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元传喘着粗气,看着身边的那个监察院的探子,恨不得将他的头揪下来,从半天之前,这位监察院的探子便告诉士兵们,翻过前面那座山,就能看见新田县城了,但半天过去了,他们已经翻过了三个山头,但矗立在他们面前的,仍然是一座巍峨的高山。
什么叫望山跑死马,卢元传这一次是深深的领教了。
“卢营长,您别这么望着我!”探子苦笑着看着眼冒凶光的卢元传,“翻过前面那座山头,就真得可以看见新田县城了。”
“这半天来,你他娘的已经跟我说了三次了,你们监察院不是说已经探清了道路了吗?我看你简直就是满头雾水,根本就不清楚道路情况。”卢元传恶狠狠地说,“你要是带错了路,用不着让你上军法司,老子在阵前便以贻误军机斩了你。”
探子摇摇头,指着身后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兵,道:“如果不是这么说,这些士兵能坚持到现在吗?我清楚地知道道路,翻过这座山头,就真得到新田县城了。”
卢元传一楞,“你个狗日的,连我也骗?”卢元传哼了一声,“要是翻过这座山头,还看不到新田县城,我就在那座山头上替你挖一个坑埋了你。”
“到了山头之上,您就能看见了。”
卢元传瞅了他一眼,转身大步向着他的士兵们走去,为了赶时间,卢元传这个先锋营的士兵抛弃了所有的辎重,连身上的盔甲也脱了,士兵们只带着随身的武器。弩兵们挎着一张弩,背着十几根弩箭,再就是带着三日的干粮。在这片无人区内他们已经行进到第三个日头了,如果今天再不能赶到目的地。他们就要断粮了。
“弟兄们,爬上这座山,咱们就到了,打起精神来。”卢元传站在队伍面前,大声吼道。士兵们却都以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今天,已经是卢元传第四次站在他们面前这么跟他们说了。
“这一次是真的,要是爬上这座山。还看不到新田县城,老子就扒了这身军服,将自己吊死在山上。”卢元传怒吼着看着那个监察院的探子,心道就算老子要将自己吊死,也得先挖个坑将你埋罗。打头的一个士兵从地上爬起来。向着山道跨出了第一步。他身后,一个个士兵从地上爬了起来,紧跟着走上了山道。卢元传走到那探子跟前,一把抓住了他,哼道:“你可别想跑了,得紧跟着我。”
探子苦笑,“卢营长,我就是积石城的人,老婆娃娃都在城里住,我能跑到哪里去?”
当太阳在空中只剩下最后一抹余晖的时候,卢元传终于爬上了这座山头。看着山下,他整个人都怔在了哪里。
前面。终于再也看不到那绵延不绝的起伏山峦,而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落日的余晖映照在这一片平原之上,将一垄垄的庄稼亦都染成了金色,那些乡间阡陌之上,一个个扛着锄头,牵着耕牛的农人,正悠闲自得地向着家中走去。
视野的尽头,他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新田县城城墙的轮廓。两腿一软,卟嗵一声,他坐在了山顶的草丛里,鼻子竟然有些发酸,狗娘养的,总算是走出来了,在山间走了十几天,前后左中,除了山还是山,今天终于看到人,看到建筑了。
身后的士兵压低声音,发出了欢呼之声。
双手一撑地,卢元传跃了起来,吼道:“弟兄们,现在吃饭,睡觉,休息,养足精神,等天黑定以后,咱们便去取了新田县城,死死扼住这个要点,不许一兵一卒能越过新田,进入天河!”
“喏!”士兵们齐齐应道。
新田县城,原本地处要冲,历来这里是驻扎着军队的,但是这一次,因为征东军南方集团军猛攻崤山关,守将胡彦超在崤山关聚集了大量的军队,这使得郡城内守军不足,不得不抽调各地大量驻军以聚集力量,新田县因为一面靠着茫茫的数百里的绵延山区,一面又与天河接壤,这里原本的一千驻军,竟是被胡彦超抽了八百人到郡城中,这里,现在只余下了二百来人。
历史之上,新田新城,从来就没有经受过战火的考验,即便是当初天河进攻琅琊的时候,因为令狐家族在蓟城已经倒台,这里的守将,在天河郡兵攻来的时候,是真接打开了关门,向姬无归投降了。
从来没有战事的新田县,完全没有战争正在发生的自觉,崤山关离他们太远了一些,无论怎么样,对手也是不可能打到他们这里来的,所以虽然到了晚上,县城虽然关了大门,但城墙之上,居然连巡逻的士兵也看不到,除了城楼之上那两盏孤零零的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曳之外,便只余下了两个看门人,这两个兵丁,现在也正关上了房门,睡得正香。
卢元传趴伏在地上,看着几个监察院的探子取出抓钩,迅速地爬上城墙,消失在墙垛之后,心中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居然毫无防备?这里的兵呢?
