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山庄的灵气,浓郁到了一种恐怖的地步。
夏极细细感受了下,便是之前天柱山里的灵气也没有此处浓郁。
他虽然只是个刚加入桃花山庄的孩子,但却已经直接进入书楼,将自己锁在了一间书阁里,细细翻看着那些强者所留的书卷。
这些书卷大多以“经”来命名,极少部分竟还以“道”来命名。
如此做派,何其猖狂?
但夏极知道,这些强者有资格写上这两个字。
这书楼里藏着的都是真正的瑰宝,是一个又一个时代的精华凝聚。
这些宝物,外人是想都无法想象...
而在桃花山庄,却可以随意翻看。
夏极抬手抓起高处一本名为【劫道】的书卷,稍稍翻看了一会儿,便是沉迷其中。
然后,一看便是一天。
傍晚时分,夏红红从书楼接了他回家吃饭。
饭后,沐浴,更衣。
夏极躺在松软的床榻上。
夏红红打了个地铺和他睡一间屋,难得来了弟弟,她自然希望多了解这位家人。
两人聊了很久。
从聊天里,夏极知道噩梦虞清竹此时还没有出现在桃花山庄。
显然,天柱山的那位还未被看中。
这就很夸张了...如果没有夏景的出现,天柱山的虞清极可能是天下第一,她都选不中,那后来的虞清竹是什么时候被选中的呢?
他略微思索了下,大概有了些明悟。
他进入桃花山庄的这个时候,应该刚好是夏景创出【异道】、并初具雏形的时候。
那么,需要展露出足以被选拔的资质,才能作为天骄进入桃花山庄?
以此类推,虞清竹必定也展露出过什么资质,这才会被显化出噩梦虞清竹。
次日...
夏极早餐后继续去书楼,他想了想,取出【劫道】继续翻阅。
这一看,又是沉迷其中。
如此这般,一连半个月,爱不释手。
只因这【劫道】实在强大,虽说写这本书的前辈迫于当时的境界所限并没有写完整,但却也能够给人以强烈的指导意义...
是的。
只要修炼了这份【劫道】,那么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变强,就仿是站在搭建好的通天之道,只要不踩歪,就可以沿着这条道走下去,走到高处。
然而,让人意外的是...
夏极丢开了【劫道】,再不看了。
那天,他在阳光的楼外发了一整天的呆,看了一整天的云。
回家后,睡觉前,
夏红红好奇地问:“怎么不看那本书了?我听说【劫道】是一位擅长驾驭外部各种可怕力量的前辈所创的...万物于他手里,可以化为强大的天劫。你若学了...”
夏极打断她的话,“我若走了他的道,我的道在哪儿?”
夏红红愣了下,笑道:“那你可要加倍努力哦...你在人间的那一位,似乎强大的有些离谱...唔,我从未见过。他似乎创出了一门道...真是个怪物...”
姐姐的语音里带着担忧。
因为她弟弟的这种情况几乎从未有过。
问世间,有几人能够不依不靠,单纯地凭着领悟而成就一门道?
这不可能...即便桃花山庄的历代天骄,也都是通过桃花山庄的书楼藏书、天骄氛围、恐怖灵气以及诸多其他因素才胜过人间的本体,从而变得完整。
然后,这些完整者里的佼佼者,才能尝试着书写道。
但是,据她所知,书楼里并没有一份完整的道。
这很正常...
能留下道的前辈,只是留下了一颗道种,而之后会如何,还需要这前辈自己去探索、求证、补全。
这是一生所求。
当道完整的那一刻,那位前辈或许已经达到最高的境界了吧?
但是,弟弟的那位本体,可是在少年郎的年龄里领悟了道。
这天姿已是前无古人了。
夏极没说话,在床上翻了个身,侧身对着被皎月照明的垂帘,轻声道:“我会超过他。”
“小景......”夏红红想安慰,但她知道这种事无法安慰。
世上没有人会理解一个生来就错误的存在,会有多么痛苦。
生来就不该存在,那么...何必有生来?
既然生来了,那又该怎么办?
任由自己毁灭?
