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徐州形胜,消磨尽,几英雄。想铁甲重瞳,乌骓汗血,玉帐连空。
——节选自《木兰花慢·彭城怀古》萨都剌(元)
……
白复逃出伪燕皇宫后,毫不停留,直奔范阳城南门,和守城官兵短暂激战后,逃出范阳。
这一切都是此前计划好的。白复故意暴露行迹,将敌人搜捕的视线从范阳引开。
按照原定计划,白复在城外三十里处的山岗和铁锤汇合。
三人会师后,白复问道:“锤班,一切都顺利吧?”
铁锤笑道:“不出兄弟所料,一切依计行事。
张通儒知道蔡希德在范阳军中影响极大,担心抓捕独狼时,范阳将士出工不出力。所以他不敢调动范阳军,只能借助史思明嫡系改编成的御林军设伏。
伪燕皇宫火起,设伏军队军心动摇。埋伏在这里的御林军精锐本就不受张通儒节制,护驾心切,立刻就撤离了。
没有了御林军精锐,张通儒私人部曲哪里是独狼和唐门弟子的对手,不到半个时辰,死的死,逃的逃,一败涂地。”
白复道:“老狼的家属可安全转移?”
独狼深施一礼,肃然道:“在唐门的协助下,我的家人皆已安全转移。他们走水路,估计一个月左右,即可抵达长安。
白龙,我家十余口的性命是你救的,以后我老狼这条命就是你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复赶忙把独狼托起,道:“老狼,咱们都是出生入死的战友,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何必言谢。
对了,为何你不亲自护送家人至长安?”
独狼眼中现出一丝寒光,道:“史思明阴险狡诈,以我对此人的了解,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范阳军中,高手如云。他定会派出追踪行家,在路上截杀我们。
他的目标在咱们身上,只有分开走,我的家人才能平安抵达。”
白复暗道:“独狼这是客套话,独狼和史思明本身并无仇怨。杀不杀独狼及其家人,对史思明来说,没那么重要。
自己入宫刺杀,全身而退,令史思明颜面扫地,自己才是史思明的眼中钉,肉中刺。
独狼选择和自己同行,就是伺机保护自己和锤班,即使战死,也无遗憾。”
想到这里,白复对独狼心生敬意,此人面冷心热,果然是燕赵男儿。
说英雄,说是英雄?!
三人相视一笑,惺惺相惜,再不多言。
……
铁锤道:“老狼,接下来,咱们怎么走?”
独狼道:“今晨,无数信鸽从范阳飞出。范阳辖内,各州郡兵马估计皆已调动。从这里向南,官道上定然重重设伏。
咱们要想活命,唯有丢掉马匹,翻山越岭,抄近道返回鹰堡。如此以来,即使遇敌,对手人数也不会太多,尚有一搏之力。”
铁锤一拍大腿,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撤!”
三人快马来到一处山谷,卸下装备。
铁锤用匕首一刺马臀,骏马吃痛,一声嘶鸣,疾驰而去。白复和独狼也效仿铁锤,依次放走马匹。
铁锤窜入林中,白复和独狼紧随其后,转瞬消没在丛林之中。
……
密林深处,白复三人身着树叶藤蔓编织的伪装,走走停停。
白复透过丛林树顶上的空隙,功聚双目,凝神仰望,阴云密布的天空中,离地百丈处,时不时出现一个小黑点,无声无息地在森林上空盘旋。
三人一口气在密林中穿行百里,颇有些疲惫,却仍未摆脱在高空的追踪者。
白复手握蟒珠,试图影响鹞鹰,无奈距离太远,完全感应不到猎鹰。
白复皱眉道:“这头扁毛家伙跟鹰眼的海东青相比,也不知哪个更厉害?”
