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宁和容盛俩人就那么隔着张桌子,各自安好了个把小时。
十二点多的时候,大少爷还真来了。
引擎声嚣张的不可能有别人,索宁一听见停车的动静就知道是他了,下意识往门口看去,没一会儿大少爷就从外面走进来。
他穿了件浅灰色连帽卫衣,帽子扣在脑袋上,手上提了个黑色纸袋,整个人是吊儿郎当没点正形。
老远就冲索宁吹了个口哨,痞气的不得了,“小索!”
索宁应了一声,然后往容盛坐的位置使了个眼色,他顺着看过去,容盛也刚好转头看向了他。
俩人四目相对,容盛优雅起身,开口清冽:“哥。”
“你……”盛放刚一张嘴,想起来索宁还在那儿,横他一眼,然后几步跨到前台,把黑色纸袋放到了索宁面前,“午饭。”
索宁探身看了一眼,里面是几个家用饭盒,“你做的。”
大少爷哼笑了声,傲娇坏了,“或许你该叫我厨神。”
“……”
容盛在后边儿清了清嗓子。
盛放皱眉:“毛病。”
然后抬脚往办公室走去,容盛眼角余光不自觉的扫了那个黑纸袋一眼,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盛放坐到椅子里,从办公桌抽屉里摸了盒烟出来,吧嗒点着,脚搭在一旁,放肆又无理。抽了几口烟,视线方才放到了容盛身上。
“你怎么知道我来这儿?”
容盛拉过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姿态从容优雅,“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找你?”
盛放懒得跟他扯些没用的臭氧层子,“少废话吧。”
容盛对他的态度并不以为意,笑了笑:“你小情人值班,你大过年扔她自己在这儿?”
他这几天他没少找他,不是让直接撵走就是闭门不见,想说几句话可太难了。而能在这儿堵到盛放,多少有点碰运气的意思,他猜想有索宁在的地方,他应该会有所收敛,至少不会那么激烈。
盛放心说,不知道的以为俩人兄弟情深呢。他冷哼了一声,“查老子啊?”
“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查不行。”容盛仍然那副笑模样,甚至多了一丝疑惑,“不过哥你真可以啊,怎么这么有情有义了呢?”
“有你什么事儿?”盛放寒着脸,皱眉看他。
“生气呀?”
“容盛啊,你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你了?”
“我知道你有手段,也别拿我当病猫啊。”容盛敛了敛笑意,“你去看看爸,他很害怕。”
盛放漫不经心的问了句,“怕什么?”
“怕下不来手术台。”他病情有些严重,所以手术危险性还是很高的,医生要他放松心情,但他绷的很厉害。
容盛知道他嘴上不说,可还是想见盛放的。
盛放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那等下不来的时候再通知我。”
“……”容盛胸腔有些愤慨,“哥,你就那么无动于衷?”
盛放看着他这个义愤填膺的样子,深觉讽刺可笑,“要表演父慈子孝你找错地方了。你们一家人和睦融洽同舟共济的,要我一个外人动什么衷?”
“还是……”他顿了顿,单手托腮,“他跟你妈害死了人,良心难安,想在死前求得原谅?”
“你为什么总揪着这件事不放?让自己也让别人不得安生!”
盛放似乎也不动怒,表情都没有变:“我揪着不放?要是你妈被人逼死,你放不放?”
“……”
“阿姨是自杀,与别人无关。”容盛看着他,目光坚定。
“滚出去!”
“哥,别总是动怒。你不去我就天天来。”他说着站起身来,扣好了西装扣子,“哦,我可不像你会怜香惜玉,要是用点儿激烈手段伤害了谁,你别后悔。”
盛放腾地起身,几步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一身整齐,他伸手扯住他的领带用力一拽收紧了……
“你想威胁我还太嫩了。”他手上力道一点点加重,容盛的脸都憋红了,愣是没吭声,盛放眸光直视着他:“容盛,别的我不管。但谁欺负小索,我弄死他。”
容盛眸光沉了沉。
盛放松了手,他脖子得到解脱,猛咳几声,脸青紫青紫的。他根本不是什么玩笑或警告,是真的会勒死他都不在意。
容盛整理了下领带已经衬衣的褶皱,然后抬腿离去。
一路带风似的往大厅门外走,走了没两步又退回来,站在了前台前,索宁午餐刚摆好,抬头迎向他,他眸子里的火光都泛着冷意。
索宁甚至已经开始组织语言,结果他垂眸看了一眼饭菜,伸手拿了一盒糖醋里脊……
走了。
头都没回。
索宁:???
