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与吴国、荆州结盟,再加上辽东公孙度,四家合盟,对于吾齐国而言,无论是制衡赵国,还是对抗愈加强势的周国,皆有利无弊。”
程昱附和一句,随然语气瞬变,担心说道:“可是,吴国却未必会愿意与吾齐国结盟啊。依昱之见,起码三两年内,吴王不会有此心思!”
程昱说完,旁边的陈群亦言道:“对。吴王孙策前与荆州暗盟,已是引起周帝不满,否则也不会有第五雋深入江夏之事。吴王,不会看不到周帝对此事的态度。其次,荆吴结盟,有长江便利,两家水师豪盛,远非周国所能及。而与吾大齐结盟,只怕孙策和刘琦都不会太感兴趣。”
“仲德和文长的意思,孤明白。说白了,大周还没取得中原,让孙策、刘琦暂时没太大压力而已。更何况,赵国尚存,换做孤也不会插手中原,躲在江南,依托长江,积蓄实力,岂不更好!”
听着两位谋士之言,曹操开了句玩笑话,随后目光骤凛,幽然说道:“江南之地,偏居于外。居此者,多目光短浅之辈,心无宏图之徒。孙策和刘琦,根本看不到眼下中原几为周国囊中之物。吾大齐能打出巨野之胜,已是天幸。想要复刻,何其之难。不过,彼等短视之流,并非无用。此时责人往行,先搭上联系也不错。起码,总得给周帝找点头疼的事对不对!”
“……”
听了前半句,再听后半句,俨然让人有些咋舌。
程昱眉头来回舒展,思忖了下言道:“怕就怕周帝心生警惕,早做谋划。如此,恐难再及此事。”
“没错。周国现在大搞分田之事,震动天下。中原诸多士族,闻之而丧胆,利于吾大齐内合。但周国境内的士族,却未闻有奇异之志。不出意料,彼等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再加上疫情控制得当,周帝几无所虑。此时遣使,周国君臣必能看出端倪,如出应策,坏吾等大事。那日后,想要再对抗周国,几无冀望。毕竟,周国田制,尽揽民心。”
相比起程昱的担心,荀彧更担心的是周国推出的新田制。一番话语间,纵是提及出使结盟一事,但掩不住其对周国田制的担忧。
说到周国田制,曹操也不由凝重面色,目光掠过诸君,问道:“诸位,对于周国新田制一事,怎么看?”
荀彧已然提过,便不再多言。程昱并不谙熟政务,闭目合口。
谙熟田制的枣袛,开口言道:“不得不说,周国君臣,慧谋如海,而周帝待民,仁厚非常。周国新田制,臣近日来揣摩细思,深为撼然。”
“说说,比吾屯田制如何?”
曹操端视着枣袛,清楚其方才这番话的重量。
枣袛摇了摇头,言道:“胜之百倍!大观两者,看似相拟,然细分之,两相庭径。吾之屯田,租于百姓耕之,收以租粮。而周国田制,虽名为诏租,实则乃永业田也。只不过,换了个名字罢了,而这个名字也使得周国百姓手里的地,除了大周皇帝,谁也动不了。甚至,周帝为了保证无人可动这些诏租,更有敕令。”
“田地非百姓、官吏所能买卖、置配,自然也就保护了百姓所有耕田。此外周国短时间内接连成立了国土台、司礼监两个官僚机构,显然是在为田制保驾护航。再加上周国官制监察甚严,田制推行之中纵是有所瑕疵,也难阻大势。”
“其次,周国田制对于民心的收拢,臣只能说无与伦比。且周帝亦明诏,皇室族人与天下庶民无异,皆是分配八十亩。更诏除田赋,言百姓之田,只需交付税粮,不再缴田赋。臣,无话可说,唯敬也!”
枣袛说完,室内众人皆陷入了沉默。
别的不说,就这诏除田赋一项,足以纳天下人心。
税是税,赋是赋。
税就是百姓该交的税粮,比如大周的田税是非常高的十一税。也就是说,百姓要将收成的十分之一,缴纳给官府。当然,齐国现在的租田也是十一税,不收高点不足以供需。
而赋则是指税收之外的另外征收,以前是以军需居多,比如布匹、草料、秸秆。而现在,早就不只只是这些军需品了。比如算赋,也就是人头税,也是囊括在赋内。
正所谓税以足食,赋以足兵!
