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绮不答反问他,
“你可是信我?”
卫武想也不想应道,
“在天下间便没有人比我更信三小姐了!”
“即是如此,你也不必问我如何知晓,只一定记住我的话便是,但凡与衡王扯上关系的事儿,你必要加个小心!”
卫武闻言点头,
“三小姐我的话记下了!”
今日一言,乃是韩绮依着前世之事,叮嘱卫武自然也是未雨绸缪,以防个万一罢了,却不想之后果然应验,倒是真救了卫武一命,此是后事容后再讲!
二人在马车上叙话良久,待到了韩府大门前,韩绮才红着耳根,将一双被揉得发红发热的小手拢在袖中下了车,那赶车的韩忠待得小姐进了府,才将车赶往角门,到了角门处回头冲里头说话道,
“小子,你还不下车,难道还要跟着进府不成?”
卫武听了笑嘻嘻从里头探出头来,
“韩叔怎知我上了车?”
韩忠见果然是他,哼一声道,
“老头子赶了半辈子车,便是闭着眼都知晓车里有几个人,也是你小子知晓规矩,没有胡来,若是不然早将车赶到五城兵马司衙门里,来个瓮中捉鳖了!”
卫武笑着跳下马车,冲着韩忠一拱手,
“多谢韩叔您了!”
韩忠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一番卫武,
“好小子,进了锦衣卫倒是又历练出一番气派了!”
卫武笑道,
“也是您老人家指点的好,这几日小子当差,无暇出来,待得了空请您老人家吃酒!”
这厢瞧着韩忠赶车进了韩府,又立在外头瞧了几眼,才转身离开了。
韩绮回到家中,端坐在书桌前提笔练字,落英见了便过来劝,
“三小姐,这书院里都休长假了,您也应好好歇一歇,这字儿一两天不练也无甚大碍,倒不如去同二小姐说说话?”
韩绮闻言笑道,
“三天不练手生,自然一日不可荒废……”
说罢顿了顿,侧耳听隔壁动静,又笑道,
“你听听……这时节我还是别过去为好!”
语音刚落便听得隔壁王氏的声音响起,
“我怎得生了你这么个笨的,你这绣得是甚么?鸳鸯不像鸳鸯,鸭子不像鸭子,肚大如萝的样儿,便是装上十只翅膀也飞不上天去!”
韩纭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母亲呀,这鸳鸯绣枕就是用来枕着睡的,有几分形似便成了,绣得再精致难道还真让它上天不成!”
王氏听了气得一个仰倒,
“你正经事儿不见涨能耐,这嘴上的功夫倒是越发长进了!给我绞了重绣!”
韩纭闻言瞪大了眼,
“我可是费了好几日功夫才绣成的,母亲这就让我绞!”
王氏气道,
“不绞了!你还好脸带到夏家去么,你也不怕夏二公子看到你这绣活,立时把你休弃回门!”
韩纭闻言却是呵呵一笑,
“母亲放心,二公子说了,他就喜我这性子,便是我一针不会,他也不会嫌弃我的!”
王氏冷不防被女儿糊了一脸恩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拧了她一把,
“你这丫头害不害羞,这样的话儿也敢拿来往外讲!”
说罢将东西扔到桌上,气哼哼道,
“给我绞了重绣!”
韩纭无奈只得取了剪子来,将手里的鸳鸯给绞了,一面绞还一面小声的嘟囔道,
“说说怎么了?前头我不嫁的时候你非要我嫁,说甚么夏二公子甚有诚意,必是心里喜欢你的,现下我当真点头了,又说人家要嫌弃我,黑也是你,白也是你,这话儿都被你说光了……”
她那声音虽是嘟囔,在静室里王氏如何听不到,气得戳她额头,
“好好的给我绣!我这时倒巴不得你快些出门了,成日价气我,我就怕你还未出门,我就要先被你气出好歹了!”
……
隔壁那头的拌嘴声儿还要不时响起,落英与韩绮在这头相视一笑,落英道,
“罢了!三小姐还是在这处练练字吧,若是过去只怕还要被拉着绣花儿呢!”
韩绮的绣活倒也是不错,能帮自然是会帮的,只过去便要两头劝,没得弄得自己心累!
落英出去烧水为韩绮泡茶,韩绮端坐书桌前,提起笔来只写了几个字,却是心神不宁的放了下来,抬头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色,外头一阵阵的寒风袭卷,便是屋中烧了炭盆也觉着寒意顺着小腿往上窜。
如此冷冽的天气,卫武要出远门去,也不知可有厚衣裳御寒?