容盛走了没一会儿,大少爷就从办公室出来了,手里拿着自己餐具。
索宁自觉自动的去给半了把椅子来,俩人就挤在前台那一小块儿地方吃饭。出了筷子勺子声也没别的动静儿了。
索宁低头夹菜,余光瞟向他,说不上来什么表情,总有那么点儿……
闷闷不乐?
她夹了块青菜放到他碗里。
大少爷:“我不爱吃青菜。”
索宁刚想说,不吃青菜长不高,看了看人家一米九几的大个儿愣给吞了回去。
她伸筷子就要往回夹,大少爷手更快,夹起来就往嘴里放,“跟你客气客气,还当真了。”
索宁无奈又无语,怎么这么个熊孩子?
“下午早点下班,哥带你过年。”礼尚往来,也夹了个青菜给她,“来,小短腿。”
“……”索宁抬手就要给一筷子,比划了一下算了。
她想起来今天在广场led屏幕上看到的那条新闻,再加上容盛刚才找过来,应该确实是盛柏年的情况比较危急。
“你今天不用回去?”
盛放斯斯文文的咀嚼着,“回哪儿?”
“你家。”
他的动作稍一停顿,“这么开心的日子,回那儿干吗?”转而一脸风轻云淡,“再说了那叫什么家?”
他的语气轻松,神色带着一点点蔑视,这么一说弄的索宁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你跟你爸的关系……”她停了一下,组织语言,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因为你妈妈?”
她问完又觉得不太好,解释道,“我没打探隐私的意思,只是想多了解你一点,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
话虽然这么说着,她神色中还是带了些期许。
他在所有人面前表现的从来都只有阳光跋扈的一面,而那些难过的不能说的阴暗面被他藏在心底,里面或许包裹着巨大的伤痛,令他自己根本无法纾解。
盛放看着她,面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片刻后揉了揉她的发顶。
“没什么隐私。”这件事当初早就被媒体报道的铺天盖地,他知道的不知道的什么都有。他理好思绪,缓缓开口。
“小时候我爸就忙,天天不着家。基本上我算是跟我妈相依为命吧,对他的印象都很少,更别说什么父子情深,都不存在的。”
“我妈是那种很传统的女性,家里什么事都是她在打理,丈夫几天半个月的不回来也没有怨言,说为了家庭为了事业吗。她真傻。”盛放说这话的时候,低了低头,数秒后才又继续,“她温柔善良,宽容大度,你能想到的所有美好品质她几乎都具备。”
“那是我第一回见到他们吵架,也是第一次看到了容玉兰那个女人的照片。其实吵了没一会儿,盛柏年摔门而去,我妈就坐在那儿自己掉眼泪。”
“等我第二天从幼儿园回来的时候,救护车就在我家门外,我亲眼看着她被拉走……一身是血。”
索宁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感觉如鲠在喉,她声音干涩,甚至带着那么一点点不切实际的想象,“后来呢?”
盛放哼笑了一声,指腹滑过眼角,“死了。我连尸体都没有见过。”
“盛放……”
“她走的悄无声息,呵~有时候想起来,跟做了个噩梦似的。”
索宁拿了张纸巾递给他,他没接,嘁道:“我可没哭。”
“知道。给你擦擦嘴上的油。”
“嘶,你这个……”他说着转头正对着他,索宁直接拿纸怼在了他眼角,“小小年纪,怎么还添了个迎风流泪的毛病。”
她左右两边都擦了擦,然后伸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长这么好看,让我捡着了呢。”
她手收回的时候,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不轻不重。
盛放刚才的情绪被淡化了不少,他伸手也去捏她,“敢调戏老子了是不是?”
“不敢不敢。”
索宁看着他,明明眸底还是被伤感渲染,偏就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他的吊儿郎当似乎成了一种保护色。
保护他不被人窥探内心,也拒绝被窥探。
大少爷让看的不自在,“你别弄得我多可怜一样啊,我可不是什么小白菜儿随便让人家捏吧。”
“哦?”
“纨绔子弟败家子儿白当的?霍霍不死他们!”
索宁有些汗颜,只能夸一句:“高啊盛总。”
他叙述的语气平和,甚至有些无关痛痒,但事实肯定不是这么容易接受的。他经历过多少痛苦成就了今天这副样子,谁都不得而知。
死的人是他妈妈,始作俑者是亲生父亲……他能做什么?杀父报仇吗?
显然不可能。
这话题过于沉重,索宁也不想过多追问,她吃了口饭转而问道。
“一直没问,你当初被下放到这边儿来是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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