赋,在急需钱财和军需品的战争年代里,比税要高的多。百姓真正苦的也不是税,而是赋和役!
“周国有民千万,若是除赋,那每年可是足足少了几万万钱啊!周国君臣舍得?”
曹操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一点自己有点不敢相信。
说难听点,现在大家打仗打这么猛,八成都是靠收的赋来打的。至于那点税,也就够人吃饱。
杂苛繁赋,才是收钱、收粮的关键。
“据闻,早在数年前,周国的算赋就已经接连降低了多次。不过,臣倒是另有发现,才明白为何周国降了算赋,税收却不减反增的关键!”
“是何发现?”
“个人所得税!”
“嗯?”
“大王、诸君,这些年周国大刀阔斧的修路、修渠,想必早有所耳闻。对于周国给予役夫日钱,也知之不少吧。而大周这个人所得税,便是从役夫的日钱中征收。甚至,还包括了官员、掾吏、将校、兵丁、工匠、商贾,以及那些作坊中的佣工。其,实与算赋无异。”
枣袛说完,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还能这么玩?
“不过这些税,应该是直接缴纳到周国府库的吧。大周少府,仍旧是一无所得,长久下来,皇室无余,必然势微。”
陈群一眼就看出了算赋与个人所得税的差距。依照惯例,赋是属少府所掌,不入国库。而少府这个皇室大管家没了钱,皇族自然也就没了钱。
“周帝并非昏庸,必然有后制之手,日后可见。眼下,大周田制一成,也许士族不羡,可庶民黔首必蜂涌而入。”
枣袛回了一句,自己可不相信这位明武皇帝,会将钱权,悉数交到周国的中枢府手中。
陈群刚想再辩,便被曹操抬手制住,言道:“周国,一两年内应该不会攻取中原。日后,有时间探查。现在瘟疫、粮食的问题都商议过了,那就说说最后一个问题吧。”
“大王,臣不敢附议。秋收之后,纵是有青徐为继,但兖豫受灾严重,主动进攻河北,只怕民心难安。其次,周国卧虎在侧,大军轻出,后方孱虚,易为周国所掠。”
曹操话音刚落,荀彧当即劝谏言道。
曹操皱起眉头,没管荀彧,目光直接看向程昱。
程昱会意,言道:“打,必须打!前番大战,赵国虽然惨败而归。但彼坐拥河北富庶,今秋不发,明秋便是河北之兵,再番南下报仇雪恨了。那时,吾等还能再打出一场巨野之胜,扭转乾坤吗?”
“仲德兄,吾齐国兵丁十七万。赵国经此之败,损兵折将近二十万之巨,此消彼长,何不能胜?”
荀彧径直作言。
“然,河北之地,仍不下三十万锐卒。袁绍尚在,其只需挥臂招使,河北健壮必应从之。最关键的是,到明岁秋收之际,周国只怕仍在忙于更制,赵国可专于一注。”
程昱无奈颔首,继续言道:“赵国底蕴深厚,周国实力强劲。今秋,若不趁着周国忙于分田,赵国元气未复,来日必是吾等死于彼手。”
“没错!”
曹操目光转向荀彧,凝神肃容,言道:“文若,今秋是唯一的机会。孤,也有信心在入冬前,再败赵卒。大齐,只有鲸吞冀州,才有资格和周国,决胜中原!”
“唉,非是臣不明局势。然粮秣不济,纵是大军再胜,亦难以乘胜追击,夺取冀州广袤。一旦时日迁延,方兴国势必然颓降。”
“那也只能打!休养生息,国朝可比不过赵国、周国。再者说来,只要再胜一阵,赵国便不足以为大患了,可以慢慢图之。国朝,也才能抽出精力,与周国角力。”
“文若兄,大王所言正理。夹于二虎之间,如不能坐观虎斗,必要蛰起击其一,而后食补彼肉,再拒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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