亦或是,证明自己更该存在于世。
超越他,斩杀他,融合他,从而变成更完美的自己。
这就是本体和复制体的宿命。
之后,
夏极没再去看“道”,而是翻阅起了“经”。
“经”字的书卷还好,虽然也强大,但不会有“道”那般的终极意义,终究还是束归于法中,而未曾涉及至道。
噩梦夏景,终究也是夏景。
他的天资亦是变态至极。
虽然他没有夏景那么的唯我唯心,但是...他在悠长的岁月里硬生生地开辟出了一条属于他的道——【万道】。
何谓【万道】?
取万般道,化吾一道。
道不相容我相容。
恰如沧海可以纳百川,我亦可纳三千道!
此谓,万道。
开辟出了【万道】的噩梦夏景,就不再顾忌了,而开始翻阅桃花山庄书楼里所有“道”字级的藏书,如饥似渴,沉浸其中,不知春秋...
而就在某一天,
夏极忽地眼前一黑。
从桃花山庄的世界里退了出去,又进入了一片黑暗。
他经历过一次,自然知道这是噩梦夏景也达到了超过他如今境界的层次,而无法再被窥探后续了...
虽然看完了两个最初之因,但他还是有许多困惑。
譬如,为什么自己会有两个最初之因?
譬如,为什么现在自己在山庄叫夏景,后来又直接被叫夏极?而不是再叫自己夏景?
譬如,自己的签到金手指和夏景与噩梦夏景有没有联系,毕竟...签到所得的高效修炼丹很像是两人恐怖天赋的丹药化。
再譬如,虞清竹到底是凭什么被挑中而进入桃花山庄的?
再譬如,自己的原初之因为什么不是从穿越前开始,亦或是从珍妃开始?
太多疑点了,但因为境界限制,以及一些特殊的未知限制,他能看到的只有这么多。
即便如此,他的收获也太大了。
除了【焚道】之外,他又寻到了两种道:【异道】和【万道】。
这两种道他都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似乎都和他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都是属于他的道。
同时,他在两次的“旅程”里,竟也理解了这两种道,只要加以时间修炼,就如“恢复实力”一样,会突飞猛进。
但是...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完美无缺。
有好处,也有坏处。
苦海抱着引诱出人心底最大欲念的动机,而让他看到了最初之因,收获极多。
但是,他心底最大的欲念也真的被引诱出来了,而且...一诱就是两个。
哪两个?
唯我独尊,战无不胜。
包罗万象,战无不胜。
一个是通过自身绝对的唯心唯我,而臻至极致。
一个是通过融合所见所闻的一切,而站到巅峰。
这是夏景,和噩梦夏景的欲念。
这两个欲念,成了他的欲念,甚至才一生出,就以“三分天下”之势,隐隐和【焚道】的杀戮可以相提并论了。
换句话说,在没有进入苦海前的夏极想着如何压制“杀戮之心”。
现在,他还需要同时压制“唯我独尊之心”,以及“包罗万象之心”。
这三种心,都是以一种终极的非人的视角,站在极高极高的地方,俯瞰万物,俯瞰苍生...
甚至可以说,连漫天神佛,诸天万道,都被俯瞰了。
至于【龙道】,似乎在特性上和这三道并不同。
【龙道】只是一门龙所按部就班修行的道,是打上龙之烙印的道,而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力量。
诸多思绪在夏极脑海闪过。
时间,似乎变得缓慢。
一种浮沉于海面,随波逐流的感觉从他心底油然生出。
“会去到哪儿?”
夏极有些好奇。
金蝉子说过,苦海是万物欲念的集合之处,而大多数让人难以自制甚至去犯下罪孽的欲望都只能算是苦海外围...
那么,他会去到哪儿?
很显然,他的原初之因已经结束了。
下面,就是沉沦苦海,然后去寻求一念至彼岸的那一念了。
...
...
正想着的时候,忽地...黑暗似乎有了终点。
一个边缘泛着刺目光明的出口呈现在远处。
他随着黑色的流进入了那出口。
这里是高空。
云朵逸散,长风呼啸。
夏极心念一动,便是御风而起。
虽然惊奇于这里还能使用力量,但他还是一边御风而下以便寻找到一个落足地点,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云雾翻滚,灵气涌动,千峰万壑,起起伏伏,似蜿蜒而远的长龙...
而那一座座直刺穹苍的高峰则是如同横亘天地间的神剑,极其壮观。
夏极盘旋着,观察着...
