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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先生掉进河里淹死了?”我问道。
“应该是淹死了,这事发生的突然又邪性,大家都吓坏了,没人敢下去救人,我们等了好一阵子,也没见他上来……”
“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外公问道。
“不是。”王建中摇摇头,随即面有愧色道:“我原本是想报警下河捞人的,可表哥阻止了我,说那先生死的正好。”
“我不明白他那话是什么意思,就问他此话怎讲?”
“他说昨晚他跟一个专门承包大工程的老板打听过了,那老板说但凡大工程开工,多数都得死人,尤其是水利工程,因为水属阴,阴处多邪灵,修桥便是破坏了邪灵的栖身之所,它们不同意,以致在建造期间时常会出现很多邪乎事,因此必须找一个生人丢下去用作镇邪,说那叫“打生桩”。如此这般,那个亡灵便肩负起了扛桥,守桥的重担,这样桥才会修的顺利,修好后才会异常结实。”
“对这玄乎其玄的说法我表示不信,表哥就给我举例说,有名的‘海珠桥’当年修建的时候就使用了‘生桩’,所以它被日本的飞机轰过,被国民党的大炮炸过,却依然屹立不倒。”
王建中这番话听的我直咂舌,问外公道:“真有这么一说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外头那么些盖大楼的,得死多少人啊?”
外公没搭话,老村长却给我解释道:“‘打生桩’是中国古代一种秘传的建筑方术,并不是以讹传讹,在一些比较难施工或者比较邪门的地方,确实是会采用类似的方法的。”
“就拿修桥桩打不进去来说吧,有经验的施工者遇到这事,可能会装扮成乞讨者,以自家贫穷,无衣可穿为由,去人家乞讨旧衣裳,讨回来后将衣裳钉在桩上,桩就打下去了,不过被讨要衣裳那人,很快也就要死了。还有的人在修桥的地方放个大红包,谁捡了那红包,用了里面的钱,魂魂便也被招去守桥了。”
“类似的习俗还有“踩桥”跟“塞水口”像有的桥,无论修的多好,多结实,可用不了多久就会坍塌,或者频发事故,这就需要有人踩桥,有道行的先生会选择一个人在桥上走一遭,然后先生在桥下叫那人的名字,如果那人答应了,魂魄便被留下了。‘塞水口’则是在洪水为患,防洪堤坝经常决堤的地方,往堤坝的排水口内塞一个活人,那样堤坝便会变得特别结实。”
老村长说完摸摸我的头道:“程缺,爷跟你说这些,也是在提醒你,不要同情心泛滥随意施舍给人一些贴身之物,不要贪心捡拾路上的贵重东西,听见不认识的人叫你更不要随便答应,总之,过于蹊跷的事情不要去理会,往后你跟着你外公学道术,这些事情说不定啥时候就能碰上。”
“嗯,我记住了爷。”我随口应付着,脑子里却一直不断的回响着‘特别结实’四个字。
之前王建中说,破烂不堪的老桥爆破了五次都没倒,最后不得不猛加炸药,才将其炸垮,难不成修老桥的时候就用了‘打生桩’之法?
外公算是道门中人,他肯定懂这些,他之前说这辈子做过的最有愧于心的一件事,就是临河之事,难不成那时候修桥也遇到了困难,而外公便给出了‘打生桩’这么个点子,才将老桥修起?
而现如今,老桥倒了,被压在桥下的冤魂出来了,老村长才一直念叨:“老桥一倒,它们回来复仇了!”
这么一想,我忍不住偷瞄了外公一眼,他面色凝重,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似乎印证了我的想法。
王建中还在说道:“这事真被表哥给说着了,那先生一死,怎么都打不进去桩很顺利就打了下去。”
“我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还是很高兴,心想,终于可以顺利开工了,可谁曾想,打第二根桩的时候,那个怪声音又出现,桩又打不进去了……”
王建中说到这里,脸色变得特别难看,沉默了半晌,他才幽幽说道:“这次,表哥提议再送个人下去。”
“我坚决反对,这死了一个人了才打进去一根桩,再死人还有意义吗?可表哥说这事不用我操心了,他找人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一次事半功倍。”
“表哥说完就坐船走了,我不知道他要去找谁,想什么办法,可在没想到办法之前,这工程是干不下去了,我给工人放了两天假,今天下午我为这事愁得慌,转悠着就去了河边,可没想到~没想到我竟然在河滩上发现了我表哥的尸体……我越想越觉得这事太过诡异,就直接跑您这儿来了。”
王建中说完,面如土色的问道外公:“程伯,您说这临河之中到底有什么邪魅鬼祟,您之前再三阻止我,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这王建中简直问出了我心声,我也正心心念着这事呢,于是眼巴巴看着外公,希望他能回答。
不想外公根本不愿多言,他敷衍道:“去看看再说吧。”话毕,快速的往河边走去。
王建中还不死心,紧追上外公的脚步,问道:“程伯,这些天各种事情发生的我心里都虚了,您就给我交个实底儿,这桥究竟能不能修起来?”
