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的发难
赵成忽然向文宣等大儒发难,是苏祁安没想到的,但他没有太过生气,脸上反而露出些许古怪神色。
被赵成唾沫横飞的大骂,文宣的脸色很难看,在他要发作时,身旁的四位资深大儒,率先发难。
“赵国公,本来看在你是国公身份,我等想给你一些面子,但你这般污蔑翰林院,真以为翰林院是好欺负的?既然你想撕破脸,老夫成全你。”
说着,将早就准备好的一些资料,从身下拿了出来,一把丢在赵成面前。
“姓赵的,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想开脱的大善之家,沈默父子在汉中郡做的好事。”
“抬高物价,恶意收购农户土地,更甚者,草菅人命,肆意玩弄无辜的少女,据统计,近十年来,惨死在他们这些畜生手里的人命,就有两百人之多!”
“像这样的畜生,凌迟处死都算便宜他们了,赵老头,这些资料的传回,乃是我翰林院致仕大儒林苑之发回来。”
“林苑之什么品性,我想各位都清楚,如若不信,陛下可以宣林苑之进京,可以当面对峙。”
“姓赵的,为了这些畜生不如的狗东西,你敢向翰林院泼脏水,污蔑历代先贤,老夫很怀疑,你赵家是不是和这等畜生之家有利益往来。”
赵成目光闪动,他并没有捡起面前散落一地的资料,汉中郡沈家所作所为,他多少还是了解一些。
之所以在这时候,忽然提了一嘴,就是为了安插在苏祁安身上罪名更重,反正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
顺便借此机会,把翰林院牵扯进来,也能制造朝堂混乱,在这种混乱下,就更有利可图。
至于对翰林院的泼脏水,污蔑举止,就算是假的,翰林院的人想要洗脱自己身上污点,总要有时间去调查。
而眼下缺的就是时间,真等调查结束,这次的朝堂议罪,早就结束了,这才是赵国公想要达成的目的。
只是最让赵成没想到的是,翰林院的资深大儒,就像知道他会这么提问,手头准备的资料那叫一个充足。
完全打他个措手不及,好不容易,将把这潭水给搅动浑浊,把翰林院给牵扯进去,谁能想到,翰林院的大儒,就像等着他一样。
随着眼前一地的资料出现,殿内刚被他带动的节奏,瞬间打散。
一张张散落的资料,被殿内侍从捡起来,按照苏玄庸的示意,一一传阅在场众人。
官员、国公们,看着手中资料,脸上有着阵阵惊色。
这些资料上,十分详细记载着汉中郡沈家,近十年来的所作所为,各种认证物证,以及从沈家后院发掘出来的骸骨等所有证词,都由林苑之一一摘抄。
林苑之的品性,他们还是了解的,极其刚正不阿,在任时,为朝廷举荐过不少人才,当时苏玄庸对他的评价是,本朝为数不多的硬骨头的忠臣。
想要收买他,根本不可能,因为林苑之摘抄的这些资料,可信度很大。
殿内,时不时发出阵阵惊呼,这些资料上写的,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即便是他们,都得花一些时间消化。
殿内本想支持赵成言论的气氛,现在,一下子,都默不作声,一语不发,场面不知道多寂静。
赵成没想到,翰林院这次准备如此充足,打他措手不及,在他想着如何扭转这次对他不利的局面,翰林院的几位,可没打算放过赵成。
紧接着,第二位大儒开口了,“赵国公和汉中沈府,有没有什么利益往来,老夫不知,但据老夫所知,赵国公家族子弟,可有不少,和沈府关系甚好,老夫要是记得没错,一年前,赵国府的几位后辈,在京都的悦宾楼,大摆宴席给来京的沈冲接风洗尘,那一场的宴会,足足搞了三天三夜,那叫一个热闹。”
“可不是,说来奇怪,汉中郡沈家,了不起不过一个进士,他沈冲连进士都没有,来京一趟,竟然能让堂堂国公府的后辈如此尊重,这沈冲莫非是什么大才?”第三位大儒紧接着开口。
接着,第四位大儒把话接了过去,继续道,“沈冲是不是大才,我们不知,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汉中沈家如此猪狗不如的东西,能同流合污的,自然是同类的畜生。”
“我看有必要严查老赵头家族后辈,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发现呢。”
四位资深大儒一前一后的自言自语,让赵成的脸色极其难看。
谁都听得出来,四位大儒的若有所指,暗指赵国公是汉中沈家真正的幕后大佬。
这种脏水,不比他泼的要弱,甚至在某一方面,更具威胁性。