忽地,他看到了一座熟悉的极高的山峰,这山峰比任何山峰都高,如是一座撑起天地的柱子,巍峨而充满神话色彩。
“天柱山?”夏极一眼认出了这地方。
“不对...这是苦海根据我的欲望制造出来的幻景。”他随即醒悟过来。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云层下方的山崖上有女子挥手高喊着:“景弟~~~”
夏极循声落到地面。
那女子是虞清。
虞清往前轻轻一踏,彼岸跨越数十丈距离站到了他面前,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欣喜的脸庞忽地多了几分黯淡。
她轻轻叹了口气。
“景弟...你一去好久,五方福地又发生了事...”
夏极凝视着她,面前的虞清真实无比,但他知道这是幻景,所以也不搭理她,以免入了圈套,只是往远处走去。
虞清愣了下,喊道:“景弟,你怎么了?”
夏极继续远处。
虞清大喊道:“五方福地被入侵了,现在变成四方福地了,你的母后...在支援的时候失踪了。”
夏极愣了愣。
五方福地变成四方福地,确有此事,事情的缘故就是人福地之中有位存在外出,结果被醉生梦死宫的鬼发现,然后顺道渗透了进来,直接攻取了人福地。
虞清道:“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们的对手是三魔,是不朽宫,醉生梦死宫,天地不容...他们的实力很强很强,只有你才能做到击败他们!”
话音刚落,三股狂暴的念头冲入夏极的脑海。
“杀!杀!杀!回归原初,恩赐解脱!无论真幻,一应如此!”
“可笑的蝼蚁,竟敢触犯我母后...便是虚幻又如何,去一趟吧,希望不要让我失望,欸。”
“即便是蝼蚁,也有值得学习的地方,若是苦海虚幻,那就更妙了,让我见识一下,然后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三股念头,都很清醒,都明白这里基本就是虚幻。
但虚幻又如何?
夏极顿下脚步。
他思索着。
早在进入苦海之前,他就想过。
这一念,是要顺着来,还是要逆着来,还是要如何?
他现在有三个选择,一是去,二是不去,三是彻底地远离这里,去其他地方看看。
但是...
虞清静静地看着他,眸子里充满了“景弟外出了一次,回来之后怎么变了”的疑惑。
但夏极还在思索。
该怎么选?
其实,他知道,无论怎么选都没有用。
因为,每一个选择都是错的。
在苦海里,不会有正确的选择。
那与其在心底留下遗憾,还不如去看看吧。
他转过身,问:“三魔在哪儿?我去会会他们。”
虞清道:“三魔神出鬼没,无迹可寻...但是,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引他们出现。
唔...
他们既然成功地反渗透了,那么就必然还会想着反渗透。
如此一来,我只需将黄粱山福地的位置无意间泄露出去,就自然可以守株待兔,等来他们的攻打。
景弟只需坐镇黄粱山,自然可以等到他们,到时候也能问清楚伯母的下落。”
虞清既然认了夏景做弟弟,对于夏景的生母自然也称伯母。
“黄粱山福地么?”夏极闭目想了想,道,“好,我去黄粱山等他们。”
...
...
数日后。
夏极端坐在黄粱山中。
葫芦口般的构造一如三百年后。
苏太上的虚弱疲惫、只能见黑白亮色也一如三百年后。
在真实世界里,夏极从未值守过山河社稷图。
但此时,他却正是盘膝坐在山河社稷图顶端的石台上,静静等待。
图中,生灵,山河,星辰日月,森林沙漠,烽火狼烟,城池村镇...似幻似真,难以分辨,其中更是隐藏着某种神秘的未知之力。
凡人便是站在极高处,远远看一眼,都会被摄了魂,而沉浸于大梦,一场度尽人生,由此可见此图的玄妙。
便是黄粱山福地的值守也不敢近距离凝实山河社稷图,而只敢时不时地瞥上一眼,以确定其正常。
此时...
夏极凝视着这苦海中的山河社稷图。
忽地,他心底生出一种强烈的古怪感。
那就是...这图是真的。
或者说,它已经突破了所谓的真幻,突破了所有维度,甚至突破了时间,而导致呈现在任何世界里的山河社稷图...都是...真的。
正想着的时候,黄粱山福地的底部山地秘洞里出现了一道涟漪,虞清挥舞着白袖飘然而出,同时一句轻飘飘的话亦是传来。
“景弟,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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