说是不担心卫武,心绪却总是不宁,思来想去放下手中的笔,在屋子里踱步,
“他这一趟出去,即办差必然是日夜兼程,骑马来往顶风冒雪,身上必是要穿得暖和些才是,说不得他要仗着年轻身子壮,不爱惜自己,待到以后老了便有苦头吃了!”
她也是听说过的,锦衣卫里办事的人,年轻时贪功好胜一心争功劳,甚么苦累的活儿都去干,虽说得上头赏赐,但到老退下来后,身上的病花多少银子都治不的!
只可惜在家里有人日夜陪着,也不能做那男人的衣裳,再有还有几日便出发,时间也是来不及了,要不然倒是能给他做两身厚衣裳带去,不过虽说不能做,却能花银子去买。
想到这处便去翻自己的银匣子,抄书的活计她一直在做,又有每回月考父母都有嘉奖,这些日子倒也攒下了些,数一数应是够买一套衣裳加上鞋袜,便索性去前头禀明王氏要出门一趟。
王氏闻言笑道,
“总算老三开窍了一回,知晓放下书本出门散心了,倒是好事!”
说着让婆子取了一串钱过来给她,
“辛苦读书许久,也应松泛松泛了!”
韩绮忙行礼谢过,苗姨娘听说女儿出门,也送了银子过来,之后韩世峰下衙归府,听说韩绮明日要出门又私下里给了银子,如此一来倒是解了韩绮手头困窘,韩纭知道了羡慕嫉妒的很,
“我倒是想跟着去,只这嫁妆一日不成,一日便要被关在家里……”
说着愁眉苦脸的叹气,
“还要等到明年五月才能出门,这可怎么熬!”
韩绣在一旁应道,
“三妹妹难得想出门一回,你唉声叹气的做甚么,我在家里陪你绣嫁妆还不成么?”
韩纭虽说与那夏文彬定下了亲事,但外头终归还是有流言乱传,前头夏家夫人与母亲见面时还提过此事,夏家二老到此时才知晓那白云观的事儿,倒是明事理的人,亲自过来赔礼,
“虽说我们两家如今是定了亲,只前头二郎做的事实在不应该,我们做父母的理当来向亲家赔礼!”
这样倒将王氏弄得过意不去,王氏忙拉了夏夫人的手道,
“亲家母,这事儿乃是我们家二姐儿有错在先,不过如今坏事变成好事,依我看来倒是他们俩人的缘分!”
夏夫人深以为然,若不是因着这一出,自家老二只怕还埋头苦读,不肯婚嫁呢!
夏家人越是明理,王氏越是将韩纭约束的紧,生怕在家里待嫁期间又闹出事儿来,那可真正是对不起人了,因而下了死令,命全家上下盯死了韩纭,不许她出大门半步!
韩纭如今也只能眼巴巴瞧着姐妹们欢欢喜喜出门,自己心里同猫抓一般难受!
第二日韩绣与韩纭留在家中,韩绮却是将韩缦带在了身边,小韩缦出来时一只手被牵着,一只手却捂着自家腰间那小荷包,眨着一双大眼问韩绮,
“三姐姐,我就带了五个铜板儿,能吃带骨鲍螺么?”
韩绮笑道,
“带骨鲍螺要花间坊的最出名,是请了大厨精心制作的,每日只有五十份,一份要十个铜板儿,你这五个铜板给三姐姐,剩下的三姐姐替你出了好不好?”
韩缦闻言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道,
“那十个铜板儿……三姐姐不能都出了么?”
“嗯……”
韩绮歪头想了想,
“三姐姐出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之后五妹妹若是还想吃旁的东西,便要自己掏腰包了!”
韩缦闻言咬着手指头,在马车上想了半晌,终是一脸肉疼的把荷包里的五个铜板给了韩绮,韩绮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当着韩缦的面把那五个铜板放进了钱袋里。
韩缦小小的脸儿皱成了一团,转头瞧向车外热闹的街面,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唉……”
这家里就二姐姐最好骗,跟着二姐姐出门从来用不着铜板儿,想吃甚么吃甚么,想买甚么买甚么,若是跟着大姐姐出门,虽不能任意而为,但总不会自己掏腰包,只跟着三姐姐出门,不但要自己花铜板儿,还要被管得死死地!
想到这处韩缦眼神哀怨的看了一眼韩绮,
“姨娘不是说我们都是从她肚子里蹦出来的么?这到底是不是我亲姐姐呀!”
韩绮此时无暇去管自家妹子的小怨念,一面看着外头街景,一面思量着如何避开落英和跟来的婆子,去那成衣铺子里购买男装。
马车到了福庆街,在街口处姐妹二人便下了车,此时已近年节,这街面上摩肩擦踵,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韩绮紧紧拉了韩缦的手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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