人道:“少废话,你今天突然登门,找我是来做什么的?”
李鹤道:“我想问一些有关星星的事。”
老人看着山体中空的天井,以为是问这场月食,他淡淡道:“这没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什么自然的现象,不过是天上的神明战斗的波及……唉,不曾想圣人孤身入神国之中,竟真的撑了这么久。”
李鹤点头道:“圣人独闯龙穴,无论胜败,总也令人敬佩。”
“所以你们更要抓紧时间啊……”老人叹气道:“无论如何,先把那些古神杀破胆了……这几千年啊,除了极少的几个人和妖,几乎所有人都被古神当做猪狗奴役了千年,我们如今虽掌握了修真的方法,但绝不可以忘记那数千年的屈辱。天上的战斗管不到可以不管,古神必须杀死,杀到它们破胆,杀到它们失去神主的庇护……”
老人的话语带着深深的怨毒,他瞎掉的那只眼里塞满了腐肉。
这是他幼年时期便瞎掉的,如今已无法复原。
宁长久恍然,心想原来这场战争的爆发,上方的战场是破天,下方的战场则是杀死古神。难怪这么多人妖响应……这是千年积累的血债啊。
而他也知道,最后他们落得了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最强大的一批妖族皆被镇杀,古神也被杀得不敢现身于世,人族的大能虽也几乎死尽,但人族依靠着繁衍和修炼的速度在夹缝中悍然崛起,在短短的五百年的时间里,重新打造出了繁荣昌盛的人间,占据了这个世界的主导。
李鹤道:“如今古神各自为战,已非我们的对手,它们节节败退,很多已被杀得退入了北疆秘境,蛰伏不敢出,哪怕天上一战失败,古神统领人间的时代也绝不会再次到来了。”
老人点头道:“还是希望能赢吧。”
李鹤道:“圣人若是杀死了雷牢,能改变什么吗?”
“只能证明神主并非天下无敌。”老人道:“这场战争持续了好几年了,若是再打下去,想必世界都要跟着坏死了……唉,圣人应是也不想拖下去了,过去他一人抵挡神国之主落下的天罚,神主也拿其没有办法,但这种对峙出不了结果,如今通天的峰柱尽开,他要给妖族争取出打碎仙廷的时间,所以必须入国,与雷牢一战,为它们拖出时间。”
李鹤道:“为什么选了雷牢?”
“因为雷牢足够强。杀它可以立下天威。”老人道:“古神多为龙类,若是能将它们如今唯一的龙王杀死,那么古神便真正可以退出历史,等待自然的毁灭了。而如果这一次诛杀成功了,那么圣人便可以坐镇人间十二年,等待着神国的大门打开,一个接着一个地诛杀过去。”
说着,老人笑了起来,他摇头道:“当然,这些也只是幻想,雷牢作为神国之主,哪有这么好杀的啊……到最后,死的多半也是圣人。更何况,我们现在都不知道,那个虚无缥缈的天道,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李鹤赞道:“先生不愧时常看往星辰之外,对于人间事看得就是透彻。那寂耳山的疯子与您相比,真是星辉遇到月光。”
老人嗤之以鼻,道:“这可不是什么好词,你们常说,星星也不过是一颗颗发光的石头,呵……自以为是。要知道,所有我们能看到的星辰,都比月亮要大上无数倍,它们的光芒渺小,一是因为它们离得太远,二是我们鼠目寸光。”
李鹤道:“晚辈受教了。”
老人道:“你来就是找我闲聊的?”
李鹤连忙道:“先前小友问了我一个疑问,说我们所在的这颗星星上,是否也拥有着类似于太初六神的神祇,我想起了一些往事,很是好奇,故来问问。”
老人看着李鹤身边的白衣少年,道:“你如今的境界,知道太多反而不好。”
宁长久笑道:“这般世界,早晚都是一死,不如死得明白点。”
老人也笑道:“少年人确实豁达。”
李鹤心中冷笑,不就是仗着自己死不掉么?
“既然你们来问了,那就实话告诉你们吧……”老人叹了口气,说道:“我活了上千年了,而太初六神的说法这几百年来流传下来的,它其实并不准确。据我的了解,在真正的上古时期,六神统治世界的年代里,确实还有一位神,那位神就是你们口中所说的,这颗星所诞生出的神祇。”
李鹤与宁长久对视了一眼……居然真的存在第七神?
老人说道:“在很早很早以前,第七神便销声匿迹了,但我行走天下之时,还是发现了许多它留存下来的痕迹,那些痕迹我都收录在了山峰深处,它们足够证明确实有一位我们不知道的神,曾在世间出现过。”
李鹤连忙问道:“那后来呢?这位神祇后来去了哪里?”
老人摇头道:“我虽已一千多岁,但比起那段时代还是太年轻了……我花费过百年时间寻找它,但是找不到,它好像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
他的声音微颤,带着些许的寒冷。
宁长久听着他的话语,心思震撼。
这个世界诞生时曾有自己的神祇,后来那位神祇被杀死了……可按理来说,这颗星都应该是它的国,在自己的神国里,怎么可能被杀死呢?杀死它的又是谁?
宁长久心中骇然,立刻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是太初六神?”
老人缓缓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对于这颗星而言,太初六神才算是外来者啊,它们是外部六星力量凝结的影……作为国主肯定要铲除外来者的,这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它,很有可能被六神联手杀死了。”
他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叹息道:“这颗星失去了它自己的神,这是很悲哀的事吧……这件事我一千年前就知道了。”
知道了一千年,便也独自悲哀了一千年。
他的话语遥远得像是星星,说话之时似学者也似巫师。
宁长久问道:“失去了神,对于这颗星辰有影响吗?”
老人道:“肯定是有的,但具体有什么,我也不知道。唉,很多年前,我也曾发疯似地探究过这件事,但最后,我走遍天下,也只在天河之底找到了一块石碑,那块石碑诞生的年代,恰好是我推算的,第七神陨落的年代。”
李鹤眯起眼,连忙问道:“石碑上写了什么?”
老人道:“石碑上只有两个字,而我译出的答案是……”
老人像是说出了埋藏在心中最大的秘密,瞳孔明亮得宛若星辰。
“火种。”
……
……
洛书楼外,天藏最后一次施展了崩坏。
地面像是蒸干的湖水,不停地下陷,将洛书楼的领域由峡谷变成了深渊。
洛苍宿持着刀立在风暴的最中央,他的半麟之体散发着神性的光辉,手中的熔岩巨剑竟在这尊太初大神的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口。
天藏痛吟着,它本就残缺,意识更是不齐全,宛若疯子。
它在施展崩坏之时,与岩石相连的另一半身体也随之崩坏。
它没有伤到洛苍宿,反而重创了自己。
洛苍宿看着它,目光悲哀。
天藏身躯垂到在地,它破损的鳞甲之后,已经隐约可以看到那刻重燃起焰火的神明之心了。
洛苍宿举起了剑。
他要配合着第九柄镇仙之剑,给它最后的一击。
他剑还未举起,神色却忽然变了。
洛苍宿猛然看向了身后。
身后,镇仙之剑已经化流火而来,它的目标不是天藏,而是悬浮空中的自己!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镇仙之剑失去了控制?
瞳孔瞬间被火焰填满。
余光的一角中,他隐约看到远处的洛书楼上,一截美丽的衣裳在星空下飞舞。
一如当年冰海上的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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