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先阳,乃是天地间第一批进入那座牢笼的生灵。
同时,他也是唯一获得转世机会的先觉者。他将自己的身躯献祭给了落日,换来了扭转命运的机会。
在苍山落日跌落神坛的那一天,他成为了枯守到最后的存在。
正因如此,灾厄魔主方才如此看重他,甚至不惜远来京城也要讲他带走。
吕先阳的身上藏着扭转命运的力量,于滚滚岁月之中成就了另一番生命形态。
「苍山落日,原来这便是我的使命……」浩荡的长河之中,那撑天踏地的虚影走了出来,化入吕先阳的身躯。
这一刻,吕先阳的生命波动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不是先觉者,亦非人类。
他的身上浮现出奇异的图腾,似深渊暗沉,如大日西落,沉重的锁链穿过了他的血肉之躯。
「道山当出……」
吕先阳一声惊吼,踏入虚空,消失不见。
「他去了哪里?」
就在此时,灾厄魔主的声音从琉璃玉珠中传了出来。
「他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周道若有所思,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使命!?」灾厄魔主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疑惑。
「混沌钟敲响的那一刻,命运的雾障便已散去……」
周道抬头看向东方,那若有似无的神秘山岳的虚影。
「吕先阳的使命便是开辟出通往道山的路来……当他完成的那一刻,道山便会真正出世。」
周道的声音透着一丝神秘的色彩。
无论是混沌魔神,还是吕先阳的前世,俱都与落日一脉有着干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是落日留下来的……」灾厄魔主终于动容,声音都变得急促。
道山并非第一次出世,曾经也有过道山会盟,然而这一次却显得极不寻常。
「灾厄魔主,落日一脉曾经天下无敌,你不会以为……祖师什么都没有留下来吧。」周道凝声轻语。
嗡……
琉璃玉珠猛地震荡,中央处的紫色光芒变得狂暴个女。
那一脉确实曾经天下无敌,然而在漫长的岁月之中,渊祖的影子,先觉者,契合者,十二魔神……乃至于道门高手,他们都曾经以敌人的姿态,站在这一脉的余晖的前。
曾几何时,世人早已忘记了那落日的光辉。就连灾厄魔主都生出过江河流转,大日终落的感叹。
然而,这一刻,周道的言语,还有那渐渐浮现的蛛丝马迹,让这位当世魔主猛然惊觉。
这一脉的光辉并没有彻底湮灭,而是深深藏匿,他们一直在谋划,在布局,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元王,你……不,你们……」
灾厄魔主惊异不定的声音从琉璃玉珠中传出,跳动的离合紫光显示出他不安的情绪。
「落日当出啊。」
周道凝声轻语,他一步踏出,便回到了元始山上。
此时,夜班无人,白日的喧闹早已散去。元始山开宗立派,从今天开始,便要大开方便之门,广受门徒。
周道会从这些弟子之中挑选种子,真正继承元始山的衣钵。
「师傅,您回来了。」
王灵站在玉虚殿前,似乎早已等候多时。今日,他的心情无比激动,等了这么多年,门内始终只有他和林小小。
大师兄的梦如同泡影一般,遥不可及。
如今好了,元始山开宗立派,等到新的弟子充盈了门庭,他便是货真价实的大师兄。
「师傅,师姐让我来问问招收弟子的事情。」王灵有些迫不及待。
其实,林小小并没有让他来问。
「这件事让你师姐去做吧。」周道淡淡道。
如今元始山的大部分事情其实都是霍锦鲤在张罗,即便是林小小也只是从旁辅助。
毕竟,霍锦鲤乃是当朝国师的掌上明珠,平日里便掌管着偌大的国师府,无论是经验还是手腕都并非林小小可以比拟。
况且,她的人脉也是重要的资源。
抛开其他不说,她那位姑姑,也就是周玄的老情人就是个厉害角色。「好吧。」
王灵有些失望,他迟疑了片刻,旋即悻悻离去。
