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往年的雨季是下下停停,来去都很快。
今年却执着的很,下起来没完没了,整天都是潮呼呼湿漉漉,很恼人心。
出行更是大不如往常方便,索宁去傅承晋那儿小电驴是不太好骑了,大部分时候都打车来回。
有时候午休去,有时候是下午下了班回家的路上顺道过去。
傅承晋现在的状态是,知道反对无用,差不多已经放弃了再冷脸劝她别来什么的念头了。她要来就来,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或许看多了他的无动于衷,也就放弃了。
虽然他跟她没有什么主动交流,但坐在一块儿,吃口饭或者听她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假如情况可以,傅承晋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s市,或者再次躲到她找不见的地方呆着。可现在不是时候,他还要把事情办完。
权当,是为将来的长久分离积累那么一点念想。
他不敢承认,自己就是贪恋现在她在身边的每一时每一刻。
索宁把最后一个汤放到了桌上,喊他开饭。本来也不擅长烹饪,基本上就是现学现做,怎奈她也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做的很一般。
好不好吃暂且不论,反正做熟了应该吃不死人。
傅承晋滑着轮椅到了桌前,垂眸看了一眼汤,有些不太好辨认。
她大概察觉他的疑惑,有些尴尬的介绍了一句,“冬瓜丸子汤。”
他点了下头,没说话。
抬手拿汤勺盛了一碗往她那儿推了推,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刚拿到面前,浓烈的老抽味道迅速的钻入鼻腔。
他面上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低头喝了一口,又放到了手边。
索宁自己尝了一下,忍不住皱了皱眉,一言难尽。
“不然点个外卖?”
傅承晋斯斯文文的咀嚼着,吞咽后方才开口:“不用。”
索宁有些汗颜,“别勉强。”
“没有。”
他并没有什么闲聊的意思,索宁就那么看着他把每个菜都吃了一下,也没流露出半分不妥的表情。
傅承晋他是绝不会让人感到一丝难堪的人,尤其在别人的好意面前,更加不会。
这是他的基本修养。
索宁不免就想到了盛放那个一点儿委屈不受的脾气,虽然也会吃光,但从卖相开始就一定会奚落个遍,真是……
她正想着,猛然回神,赶紧把自己思路给岔开了。
“你现在不挑食了?”她随口问了句。
“嗯。”
“挺好的,比以前好打发。”
她提起以前,傅承晋也忍不住往回想,以前何止是挑食?买个水果都要看着好看的才拿,挑剔的令人发指。
现在想来,都是闲的惯出来的毛病。
真要吃过苦了,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里来的挑三拣四的资格?
索宁见他沉默不语,咬了咬唇,“我说错话了?”
傅承晋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摇了摇头,又拿起汤来浅啜了一口,“以前确实有些毛病。”
索宁忙摆了摆手,“不是这意思,就是……比较追求完美吧,挺好的。”
他所干所行,都是与自身的气质相符的事情,所以不管怎么要求都让人觉得是十分应当的。
傅承晋弯了弯唇,“你现在倒圆滑不少,从前也不说这些场面话。”
“是吗?”
“嗯。”
索宁也跟着弯唇笑笑。
这是两人近期以来几乎可以说是最和谐的一次聊天,算是个很大的进步。
可他说变了的这个问题,她自己倒没什么察觉。毕竟有些转变是潜移默化来的,就某人那种个性也很能影响人了。
吃完饭,索宁把碗筷收拾了一下,傅承晋开口道:“我来弄,你回去吧。”
天黑又下雨的,总是不太安全。
索宁无奈道:“我忙忙叨叨半天,你是不是好歹留我喝口茶?”
“家里没茶。”
“我喝水就行,凉水就行。”
傅承晋:……
他没再说什么,伸手拿了块抹布擦了擦桌子。
索宁拿着碗筷往厨房去,还没等走到呢,门外一阵敲门声,她心说,现在送货上门倒快。
最近阴雨连天的,她见傅承晋总是揉腿,大概是不太舒服,下单买了个泡脚桶,想着趁她在的这会儿还能接一下。
她来不及放下碗,先去开了门,一抬头……
碗‘啪’的掉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未等她再有别的反应,盛放已经伸手开了铁架防盗门,眼神却始终停在她的身上。
他面上神色充满了震惊,震惊到了几乎愤怒的状态。
他低头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攥了攥拳,把那些激烈的情绪用力的压制下去,甚至扯出一个尚算和善的笑来。
“跟我走。”
索宁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虽然她跟傅承晋什么都没做,却倏然有种被捉奸当场的尴尬。
傅承晋听到声音滑动着轮椅过来,见是他,也有些意外。
“盛少?”