他的脏水,说到底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只要稍微一查,基本上就能真相大白。
可四位大儒现在所指,不仅带着很强烈的指向,更是推翻了他之前的脏水。
这要是不解释下,今天翻船的,很可能就是他了。
赵成脸色紧绷,冷声道,“哼,你们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汉中沈家所为,老夫一概不知,他们如此阴险,干我赵家何事。”
“我家族子弟的宴请,确实是老夫管教不严,老夫会给陛下一个交代,你们修要在此胡说八道。”
“赵家对陛下忠诚,天地可鉴,老夫管教后辈不严,是老夫的罪责,老夫愿意承担,至于四位大儒的阴谋言论,绝对和赵家没有半点关系,还望陛下明鉴。”
说着,赵成转身,对着苏玄庸跪了下来,直接认错,那态度,根本挑不出刺来。
有一说一,赵家和沈家的交往,还真如赵成所言,仅仅是家族后辈的往来。
之所以会和沈冲有联系,无非就是寻花问柳的这些烂事,真要细究起来,京都哪一方的世家大族内,没有几个纨绔。
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这也是赵成立刻承担责任的原因。
稍微一想,就知道,一个是地方的小小世家,另外一个,则是京都权贵巨头。
赵成还真没必要,和地方这等世家搭上线,最多也就是沈家想通过赵家几个纨绔子弟,攀上赵成这个高枝。
这些地方小世家,赵成根本看不上,如果他真是沈家幕后大佬,也不至于被四位资深大儒,打的一点准备没有。
苏祁安反攻西州,他第一时间就应该得知消息,而不是等到苏祁安杀了唐丰,占据西州后,方才有所听闻。
赵成的解释,在苏玄庸这边是信的,别说苏玄庸,殿内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大家都是聪明人,双方刚才的对喷,更多的是出于想借机打压另一方的声势,借此达成各自的目的。
“好了,都别吵了,寡人清楚各位,对大凉的忠心,有些事就不用多说,还是说回正题,东山侯,赵国公他们对你的三大罪,寡人给你解释机会,和他们好好说说吧。”
苏祁安点头,看着赵成为首的一种国公,开口道,“赵国公的帽子,扣的不是一般的大,是想把本侯置于死地啊。”
“但可惜的是,对本侯的三大罪,本侯一件也不认,本侯在西、交两州所为,在来京时,已经给陛下,递交了奏报,该说的,该做的,上面写的很清楚,想定本侯的罪,你们不够格。”
谁都没想到,苏祁安在这时候,冒出这等意味挑衅严重的话。
这哪里是解释申辩,完全就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苏祁安刚才这句话的意思明摆着,就是一副,所谓的朝堂议罪,不过是他们的一厢情愿。
他所有的解释,已经上书给陛下,至于他们,根本没资格去听,也没资格对他审判。
这态度可谓极其嚣张,别说赵成等一众国公官员极其不悦,就连坐在苏玄庸身旁两侧的二皇子、四皇子,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苏祁安刚才的态度,多少对二人有些冒犯了,二人虽然没有言语,但目光的示意下,瞬间,就有官员心领神会,猛的起身,对着苏祁安就是一顿痛批。
“哼,早就听闻东山侯极其狂傲,今天一见,算是领教了。”
“东山侯,我等知道你身有大才,但朝堂议罪,在我朝起码有百年左右,你可以对我等不屑,但不能坏了规矩。”
“我们入不了你的眼,那是你自视甚高,但这大殿内,除了陛下,还有两位殿下,难道两位殿下都也没资格审视你?”
“就是,东山侯,你别太狂妄过头了,别的不说,就凭你目无法纪,连两位殿下都如此不尊,按照我朝律法,本官就有资格削了你的爵位,让你下狱!”
这位开口的官员,不是别人,是六部之一的吏部尚书,权利极大。
是拥有监察、升降、调动、削职大凉官员的权利,是六部之首。
特别是在加强皇权对其直接管辖下,六部的权利同样得到强化,甚至在某些方面,哪怕是朝堂的国公们,在面对直达天听的六部尚书,都得客客气气,不敢像前几年那样,还无所畏惧。
而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更是称作天官,是最能直接和苏玄庸对话的。
因此,他的权利,不比一品公要弱,他的开口惩治苏祁安,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