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那帝王一言不发地坐在空荡荡的大厅之中,他低着头,没有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身旁的老者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这帝王,刚刚从铁血台赶回来,不知道陛下身体是否吃得消……
他笑了笑,开口说道。
“无妨的。”
“让应不惹进来吧。”
应不惹走进皇宫的时候,穿的还是那件十分普通的麻布衣服,他的脚步很轻,一步一步地走进来,看见眼前的帝王,居然没有行礼。
他轻声说道。
“结果我有些意外。没有想到灵兽联盟会输。”
而坐在那里的那个男子,看着没有行礼的应不惹,只是苦笑了一下。
却也并没有什么要责备他的意思。
他顿了顿,然后突然开口说道。
“你之前离开皇城怎么样了?”
应不惹皱了皱眉头。
然后他开口说道。
“还是老样子。”
“想要突破哪里有那么容易。我寻遍整个皇朝,想要找到那样东西,但是到现在都还是一无所获。我甚至怀疑,那样东西到底在不在这大陆上头……”
应不惹说到这里,突然语气微微一顿。
他轻声说道。
“陛下找我来,所为何事?”
应不惹的神情淡淡的。
他并没有那种,面对帝王,战战兢兢的感觉。但是眼前的人却似乎也并不想要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他苦笑了一下,声音顿了顿,然后开口说道。
“你是不是到现在,都觉得朕做错了?”
应不惹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人。
他的声音很温和。
“陛下既然是陛下,金口玉言,便不会有错的。若是陛下错了,这个皇朝,便要乱了。”
对面的帝王微微一怔。
他看着眼前的应不惹,一瞬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
之所以应不惹在他面前能够如此的没大没小,其实是因为,应不惹更特殊些,他可以活很久,就如同那些,门派里头的修炼者一般。
而且,应不惹的出身严格论起来,的确不需要对他俯首称臣的。
而皇室的血脉却有致命的寿命缺陷,每一任帝王其实一旦坐上皇位,负担整个皇朝气运,顶了天也不过百年之寿命。
整个皇族都是如此。
这是无法逃脱的宿命。
皇朝的修炼者,寿命同灵武大陆而来的那群人相比,要短暂许多。
皇朝一直想要找到办法破解,但是没有用。
而应不惹的家族,寿命却很长——他们家族的存在,原本就是为了守护皇朝的。
应不惹的神情很平静,他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然后开口说道。
“何况,陛下也是不得已。”
一句轻飘飘的不得已,从应不惹口中说出来,却让台上那男子低下头,眉宇之间闪过了一丝挣扎之意。
他低着头,犹豫了很久,才低声说道。
“你还要离开皇城么?”
应不惹点了点头。
那皇位之上的男子,犹豫了很久,他才开口,轻声问道。
“为什么,你们皇城学院的那个新生,同……同……”
他居然难得的顿了顿。
然后他方才开口继续问道。
“为什么同她生得那般相似?”
应不惹的眸光有些温柔。
他顿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
“人有相似,不是很正常的么。这么多年,有一个同她长得像的人,不足为奇的。”
上头的男子不说话了,他顿了顿,才轻声开口说道。
“可是真的有些像。”
“像她年幼的样子,生机勃勃,一模一样的倔强……”
“若是她当年有个孩子,也应该是这么大罢。”
应不惹丝毫不为所动。
他的声音听上去,依然是十分平静的。
“可惜并没有。”
他知道……如果让他面前的男子,知道真相,他一定会拼了命也要把叶玄月留在他身边的,但是应不惹却不打算告诉他。
至少……不是现在。
现在根本不是什么好的时机。
那个少女,能够自由自在地成长,反而是一件好事情。
应不惹听见他的叹气声,然后他开口说道。
“如果陛下只是为了问我这件事情,我也已经回答了陛下。我应该走了。”
对面的人不说话了。
然后应不惹转过身,他平静地往外头走去。
直到应不惹的身影彻底消失。
……
应不惹走出那个大殿没有多久,皇座之上的那个中年男子,突然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咳嗽的是如此的剧烈,几乎将五脏六腑都咳了出来。
从后面走出来一个老侍,连忙上前,端给他一碗漆黑的药汁。
帝王摇了摇头,硬挺过去这一阵咳嗽,他咳的极其猛烈,唇角都散出了丝丝缕缕的鲜血,看上去几乎是触目惊心。
而在这一阵猛烈的咳嗽之后,他整个人的气势都颓废下去。
脸色更是显得万分的枯败,泛着一层阴霾的灰色。
“他应该这么多年还在怨我。毕竟当年他是看着她长大的,感情极其深厚。”
“当年我刚继位,内忧外患。”
“她天赋实在太可怕,我担心出事,所以才让应不惹带着她。”
“他同她相处那么久。”
“感情自然不比朕少的。”
“他这么多年,估计心里头的怨气极大。”
那个老侍双眼里都是泪:“陛下,为什么不告诉他……”
那个依稀还能够看出年轻时是何等俊美的帝王,突然看起头看向了远方,他的眼神是空洞的。
“同他说什么……本来也没有什么好说,有些事,一直不说,这么多年既然都过去了,那又何必再说。”
“陛下……”
那个老侍满脸是泪,哭泣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陛下撑了这么多年,老奴知道陛下累了……”
“陛下的心思,老奴也是懂的,可是如今已经是这个样子,老奴不愿没有人知道陛下的苦楚,没有知道陛下曾经为了他们,为了这个帝国,做过什么……”
“应教习若是肯帮陛下的话,陛下还能多撑几年的……“
帝王愣愣的转过头来,看着这个忠心耿耿的老奴,话说的很认真很慢,一字一句的,缓缓地说了出来。
“可那样,没有用的。”
“会有很多人,因为朕而死。”
“朕做不到。”
“朕当年已经错过一次了。”
“不能够再错第二次了。”
那个老奴浑身颤抖着,却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帝王看着窗外的夕阳,愣愣的看着,突然脸上浮现出了一缕笑容。
那浅浅的一缕笑容慢慢的扩大了,终于他大笑了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剧烈的咳嗽着。
能熬一刻……便是一刻吧。
或许,有能够解脱的一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