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静室内,郭嘉、贾诩、阎象、钟繇,皆至。
“阎象,如今国朝在籍口户、匠户、军户,都有多少?还有去岁税收的情况,都给诸君说一下。工赈之事,今天必须得定下章程,拖延不得了。”
“臣明白。”
阎象冷着脸,心情很不好。
一来是工赈国策的弊端,自己先前竟然毫无察觉,可谓是有所失职。二来,郭奉孝这小子又给自己添了大麻烦啊!
“诸君,如今益州户籍尚未开始普查,故而暂不作取。截至普查完毕,关中、凉州各地百姓共计八一十三万两千余二户,口四百六十万九千四百七十二口。其中军籍二十六万余,匠籍十一万九千余。军籍老夫便不多言了,这匠籍中将作那边有七万余,余者悉属铸钱署。”
“税收的情况,去税得粮一千四百万石,比前岁少了两百万石。得钱八万万三千万二百万余,其中商税占其三,民税占其六,盐铁之利占其一。比前年岁收增了万万余钱,这其中就是商税的增加,几乎翻了两倍。”
阎象说完,看向高诚,言道:“王上,工赈之策,不宜立断。即便要断,也最好等到一统天下后再言。否则,商税大减,仅靠民税及盐铁之利,想要维持大军作战,太难了。”
高诚点了点头,说道:“阎相,孤知其中利害,工赈之法万万不能断。其乃国朝根基,吾等焉能做出自毁根基之事。不过,大家也都听到了,粮税少了两百万石。那就是说,吾大周所有耕田的产量,比前岁少了两千余万石。”
“奉孝昨日已与臣说了强令之策,老臣以为恐怕不足行。正所谓人为利往,百姓有利可图,自然会选择做工。”
阎象拧着眉毛,稍顿下,又忧心言道:“王上,还有一事,容老臣禀奏。”
“阎相尽管说来。”
“长安城内,现今多见士族、大家雇佣佣工,钱以日结,渐成体系。而且,诸家所雇佣工,最高者日四五十钱。”
阎象说完,高诚猛然将眼睛眯了起来。
昨天自己就已经想到了,因为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是私工的工钱这么高,自己可不知道。
“看来,工赈之策,委实动不得了。”
高诚感叹一声,目光扫视众人,出主意不是自己的长处,还得靠眼前几位。
“此事易尔!既然谷贱伤农,那就提高粮价即可!”
贾诩眯着眼睛,敬献一言。
高诚嘴角一抽,好吧,方才的话当没讲,这老家伙靠不住。
不等高诚说话,旁边的钟繇便摇着头,反驳说道:“提高粮价,不过是饮鸠止渴罢了。正如阎相所言,若长安城内日钱已有提高,日后其余地方也必然会提高。国朝所有佣工的日钱都提高了,徭役的日钱也必然要提高。那时,总不能让粮价跟着工人日钱涨吧?”
“没错,绝对不能如此。否则,不出数十载,石粮数百钱,乃至千钱的话。不仅是粮市崩溃,连通宝钱也得崩溃。再说,眼下石粮五十钱至六十钱,也算不上谷贱伤农吧!”
阎象亦附言说道。
贾诩眨巴了两下眼,好吧,好吧~
自己擅长的机谋,不是理政。
对不起,走错片场了~
“那,能不能出政令,限制工人日钱。然后,再提粮价呢?”
“嗯?”
在场其余四人,皆将目光转向郭嘉。
高诚拍了下额头,自己是真的蠢啊!
工资既然能有最低工资,为什么就不能有最高工资呢?现在可是封建时代啊,自己可是大周之主啊!
“如何?”
高诚的目光,在阎象、钟繇两人身上,不断挪移。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如此虽能保证提高粮价带来的影响不会太大,但也没法保证那些使用雇工之人,私自提高日钱。若是彼等提高日钱,吾等又该如何处置?得利的毕竟是百姓,很容易引起百姓对朝廷的不满!”
阎象顿时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很尖锐!
在场的几人,用脑子一转,就知道真的出现的话,会发生什么事。
高诚刚刚松弛了一下的心弦,又给绷紧了。
是啊!
有人私自提高工资的话,国朝又能怎么办?
而且,如此也很容易让百姓以为,国朝与民争利,不让他们挣钱。
断人财路,可不是小事。
更何况,还是断这么多人的财路。
别有用心之人,很容易就能把百姓给煽动起来。
就这样,室内静了好久一阵。
案上的茶水,都换了好几茬,几个国家首脑,愣是没想出解决的法子。
“要不换个法子,劝耕!假如土地荒废,罚重金。土地亩产落差过大,亦罚之,如何?”
“这不行,各地状况都不一样,耕田有好有坏,时气也是不一,众口皆持理,如何相罚?”
“以村内伍长作监,哪一户耕田照料不周,便处罚其,宣示乡里,杀鸡儆猴!”
“什伍乡邻,或是亲族,或是交好,难以监督。”
“......”
又喝了几盏茶,别说高诚了,连贾诩都有点喝不下去了。
这么僵着不是个事啊!
于是,老家伙脑子转了一下,言道:“王上,老夫还是觉得限制日钱为妙。虽有弊端,但绝非无解决之法。吾等治国,善理政务,但说到钱帛梳理,恐怕还不如一商贾呢!”
“嗯?”
高诚愣了下,疑惑道:“文和的意思是,寻个商贾问策?”
“此法不错,最好寻一位雇佣过佣工的商贾。”
“雇佣过佣工的商贾,会认同限制日钱的法子?”
“那当然啦,日钱不高,商贾付出的日钱不就少了,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奉孝这么说,倒也合乎于理。”
“那....寻谁?”
“......”
一听高诚问到找哪个商贾,几人立马闭上口齿。
“文和?”
“大王啊,老臣久居府邸,未曾与商贾有所联系啊。”
“阎相?”
“大王,老臣政务都忙不过来呢,哪会识得商贾啊!”
“元常?”
“王上,要不待臣回去问问?钟氏下面,倒也有依附的几个商贾,打理些家中产业。”
“算了,那些人恐怕不行。大王,臣有一良选!”
“何人?”
“河东裴氏!”
高诚沉索片刻,言道:“好!稍后立即派人去裴府,让其将负责食盐转卖之人带来。”
河东裴氏!
郭嘉不说,自己还真差点忘了。
这可是大周的头一号大款啊!
河东盐田,说白也是官商结合。裴氏负责雇人采盐,国朝盐政则掌控话语权,掌控出运权,以及售卖权。这里出的盐,往哪个县走,走多少,都是由盐官负责。更相当于,大周盐政把河东盐田分包给了河东士族,却牢牢把控着多数要权。
国朝可以用盐利拉拢河东士族,但同样也不会让彼等彻底掌控大周的盐脉。
而河东士族,自然也不会介意。本就有加入大周的心思,更别提还能得到额外好处。所以,两方一拍即合。
河东盐田,也成为大周朝廷与河东士族互相信任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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