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秦城。
一场雨下了三日,多多少少耽搁一众人的行程。好不容易雨停了,然而天刚擦黑,又下了一场雨。
行到荒郊野岭,雨天不好分辨方向,洛王萧成煜问道:“不如咱们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如何?”
几乎有两晚上没怎么休息,就算人受得住,马也受不住了。
“好,山边有一处石洞,我带着严女医在石洞里过夜。”
秦城多山石,所以当地丧葬不同于北地和京城,人在亡故以后,不是埋在土里,而是把棺椁放在石洞中。
山壁一个个整齐是石洞,是墓穴。
沿途没有遮掩之处,徐夫人只得出此下策,带着严女医去石洞里躲避一晚上。
“好。”
洛王点头答应,他们一行人就在山石下躲雨,给马喂草料,顺便烤烤衣衫鞋袜,开火做饭。
外面阴雨连连,然而石洞里竟然很干燥。
徐夫人进门以前,对着最里面的棺椁拜了拜,而后拉着严女医找到一处可以遮挡的石壁整理。
“徐伯母,谢谢您。”
严妍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油毡布不透气,沿途骑马她身上的衣衫尽透,最要命的是,她来了小日子。
以为用体寒的药推迟,以至于这次小腹就和拧麻花一样,疼得她几乎想要在地上打滚。
为不拖累众人的行程,严妍一直咬牙坚持。
男子们粗心,没有留意严妍的异常,还是徐夫人最先发现了。
“说什么客气话,女子出行本就不易,你这丫头也是个倔脾气,一声不吭的。”
徐夫人说着,让严妍先休息下,她出了石洞搬柴禾烧水,让严妍先洗漱。
“你是个医者,就应该知道咱们女子脆弱,若是落下病根,会影响以后子嗣。”
徐夫人一边忙手中的活计,一边和严妍闲聊,当年她就是如此,在生过徐达以后,肚子一直没动静。原本她还想要个贴心的闺女,结果梦想泡汤了。
看隔壁陈氏和林月纱母女,徐夫人只有羡慕的份儿。
“都说生闺女有个小棉袄,最能体会女子的不容易,心疼娘亲,可惜啊,我只生了这么一个臭小子。”
徐夫人唉声叹气,每每提起徐达意难平。
自己没指望了,她就盼着徐达早日成亲,儿媳为府上添个小女娃,结果……
一言难尽啊。
“徐伯母,世人眼里生儿子是家中的香火啊。”
严妍喝了一口林月纱做的姜枣茶粉,热乎乎的,小腹的痛感少了些许。她把换下来的衣衫用挂在树枝上,在火堆上烘烤。
衣衫干爽,人就舒服多了,还是林月纱给做的背包实用。
“那些女子想不开,但是我们护国将军府就不会。”
生儿子,最后都得上战场,从最底层的士兵拼杀,万一稍有不慎,一条命就留在那了。
人活这短短几十年,最后尘归尘土归土,连皮囊都不在乎,还在乎男女?
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
就算徐家没男丁,姓徐的能灭绝还是怎么的?
“死了两腿一蹬,到了地府还不一定做什么,总不能闭眼等着活人烧纸钱不是……”
在死亡线挣扎过的人,想法更加通透。
“原来竟是这样吗。”
严妍愣神,作为女子,若不是有天分,她都没有学习严家医术的资格。
未婚夫婿死后,她一心要为对方报仇,却很少停下来想过,要为自己真正地做点什么,或者变成什么样的人。
她对剖腹取子感兴趣,然而在百姓眼中,此事是惊世骇俗的,有些妇人宁可死,宁可一尸两命,也不愿意遭这份罪。
她和人提起,对方以为她是个异想天开的疯子。
为此,严妍很沮丧,甚至有打退堂鼓的念头。
“人的想法不一样,你不去尝试,又怎么能知道最后的结果呢?”
徐夫人叹了一口气道,“二十年前,若是有帮助女子剖腹取子的手段,她也不至于……”
“您说的是齐夫人?”
严女医愣了愣,而后问道,“徐伯母,齐夫人到底是怎
样的女子?”
虽然,人已经走了二十年,在京城却留下不少传言,严妍仿佛记得娘提起过,他爹爹当年也曾经心悦齐夫人。
“没办法形容,总之很善良,天真。”
徐夫人摇摇头,若稍微有那么点心眼的,也不会错信庄氏。
记得她和齐夫人闹了误会后,齐夫人还曾经写了书信解释,送了她一块双面绣的帕子。
“她好像很会照顾每个人的情绪。”
齐夫人总是细心,做的面面俱到,这一点,和林月纱有些像。
“和月纱妹妹像?”
严妍笑道,“那想必很招人喜欢。”
“像也不像,我说不好。”
徐夫人一直觉得,像齐衡娘亲那样的女子,虽然温婉良善,却活的很累,她要照顾每一个人,为此绞尽脑汁,带着讨好的意味。
然而林月纱不会,虽然善良却很随心,一切跟着自己的心意来。
现在,人都没了二十年,说这些无用。
徐夫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齐衡没一点像他娘的地方,也不像齐大人,“齐大人一身正气,当年也是京城少女的梦想啊,比洛王还要抢手。”
“齐公子对月纱妹妹很用心,不过他始终不肯露面,就不晓得面具下这张脸怎么样。”
京城第一美人之子,怎么也不会差,总顶着麻子脸,竟然也能泰然处之。
不在乎任何人的诋毁,只因自己有好容貌。
“这个……”
徐夫人眼神闪了闪,她也是刚得知不久的,齐衡可把林丫头骗的好苦,以林月纱外柔内刚的性子,形势不容乐观。
不过,这都不是她该担心的,他们在一旁看热闹便好。
二人说着,外面飘来一股子香味,徐夫人吸了吸鼻子,笑道:“酸辣粉,他们已经煮上酸辣粉了。”
离京的前几日,众人和达成约定一般,谁也不肯吃林月纱给他们带的吃食,而是一路靠干饼子充饥,忙着赶路。
连日的阴雨天,让众人终于忍受不了,看着干硬的饼子,怎么都吃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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