盛放的情绪忽然就有了一个发泄点,语气有些恶劣的喊道:“你滚开!”
傅承晋自知此刻不该掺和进来,准备避开,手刚搭上滚轮,就听到索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道歉。”
盛放蹙眉看她,“你说什么?”
索宁稳了稳心神,“给傅承晋道歉。”
傅承晋,“索宁,别这样。”
索宁的有些执拗的盯着盛放,眼神冷漠。盛放被这个眼神给震慑了一下,却问了一句,“我道歉,你跟我走吗?”
索宁胸腔窜过一下抽痛:“不跟。”
盛放哼笑了下,他垂首舌尖用力的顶了顶腮,开口变得生冷强硬:“小索,我真的要生气了。”
他说完看了索宁数秒,然后大步离去。
马丁靴踩在地上,传来沉重的闷响,裹挟着他的怒火。
索宁眼见人已走远,绷紧的身子才放缓了下来,傅承晋伸手想去扶她一把,她先一步蹲下身去,背对着他说了句,“我没事。”
然后开始收拾刚才的餐具碎片,傅承晋心里揪了一下,“我来弄,你去里面。”
索宁抬了抬手,示意并不需要。
他滑动到厨房拿了垃圾桶出来,放到一边,然后退回了远处。
他就这样在背后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捡起碎片,又拿苕帚仔细的清扫,最后把装了这些碎片的垃圾袋拢了起来放到门口。
顺便还签收了一个快递。
她搬着箱子进了屋里,拆开,检查了零部件,放好了水又插电加热,做完以后朝着他招招手,“过来试试。”
傅承晋滑动轮椅到了她的面前,她又开口,“我在网上查了下,阴天下雨的湿气重,你要多泡泡脚,不然腿总要疼。”
她伸手要去帮他拖鞋子,被他往后一撤身躲开,他没说什么,径自脱掉鞋袜,搬着腿放到了桶里,水温水位都很合适,将他冰冷的腿脚包裹着,很舒服。
索宁看了一下说明书,把一些注意事项跟他说了说,“最好我在的时候再用,不然放了水就太重了,下次我带些祛湿的草药来,效果会更好,你……”
她神色平和,絮絮叨叨的说着,仿佛借此来掩饰着情绪。
傅承晋到底是没有忍住,问了一句,“你跟盛放吵架了?”
索宁的视线依旧在说明书上,状似随意的说了句,“这不用你操心。”
她不想把分手这件事告诉傅承晋,就是不想让他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都是她跟盛放的事情,没必要让他跟着操心。
傅承晋知道,她不说,肯定也问不出什么来。
她蹲在那儿,小脑袋就那么低垂着,短发别在耳后,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儿,在暖黄的灯下泛出了一层淡淡的光芒。
他很少有机会这样打量她,偶然有了这样的机会,已经觉得心满意足。
他的唇动了动,讷讷无意识的喊了一声,“宁宁……”
索宁听到头顶上方的声音,身姿一怔。
她缓缓抬头看他,那声音没有他平常的那种沙哑声,温润清亮,宛如从前。
时至今日,她似乎方才真正确信,傅承晋是真的回来了。
可当对上那张脸和瘦弱的残躯时,她又被拉回了现实,于是内心又被愧疚和自责填满,她替傅承晋感到难过和不值。
明明他本来应该有大好的人生。
索宁吞咽了下,缓缓开口:“傅承晋,你恨不恨我?”
傅承晋几乎毫无迟疑的就摇了摇头。
“对不起……”
傅承晋垂在轮椅一侧的手,慢慢抬起来,有些颤颤巍巍朝索宁伸了过去,他的动作像个迟暮的老人一样缓慢。
用了数秒时间才摸到了索宁的发顶,她的发丝细而柔顺,与记忆里从前的触感并无二致。
“宁宁,别为了谁委屈自己。”他的声音沉哑坚定。
即便那个人是他,也不行。
—
傅承晋坐在小阳台前翻了翻书,不时往外面看一眼。
外面忽然一阵敲门声,他滑动轮椅过去,开门就见有一个挺壮实的汉子站那儿,隔着铁架门也能看出来表情不怎么好。
还没等他问什么,汉子先一步开了口:“你是傅鸿?”
