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西塞山怀古》——刘禹锡
一阵忙乱之后,谪仙楼慢慢恢复平静。白复四人坐回二楼临窗的桌台。丁咚让伙计换过杯盏。
有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经历过刚才的凶险,几位少年不但不后怕,反而愈发兴奋,酒也喝的热烈起来。
白复道:“老丁,刚才看你出手,扇法中除了无妄指法,还隐含凌厉的剑法,不知何故?”
丁咚颇为得意,夸赞道:“还是复哥儿识货,不愧是用剑的高手。”于是讲起了他数月前的一段奇遇。
“那日我读《西蜀·江油县志》,其卷五《关隘志》记载:“陈塘关又名高堂观,在县西十里,峰峦峭矗,俯瞰江城,山上有井,随涪水清浊。”
要知这陈塘关就是传说中哪吒的出生地,在江油大康一带。当地至今还保留有“陈塘关”古石碑一座。
相传哪吒在九湾河,将东海龙王之子敖丙打死抽筋,扔在河里后,白龙脊骨变成巨石,就是如今武都涪江大河湾的龙骨石,枯水季节历历在目。当地还有‘太子石’,其名称从古沿用至今。
哪吒师父太乙真人的修炼居所乾元山金光洞,又名太乙洞,就在江油含增境内。乾元山坐落于太极峰右侧,是西蜀道教尊崇的圣地,现存有太乙真人三道练丹池、九龙柱、九转宫、龙池、孝子跑天桥等遗迹。游人赞曰“鬼斧神功仙境,八千万年奇观”。
离乾元山金光洞不远处,有一个白龙宫。相传当年哪咤闹东海,用乾坤圈打死白龙敖丙,后经太乙真人用舒筋藤、白松皮救活后,白龙便潜入地底,另造宫殿重新修行。白龙得道飞升上天后,这里就留下神奇的白龙宫。
看到此处,遥想当年哪吒闹海,颈戴乾坤圈,身披混天绫,脚踩风火轮,手持火尖枪,孤身救下陈塘关数万百姓,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何等威风!不禁心向往之。
兴之所至,说走就走,一人一骑,策马扬鞭,奔向江油。
浮云不共此山齐,山霭苍苍望转迷。
晓月暂飞高树里,秋河隔在数峰西。
行至江油郊外,天色已晚。暮色中,前方有一小客栈,灯火昏黄。客栈中,仅有一个老丈经营客栈,更无其他客人驻店。
我给马喂了草料,自己也简单吃了几口,觉得食物粗糙,环境简陋,于是就想趁夜前行,夜宿江油。
老丈道:“前方崇山峻岭,道路险峻,恐有盗贼。不如在此留宿一晚,天亮再走。”
我翻身上马,哈哈大笑,手拍鞍桥上的弓箭,傲气回道:“我手握弧矢,无所患也。若有盗贼,刚好给我练手。”说罢,驱马而出。
老丈听罢,也不答话,只是呵呵一笑,送我出店。
我策马奔驰,大约行了数十里,此时四周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峰峦叠嶂的群山到了夜晚,竟是如此恐怖,如同黑暗怪兽,随时把人吞噬。尤其是寒鸦归巢,凄厉的叫声回荡幽谷,让人毛骨悚然。
一阵风过,身后灌木窸窣作响,竟有人偷偷尾随我。
我大喝一声:“何方妖孽,还不现身!”
灌木丛中那个黑影也停了下来,但无任何回应。
我当机立断,取下弓箭,对准黑影,连射数箭。箭如射入汪洋大海,毫无反应。我以为眼花,于是继续前行。黑影则如鬼魅,一直尾随与我。我大惊骇,拉满弓弦,射出连珠箭。情况如前,黑影毫发无损。
接下来,我走,黑影走。我停,黑影停。几番折腾,始终无法摆脱。
就在此时,我手入箭囊,却发现箭囊中已经无箭矢。估计是我太紧张,忘了留后手,竟将全部箭矢射完。”
讲到此处,丁咚再次回忆起那个黑夜,依然心有余悸。白复等人也觉得后脊梁发冷,阴风嗖嗖,赶忙让伙计添酒。
丁咚咕咚咚灌了两口热酒,继续往下讲:
“于是我鞭马狂奔,没跑多久。风起雨至,雨如瓢泼。我勒住马,躲到一棵大树下避雨。只见一道紫色的闪电,张牙舞爪,从天际劈下,劈在道路的前方,更衬的两旁林木阴森恐怖。一声惊雷,在头顶上方炸开,我本能抬头,竟发现刚才那道黑影,就站在大树树顶!”
“我的妈呀!”过来添酒的猛子忍不住怪叫一声。人吓人,能吓死人。众人被吓了一大跳,更觉胆寒。
“那黑影掰下一根树枝,执其而舞。四周树枝纷纷落下,不一会竟淹没我的膝盖,欲将我活埋至此。
我生平第一次感到死亡的恐惧。我扔掉弓箭,翻身下马,仰空而拜,无比敬畏,诚心诚意叩头祷告。
慢慢地,风雷之声渐渐平息。我也瘫软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亮。我抬头一看,整棵大树只剩光秃秃的树干,马虽还在,但马鞍已无。
经此惊心动魄一夜,我再无心游玩,原路返回。走过那间客栈时,老丈正在店中修理木桶,而我的马鞍就放在旁边。
至此,我方知老丈绝非等闲,定是异人,仙隐在此。于是磕头就拜。老丈淡淡一笑,道:“汝等少年,莫以为会几下拳脚功夫就可以驰骋江湖了。”
我不敢多言,磕头如捣蒜。老丈这才起身,把手中木桶朝我一亮。桶内密密麻麻插着箭矢,正是我昨夜射向黑影的箭矢。
我心胆俱寒。心想,幸亏昨夜对老丈没有太过失礼行为,否则,今日必定身首异处,葬身于这荒郊野岭。
我再次叩谢老丈不杀之恩。见老丈态度缓和,诚心拜师。老丈谢绝。
我知神仙难遇,今日机缘不容错过。于是,毫不气馁,留在客栈,每日劈柴担水,扫地做饭,心甘情愿做老丈的仆佣。
三个月后,老丈终于点头,传我一套剑法,然后将我轰出客栈,莫再回来。”
说到这里,丁咚眼圈泛红,双手向天抱拳,哽咽道:“虽然我至今仍不知他老人家姓氏名谁,往昔生平,但我终身视其为师!”
白复奇道:“那你再没回去过吗?”
唐离轻叹一声,插话道:“事后,老丁他爹备了重礼,让仆人们送去客栈。但客栈荒烟蔓草,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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