「小王灵……」
就在此时,周道突然出声,讲他叫住。
「师傅,还有什么事?」王灵停驻脚步,脸上再次浮现出期待的笑容。
「你下山吧。」
「什么?」王灵一愣,似乎没有听清楚。
「从今天开始,你便再也不是元始山的弟子……」周道挥了挥手。
「师傅,你……你要赶我出师门?我……我不随便插嘴了,我保证不再过问……」王灵慌了。
他本就是一个孤儿,因为遇到了周道才有了今时今日。
在他眼中,周道不仅是他的师傅,更是他的再生父母,他可以放弃一切,却也不想离开周道身边。
「傻徒儿啊……乱世洪流,总有复巢……如果有一天元始山没了……你就是落日最后的香火了……」
周道看着王灵,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孩子跟他年轻的时候很像,只不过少了些许低调和隐忍,性子过于跳脱张狂。
「师傅……」王灵的眼中似有晶莹闪烁。他何等聪慧,瞬间便明白了周道话中的意思。这是在安排后事,以防不测。
虽然这样的不测未必会真的放生,然而周道的安排便是防止那不可确定的万一。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好好活下去…时光流转,总有一天,落日终将跃苍穹。」
周道欣慰地看着王灵,他知道,以这位徒弟的实力和手段,能够在乱世中很好的隐藏自己,将落日的香火传下去。
念及于此,周道从怀中取出了那枚琉璃玉珠。「从今天开始,藏好自己,不要让任何人发现你。」
周道将那枚封印着灾厄魔神的琉璃玉珠放入王灵的手中。
「这是为留给你的磨刀石,你的力量可以轻易的进入其中,控制禁制……」周道叮嘱道。
「当你能够解开封印,并且降服这里面的高手……你便算真正出师了。」
周道紧紧握住了王灵的手,他对于这位修炼了【荒日印】的弟子寄予了深切的厚望。
「师傅,有我在,落日的光辉便会永远闪耀于这红尘之中。」
王灵紧紧握着拳头,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他知道,今日一别,或许就是永别,他日再想见,还不知道人世几何。
王灵猛地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三圆响头,直磕得地板破碎,方才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玉虚殿。
嗡……
周道右手划过,好似剑痕飘忽,散发着至黯弧光,彻底斩断了王灵的因果线。
从此以后,就算是他也难以推测出王灵的下落。「他是个不错的孩子……」
就在此时,一阵空灵淡漠的声音从角落处传来,明灭的火光中,混沌魔神缓缓走来。
「真的有必要如此吗?」
「总是要留一条后路,落日的香火不能在我手里断绝……以防万一……」周道沉声道。
「我能够感觉到……渊祖的力量越来越强了……他吞噬了很多契合者……还有先觉者……
」
「你竟然能够感应到渊祖的状态?」混沌魔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周道。
渊祖,乃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生灵,纵然十二魔神曾经身为他肉身的一部分,都无法做到感知渊祖的状态。
周道的话语着实让混沌魔神吓了一跳。
「他从最开始创造契合者就是为了应付今天这样的局面。」周道沉声道。
契合者,乃是唯一完美继承渊祖力量的生灵。事实上,他们从获得力量的那一刻起,便背负了诅咒,总有一天,他们会回归渊祖的怀抱,成为容纳其力量的载体。
这就敢放贷一样,先借给你本钱,最后再连本带利将你吸得干干净净。
每当渊祖重现人世的时候,那些契合者便是最好的补品,充当补完渊祖的角色。
至于先觉者,他们来自天地牢笼,自然也可以补足渊祖。
「道山若是出世,渊祖一定会现身……」周道斩钉截铁。
「你已经洞悉了先机?」混沌魔神只觉得如今的周道越发深不可测。
「白昼成道,落日成山……当年渊祖的肉身便是在那山中的道观被祖师爷斩落……我如果踏足道山,渊祖就一定会出现。」