傅承晋点头,“你是什么人?”
他动了动手腕,“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跟我走一趟。”
“?”第一文学网
傅承晋知道来者不善,问道:“谁派你来的?”
“盛家大少爷,盛放。”他说着已经伸手开了门,高壮的身躯站在门口,堵的严严实实。他活动着手指关节,自带一种凶神恶煞的气势。
像是随时准备动手。
傅承晋辨别了一下这话的真假,应该不至于有人冒充什么的。
他看了汉子一眼,沉声道:“劳烦稍等,我穿件外套。”
说罢,滑动轮椅转身回了屋子里。
“……”汉子掰了一半儿的指关节停了停,哎卧槽,现如今绑票这么好干吗?
傅承晋被带到车上,一路疾驰,约么有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儿就到了地方。
汉子先把轮椅给拿出来支好,又把人搭着给弄上去,也是有些呼哧带喘。
傅承晋冲他微微颔首,“谢谢。”
汉子:……
应该对我有点起码的恐惧感吧?
俩人一前一后,径直上了电梯,片刻之后就到了包间门外。
汉子在外面敲了敲门,里面:“进。”
他推门而入,站在门口恭恭敬敬的说了句,“大少爷,人带来了。”
“进来。”
汉子回身就去推轮椅,傅承晋手指搭在轮子上,“不必麻烦。”
然后自己滑动进了包间。
包间里的窗帘被拉上,开了几个闪灯,所以光线并不怎么好。
盛放斜靠在正前方的沙发里,嘴边的一抹火星忽明忽暗。
盛放抬了抬眼皮子,余光看着傅承晋滑动轮椅朝他过来,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或者惊吓,平静祥和的很。
他有时候很纳闷儿,他这样一个人究竟凭的什么,总是一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样子。
傅承晋滑动到了他对面的位置,忽然进入这种环境,有些不适应的闭了闭眼,数秒后才又睁开。
俩人隔着一张不算窄的琉璃桌子,视线几乎是持平的高度。
这个场面好像没什么合适的开场白。
盛放咬着烟打量着他,见他衣着发丝均是十分整齐,目光扫了旁边的汉子一眼,语气散漫的说了句,“下手挺客气啊。”
汉子欲哭无泪。
傅承晋轻轻咳了声,嘴边挂着点弧度,“盛少今天请我来是?”
请?
他用词倒客气。
盛放咬着烟,放松了下情绪,“你猜猜。”
傅承晋这根本也用不着猜什么,恐怕也脱不了是跟索宁有关,尤其那天在他家看到她。这样一想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盛放见他不语,往前俯了俯身,“傅鸿,你不地道啊。我说我帮你夺傅家的权,你离索宁远点儿,不听是吗?”
“我没有答应拿她来做筹码交换。”况且他也并没有这种资格。
“……”
“但是只要该做的事做完了,我保证离她远远的,不会再让她看到我。”他说完又加了句,“这点你可以放心。”
盛放的目光盯着他的脸,足有数秒,“晚了。”
“什么?”
他没回答,吐了口烟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叫你傅鸿吗?”
傅承晋有些不解的凝眉。
盛放继续道:“因为傅承晋是她心上的人,心心念念,忘不了放不下。”
这个名字让他没有安全感,从知道的那一天起就没有,而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傅承晋闻言有些不自在的吞咽了下,“早都是旧人旧事了,你不必挂在心上。”
盛放冷哼了声,语气变得有些冷,“恰恰她就因为你这个旧人…”
他话说到这里顿住,忽略了傅承晋的目光询问,继续道:“傅鸿,我们来打个赌,这次她会选你还是选我?”
“……”
—
索宁还在化妆间里忙的时候,收到了盛放的短信,内容简单,但却足够震撼她。
【我抓了他】
就是这样简单的四个字,他连名字都不需要明示。
她先拨了个电话过去,没有接,数秒后却发了个定位过来,在盛世……
索宁也来不及耽搁,就盛放那个脾气,她害怕冲动之下真得会把傅承晋怎么样了。
她找同事交接了一下,打车直奔盛世。
到了那儿一路畅通,她很快就到了盛放的包间,直接推门而入。
她下意识的在屋子里扫视一圈儿,傅承晋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见大少爷在后面的卡座里坐那儿,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见她来,抬了抬手,面上荡着笑意。
这一幕看得索宁几乎觉得他那条短信是诈她的,大意了。
她抬脚绕到了盛放那儿,“又干什么?”