片刻之后,城门被缓缓打开的时候,卢元传已经从地上跳了起来,一马当先向前狂奔,只要进了城,一切就好说了。
“只有两个守门人,已经解决了。”站在门口的监察院探子道。
“这也太轻松了吧!”卢元传直到大摇大摆地走进了新田县城,还没有完全从巨大的惊喜之中省悟过来。
随着探子走进城楼里,卢元传一眼便看到了两个被捆得粽子一样的看门人被随意地扔在角落之中,正用恐惧的眼光看着他们,那眼神之中除了恐惧,还有震惊与百思不得其解。
这敌人是从哪里来的?
卢元传也懒得理他们,就着桌上的油灯,听着那探子给他讲解整个新田县城内重要的官署,兵营所在地,接下来,就是关门打狗了。
一柱香之后,平静的新田县城,突然便沸腾了起来,无数的狗狂吠声伴随着隆隆的脚步声响起,被惊醒的居民惊疑不定的打开房门,立刻便会有巡逻的士兵赶来,用雪亮的钢刀和长枪,将他们重新赶回屋去。
当曙光重新降临的时候,新田县城除了城楼之上换了一面旗子,站满了身着藏青色军服的军队之外,一切都恢复了平静,这里刚换了主人,但却波澜不惊。城内的居民却仍然紧闭房门,这个时候,进城来的军人倒不禁止他们出门了,但他们却是被吓着了。谁也不知道,这些士兵会不会突然之间化身为匪。
直到午间,有士兵敲门进来,温声向这些百姓买菜的时候,百姓们才终于回过神来,这些士兵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呢,当被问到的百姓战战兢兢地拿出家里的疏菜,鱼肉的时候,这些士兵居然老老实实地掏钱付账,倒是将这些人惊着了。
终于有胆大的问起了这些军队是从哪里来的?
“我们是征东军,我们的首领是征东将军高远,也就是琅琊郡原郡主叶天南叶相的女婿,琅琊郡被人抢走了,现在,高都督要取回自己夫人的东西。”士兵们大声地告诉着百姓们他们的来历,这些派出来的士兵,都被统一告知了相同的话,一旦有人问起,便用这个答案来回答他们。
叶相的后人回来复仇了。没用多长时间,这个消息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整个县城之内传开,老百姓们终于走出了自家的家门,店铺重新开张,市场开始营业,虽然不能出城,但城内,却一切恢复了原状。
既然是叶相的后人,当然不会伤害琅琊郡的百姓。
百姓们恢复了常态,卢元传也松了一口气,看来临出发前长官的嘱咐还真是有用,叶相的名头在这里还挺管用的,现在不用担心城内有人捣乱,他终于可以将所有的精力用在城防之上了,大部队拉下了与他相约大约十天的路程,自己要在这里独立守上十天,当然,前提是胡彦超能迅速反应过来。不过那个胡彦超有兵往这里派吗?卢元传表示怀疑,崤山关打得如火如荼,兵一少,铁定撑不过南方集团军第一军的攻击,琅琊郡城自然也得有人驻守,现在征东军突入了新田,琅琊郡城只怕更得重兵防守了。
卢元传觉得这趟活真是太轻松了,当然,那艰苦的行军是一个例外。
新田县城易手,而此时,在燕国的都城蓟城,却是开了锅,整个城市都沸腾了起来,姬无归的告急信使,一天之内,派出了十波,征东军突入天河郡,已经夺了沙城,现在大波军队正扑向郡城的消息,迅速在城内如同瘟役一般散播开来,当官府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城内的粮商们倒是最先做出了应对,几乎所有的粮店在第一时间都挂出了售馨的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