自从平安观融合了十二魔神的力量,周道已经洞悉了前尘过往。
他要在道山,等待渊祖的到来,将万古以来的恩犯————并了钮芯升肿。
「乱世将至啊……」混沌魔神不由感叹。
到了那时候,不灭魔神,还有道门的高手也必定会齐聚道山。
「无需迷茫,也无需彷徨,修行至此,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周道走到了玉虚殿的最上方,看着自己的画像。
「落日的先辈已经等得太久了。」
混沌钟响,先觉开路,要不了多久,道山便会重现人世。
那时候,群雄毕至,天下的格局都将要改写。
「静静等待吧。」
周道的声音如香火缭绕,渐渐散灭在清冷的大殿之中。
第二日。
天刚蒙蒙亮,元始山上的大场坪便传来一阵齐齐呼喝声。
一群孩童正在练功,最小的只有六七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
这些孩童都是周道凭借元王的权势和资源,从天下各州府城精心挑选出来。
当然,这个过程,马应龙的福王府,还有霍锦鲤的国师府,以及他那位身为当朝长公主的亲娘都帮了大忙。
这些孩童出身各有不同,有些富贵,有些贫寒,资质也有高低之别,然而他们却都有一个共同性……「这些孩子天生便对渊祖的力量敏感啊……」山头之上,周道看着下方正在操练的孩童,不禁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为了帮元始山挑选出第一批合格的弟子,周道参照敕灵宫祖师【大罪诸恶】炼制【渊种】的法子,制作了一种符纂。
但凡对于渊祖力量敏感的幼苗,便会让那符篆生出反应。
这便是周道择徒的标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孩子可是拥有成为契合者的潜质。
同时,他们也具有掌握对抗渊祖力量的可能。「师傅,师弟去哪儿了?一大早都没见到他。」林小小有些心不在焉,开口询问。
「他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周道面无表情,淡淡道。
「那是哪里?」林小小追问道。
「不要多问。」
林小小看着周道古井不惊的神情,长了长嘴,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
「他们修炼得是什么功夫?」周道突然问道。这些孩童修炼的功夫,动作姿势极为奇怪,看着甚至有些别扭,时不
时还要配合胸腔,丹田,喉咙发出来的奇怪音节。
然而,这样的功夫却让他们的气息渐与山川灵秀相合,震荡筋骨,滋养血气,可以说是一等一的筑基之法。
「这是小乙叔传授的功夫,据说是他们师门的不传之秘,名为【归元筑基功】。「林小小赶忙道。
归元筑基功,乃是补天一脉最高的筑基法门,自古以来都是不传之秘。
元始山开宗立派,王小乙便大方得将其当做贺礼,送了出来。
「宗门败类啊!」周道闻言,不禁笑了。
这若是让补天一脉的历代祖师知道,只怕棺材板都会压不住吧,说死也要将王小乙这个逆徒给带下去。
「这功夫应该还有后续吧。」
「师傅英明……小乙叔说了,归元筑基功易学难精,先传授粗浅的功夫,挑选出真正的门徒,再传授更高深的……」林小介绍道。
身为大师姐,这第一批弟子可是她亲自调教的。
「嗯,你多用点心便好。「周道点了点头。
铛……铛…铛……铛…
就在此时,一阵钟鸣响彻,从京城方向传来,透着洪音广大。
「师傅,京城出事了。」
林小小花容失色,失声叫道。
这是惊神钟,非国之大事不可击其声。
「京城……难道是……」
周道眉头皱起,不由地看向京城,心中的波澜骤然泛起。
他已经预感到似乎有了不得的大事发生,惊天动地,席卷天下。
这一日,传承了无尽岁月,号称六大道门之一的【九妙观】永远地消失在了这滚滚红尘之中。
秦皇于无声无息之中,行霹雳手段,彻底诛灭了九妙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