“这桥必须得修起来。”外公语气酌定的说道。
“可这……这咋修啊!”
王建中无奈双手一摊,重重的叹了口气。
外公没有搭话,脚步不停的往河滩上走去。
河滩上一个人都没有,想来大家多少都知道施工队发生的事情,没有人敢来触霉头。
王建中径直将我们领到河边,指了指一具脚在岸上,头在水中的尸体,面色蜡白的退到了一旁,一幅害怕的模样。
外公跟老村长胆儿贼肥,俩人对视了一眼,一人拉着一条腿就给尸体拽了上来。
我看到了一张肿胀的几乎看不清五官的脸,那脸上还有几道恐怖的伤口,伤口被水泡的往外翻愣着,露着深处粉红色的肉,有几条叫不上名字的虫子,在那肉缝中蠕动……
看到这一幕,我的胃里忍不住一阵翻腾,赶紧捂住嘴巴,退到了一边去。
外公跟老村长的心理素质极好,他俩面无表情的盯着尸体打量,外公甚至还蹲下身子开始查看尸体,查看了半天,起身目光深邃的面对临河,眉头紧蹙道:“死了有两天了,算起来该是他走的那天,直接没出临河就丢了性命。”
说罢,外公幽幽道:“这该来的总会来啊。”
听了外公的话,老村长张了张嘴,想要说啥,最终却化成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外公一直是个很乐观的人,我从没见他为什么事烦心过,可这些天,他天天攒眉蹙额,悒悒不乐,我实在想不通,究竟是啥事将外公愁成了这幅模样?如果真的是有鬼杀人,那凭外公的本事,直接将那鬼除去便是,如果是有人在暗处捣鬼,他大可以报警寻求庇护,实在不行,我们爷俩出镇子躲躲,就是走街串巷的打卦算命也饿不着我们啊,他何至于如此烦恼?
“程伯……”王建中见外公久久不语,上前一步唤了他一声。
外公缓过神,再次弯腰从尸体上取了一撮头发,指甲,另外脱下了死者外套,又问道王建中:“他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吧?”
王建中点了点头,说了个名字,随即背出了一串数字,外公记下,道:“找几个人把死者抬回去吧。”
“我表哥他~到底是怎么死的?”王建中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得罪了河里的东西,至于具体死因,我今晚找它来问问。你去准备些祭品,要整猪,整鸡,整鱼,再准备些香烛纸钱,要多。”
外公嘱咐了一番,王建中领命而去。
王建中刚一走远,老村长就忧心忡忡道:“前几天咱们试图招大头跟老李头的魂来问问事情的始末,不想没招来,今晚这魂能招的到吗?”
“招到招不到总要试试。不过我想好了,今晚即便招不到建中他表哥的魂,我也要设法跟它们沟通。”
老村长点头道:“对,总是要去面对的,拖下去不是个办法,希望能有个折中的法子。”
……
外公跟老村长说了几句,我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们这是要跟临河里的东西交涉了啊,看来今晚有热闹瞧了,说不定……
“程缺,你回去吧,你在这里太危险了。”
我这儿正美滋滋的想着,老村长忽然一句话打断了我的美梦。
“我不回去,外公已经答应教我学道术了,我要在这里学习。”
我斩钉截铁回绝的同时,偷偷的看了看外公的表情,因为我知道,只要外公不想让我在这里,他就是打晕也会把我扛走的。
不想外公今天竟对我格外开恩,让我留了下来,而他自己则回去准备晚上用的东西了。
河边只剩下了我跟老村长,老村长席地而坐望着临河出神,我也学着他坐在了河滩上。河水缓缓的流淌着,夕阳西斜,映照的河水闪动着明亮的粼光,像是有人在河中洒下了一层碎碎的金子,煞是好看,可这美丽的外衣下,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呢?今晚一切是不是会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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