盛放摊了摊手,“玩儿呗。”
“……”索宁低头看到了桌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头,心里不是滋味儿,“盛放,你不必要这样糟蹋身体吧?”
盛放的眸光动了动,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他微微俯了俯身,眉目间含着痞笑,“心疼我啊?”
索宁:……
也只是顷刻间,她被这个笑魅惑了一下,怔愣在那儿,反驳的话都忘了。
盛放的身子又低了低,贴近她的耳边,“我们不闹了行吗。”
这话像一声警钟咣当敲醒了索宁,她稳了稳心神,“闹得是你。”
她往后撤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别用什么绑架这种烂俗的梗来诈我,一点都不好玩儿。”
她说完抬脚就走,头都没回。
盛放没有吭声也没有阻拦,他只是慢慢的退回到了沙发里,静静地坐着,等着……
隔了没有两分钟,桌上傅承晋的那部手机响起来,他拿起来,淡淡的对着话筒说了句。
“小索,没诈你的话,是不是好玩一点?”
索宁:…………
他挂了电话,直接把手机扔回到了桌上,片刻之后,索宁已经折返回来。
她尽量平和的面对他,“盛放,咱俩的事你冲我来,我保证认打认骂绝不皱眉。”她顿了顿了顿,“但你别弄傅承晋,他身体状况不好。”
“哦。”盛放淡淡的应了一声,挑唇道,“我要弄了呢?”
索宁:……
她攥了攥手指,“你不会。”
“我为什么不会?”
“……”
索宁无言以对,他爱她所以不会做让她难过的事情,但现在她都不要他了,他还有什么能做不能做呢?总是要找一个发泄口的,不是她,那就是傅承晋。
索宁忽然心里有些慌。
“你把他怎么了?”
“你就这么怕啊?”她字字句句的担心让盛放觉得格外刺耳刺眼,他心里有些酸涩翻涌,“太可惜了,我已经把他杀了。”
索宁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意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诡诈,可除了眸子里的阴森狠戾,一无所获。
她再也维持不了这幅平静面孔,用力的攥着拳,“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那么欺负他?”
“你是不是疯了!”索宁这句话充斥着无力与心痛,几乎是低吼出声。
盛放起身踱步到她的面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说过了,你不要我了,我就疯给你看。”
索宁抬手一巴掌甩向他,“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这一巴掌的力道十足,她自己的手都跟着震麻了。
盛放歪了下头,舌头舔了舔唇角,食指抹过带下了一点血迹,那抹红带着耻笑的姿态冲他张牙舞爪。
“我本来就是这种人啊,睚眦必报。”
索宁不想再耽误时间,她努力平静下来,冷声道,“盛放,把人交给我,别逼我我报警。”
“你要报警抓我?”
她与他的目光对视,已经被逼的眼眶通红,她拼命忍耐,伸手从兜里拿出手机,拨了个110。
“放人。”她的手指搁在绿色按键上方。
盛放不言语,执拗的看着她。
索宁没再犹豫,按下了绿键,那边接通的很快,她字字清晰,“你好,盛世club……”
她正说着,旁边套间的门突然弹开,傅承晋就坐在那里……
她赶忙跑过去,询问查看。
除了被绑着和嘴巴上贴着胶带以外,并没见到什么伤,她把胶带小心的扯了下来,“你怎么样?”
傅承晋摇了摇头,“没事。”他说着看向盛放,“他并没有为难我。”
索宁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盛放仍然站在那儿,他两手抄在兜里,表情神色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真能为了他,把我豁出去啊。”他讥诮自嘲,随即眉眼舒展,“小索,你是铁了心不要我了是吗?”
索宁的唇角抖了抖,想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傅承晋推了推她的后背,“别犯傻,快过去。”
她没动。
盛放的眼眶隐忍的通红,开口带着一点哽咽,“我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傅承晋有些急,“宁宁?”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小索,你真的要我走吗?”
www.。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