铁锤嚼了一口树叶,道:“当然是海东青更厉害,鹰眼的猎鹰连晚上都能搜索,不像这只笨鸟,到了晚上就得收队。
鹰眼的海东青能日飞数百里,像信鸽一样传递消息,既不怕被别的猛禽袭击,更不会被人射下来。翱翔在高空不仅能辨认人马,还能辨识山川河流。”
白复动容道:“怪不得你老说鹰眼是咱们斥候之眼。一只海东青,远胜千百斥候。”
说到晚上行军,独狼道:“晚上也不能大意,没有猎鹰侦查。他们定会派猎犬入林,晚上也能追踪到我们。”
铁锤道:“既然如此,咱们不能在这片林子待太久。白天要尽量多走些路程,晚上才能休息。否则昼夜兼程,不等敌人赶到,咱们自己就被拖垮了。”
铁锤正在思衬,如何才能从密林走出,不被猎鹰发现。
白复突然问道:“咱们藏在密林中,猎鹰飞这么高,能否看到我们?”
铁锤抬头望天,道:“训练过的猎鹰为了能有更开阔的视野,一般在百丈上空徘徊。这些猎鹰目光锐利,远胜常人。
我们如果一直在密林穿行还好,只要出了这片老林子,很难躲过它的视线。
燕赵一带,多为砾石之山。出了这片森林,往南百里,山势陡峭,光秃少木。丛林多为灌木,很难隐藏。”
白复大感头痛,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扁毛畜牲可够厉害的。”
独狼浓眉紧锁,沉声道:“我们必须先干掉这头扁毛畜牲,否则将无所遁形。”
白复道:“在追踪搜索的过程中,猎鹰什么情况下会飞到低处?”
铁锤道:“通常鹰隼觅食时,会降至三五十丈,伺机俯冲猎杀。但猎鹰受过训练,不会受诱降往地面,就算需要低飞侦查,也不会低于三十丈的高度。
它们的听力也异常敏锐,只要有少许弓弦嘣颤、弩箭破空之声,它们就会立即振翅高飞,躲避敌人的猎杀。即便是草原上百发百中的射雕手,也很难射杀猎鹰。”
白复问道:“猎鹰侦查时,倘若饥饿,会如何觅食?”
铁锤道:“猎鹰执行任务时,只吃驯鹰者奖励它的食物。除非执行远程任务,来不及飞回主人身旁,才会自行觅食。”
白复和独狼对望一眼,顿感失望。这片森林太小,往前再走三里,就出林子了。这个距离不够远,猎鹰不用野外觅食,诱捕猎鹰之计,怕要落空。
白复叹道:“若是能将猎鹰诱降至十丈附近,我或许能对付它。但二三十丈的距离,我就无能为力了。”
铁锤笑道:“我为鹰眼的海东青专门做过一种鹰食。那家伙吃的甚欢。咱们可以试试,说不定能把这个扁毛畜牲诱惑下来。”
白复大喜,道:“那就成哩!”
说干就干,不多时,独狼捕获一只野兔。铁锤将野兔扒皮剔骨,一刀将兔头剁开,剜出脑浆,与野兔内脏搅拌在一起。再放上独特的香料,令血淋淋的野兔闻起来腥膻无比。
……
白复隐身在一棵参天大树的伞盖顶端,身上的伪装与树叶枝干混为一体。白复收缩毛孔,隐藏气息。
猎鹰闻到野兔的气味,徘徊许久,犹豫再三,仔细观察后,未发现可疑的踪迹。猎鹰终于忍不住双翅一收,俯冲下来,双爪一抄野兔,疾掠而过。
电光火石的瞬间,白复手捻蟒珠,将意念注入。
“啾”
猎鹰瞳孔突然放大,一声惊叫,丢下野兔,猛振双翼,夺路而逃。猎鹰在天空盘旋几圈,再也不敢逗留,惊魂未定地往北飞去,顷刻间消没不见。
天空中飘落几片鹰羽,打着旋儿,随风而逝……
“走!”
铁锤大喝一声,带着两人从密林中窜出,奔向山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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