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不到,聚集在宛县附近的灾民,悉已赶往各县邑,重新建立家园。
大量外来百姓的安置工程,对于大周朝廷来说算不上什么难题。尤其是益州数百万石粮秣进入南阳后,更无后顾之忧。
但这么多人的加入,必然使得南阳本地人士,心生不满,且多集中在国朝势在必行的土地新制上!
南阳郡是汉之大郡,人口鼎盛时期,一度超过两百多万口。几经战乱,南阳本地人口骤减了近四分之三。而灾民的进入,又将南阳的口户推到先前的鼎盛之际。
盈满则亏的道理,谁都懂!
但现在也只有南阳一地,能够容纳如此之多的灾民,且南阳也是高诚心中唯一一处适合新法推行的试行地。
并州虽然地域更广,人口更少,似乎更适合作为安置流民的场所。然,当地士族实力强劲,又有赵国、胡虏在侧,很容易影响新法推行。
南阳则不同,唯一的一家大族,还是从南郡迁来的荆北蔡氏。
其余士族,早在楚国灭亡前,就已经迁往别处了。只留下一堆豪强,在地方为纵。如此,土地新制的推行,无论是在民间,还是在朝堂,影响都不会很大。
只不过,不只是高诚,就连南阳主官太守孙香,也忽视了极其重要的一点。
大周国土台,是临时于南阳成立。
主官不是别人,正是高诚南巡之际,带来的郭蕴。国土台的其余官僚属吏,多数都是从南阳本地人或是灾民之中,挑选出来的人补充。
现在,郭蕴就带着自己的副手国土仆射,及左右丞,来到宛县城东北二十里外的夕阳聚。
夕阳聚,南阳郡很有名的一个乡镇。
原因就是当年邓奉为汉光武皇帝斩于此,后南阳百姓于此建有邓奉神庙,往来祭拜。
夕阳聚的居住人口,也多是邓姓之人,与邓恭同出一族。
当然,今日的邓氏,早已非汉时邓氏。甚至,邓皇后死后,邓氏一族的复兴,就灰飞烟灭了。不过,那是放在天下的角度来看。若是放到南阳一郡之地,邓氏仍旧是死而不僵。
“哼!邓恭将军什么时候能到?”
“半个时辰后便至。不过,邓军将也只是邓氏旁支,能镇住这些邓氏族人吗?”
副手的担忧,郭蕴不是没想过。
甚至郭蕴知道,邓恭与邓氏嫡支的关系,也并不怎么好。
可无论如何,邓恭与这些人交谈起来,总比自己这些外姓人来的强。
郭蕴等人边行边说,很快就来到了事发地不远处。
前方一望无际的耕田,看起来都是有主之人,只是地里庄稼的长势并不甚喜人。
驻足于田埂边缘的树荫下,郭蕴开始思考着如何应对这件棘手的事情。因为,此事可能只是一个开始,若处理不得当的话,后续的分地事宜很难进行。
而偏偏分地之事不容有失!
这可是大周能否一统天下的利器,是大周成势的关键所在,也是郭氏一族能否在大周站稳脚跟的唯一机会。
父亲虽说做了大周并州布政使,但谁都知道那不过是为了安抚并州民心而已。更何况,父亲的年岁,也维持不到郭氏站稳脚跟。
真正要靠的还是自己!
现在,陛下给了机会,自己也愿意去博。能否博出名堂,就看这一次了!
“台令,邓将军来了!”
“噢~”
郭蕴闻声折目望向副手所指,正见一骑烟尘滚滚而来。
没多久,郭蕴便见到了邓恭本人。
第一次谋面!
“蕴见过邓军将,远道而来,辛苦将军了!”
对于邓恭,郭蕴礼节十足,因为邓恭是自己人。说白了,大家都是放弃了一些家族利益,跟着陛下,要和天下士族对抗的人,是志同道合之辈。
邓恭早早便下了马,对于郭蕴他可不敢疏忽。大周侍中台的人,说是陛下心腹也不为过。
“君肃见过孟修兄!”
邓恭呼字见礼,也让郭蕴眼神一亮。
“君肃贤弟客气了,今日着人请贤弟来此,实有要事相助。”
“孟修兄且讲,恭定不竭余力。”
“嗯~”
郭蕴点了下头,而后注视着邓恭,忽而问道:“贤弟,夕阳聚附近千四百余口,几乎都是邓姓之人。这些人,与新野邓氏,关系若何?此外,为兄还想知道,南阳邓氏于郡中各县邑,有多大的影响?”
一提到本家,邓恭也皱起了眉头。
思忖片刻后,这才作叹言道:“实不相瞒,南阳邓氏主要有两支。其一便是随汉光武皇帝开国的邓禹一支。国朝重将邓芝,便属其后。而恭等,则属邓隆一支,与夕阳聚的邓奉后人,更为亲近些。不过,百年载来,早出五服,也谈不上关系多好。再加上当年的事,想必孟修兄多少也知道些.....”
闻言,郭蕴略作点头,邓奉之死的原因,少不了政治争斗的成分,有些事很难说。现在提及,更无益处。
“那,邓氏一族,在南阳郡内的影响,究竟有多大?”
郭蕴再度开口相询,这种问题,自己不该问,但又不得不问。一个家族,在当地的实力,不会轻易告知与人,因为很容易被别人当成把柄。
果不其然,邓恭也犹豫了。
他自己虽然是旁支,但也多少知道些许,更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郭蕴见邓恭之状,无奈的摇了摇头,拱礼作歉:“是蕴孟浪了,还望贤弟莫要在意!”
“唉~这般事,想必兄长也知道,吾等不好作答。不过,恭出身旁支,能力也不算出众。但尚能凭借新野邓氏的名头,当上楚军偏将,可想而知。甚至,陛下以恭为将,统领这七万将士,不也是看在恭出身新野邓氏吗?”
邓恭苦笑作语。
一副姿态,看的郭蕴也心中暗自相附。
大家都是一样,不是顶着士族子弟的名头,陛下也不会如此重用。毕竟,真说道才学,太学和上林苑的人,数不胜数。
尤其是当年第一次科举选拔而出的五十名学子,现在几年下来,逐渐成为各郡中坚人物,甚至鲁肃已经成为了一郡太守。
他们要是再不抓住些机会,真的就很难再与科举之士争锋了。
“果然,邓氏一族虽于前朝,连遭重创,但仍盘踞乡野,交织错杂。今日之事,便是夕阳聚邓氏之人,手握周遭十三万亩地的地契。甚至,这些地契中,还有其余乡亭的地。太守府、国土台与彼等洽谈,为其所拒,不愿交地,不愿配合。如今,更是闭落执兵,俨然是要抵抗田制推行了。”
“此次新田制推行,势在必行。陛下虽然仁厚,但对于某些宵小之辈,也绝不会心慈手软。此间亭里,有民千四百口。贤弟且先尝试相劝,若能行,蕴也不愿充作恶人。但若不能行,蕴不介意杀鸡骇猴!”
“原来如此,明白了!兄长放心,此间必是其族中有人作挠,恭这边走一番便是。不过,恭需要一些条件,来和彼等作谈!”
“旦言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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