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独自走竹林中,此时天色尚早,空气中弥漫着竹林的清新香气,竹叶上悬挂着点点晶莹露珠。
杜七稍稍踮起脚尖,摘了一片竹叶,舔舐去那晶莹露珠,感觉微甜入口,心想若是要灵气……这儿到处都是灵气,根本看不出来哪个多哪个少。
或者说都是一样的少,她在这儿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有哪棵竹子灵气饱满能够达到“宝物”的级别。
还不如她喂给明灯吃得莲花,哪里称得上是宝贝?
杜七一个人走在大路上,踩着那松软泥土。
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烟囊,心想若是十娘也在,即便有烟囊随身,她也绝对不许自己一个人在这林子中乱逛。
十娘就是对她保护的太过了。
杜七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可有时候的确不是那么自由也是实话。
她停下脚步,看向淮沁画舫中心的方向,在想一件事情。
是自由重要,还是十娘跟在她的身边比较重要?
这是一个不需要动脑子的问题,杜七的答案像是被强行按在水底的气球,直接就这么弹了出来,她笑着,脚步轻松了许多,专心看起身边那不甚高的竹子来。
不只是为了寻找悟道竹,也是为了她和十娘的家。
这些竹子可是要移栽去十楼的,是她和明灯、翠儿姐、秋水十娘每日都要见到的,怎么能不用心?
她很少用心的做一件事,所以怎么看都不满意。
就这么,杜七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小桥前,她稍稍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石桥。
流水潺潺,泛着一股子幽静的气味。
前面有海棠的遗留的味道,她一定在这儿待了不短的时日。
可让杜七觉得奇怪的是,这绝非是她以前住过的地方。
她的过去虽然大多数都不记得了,可依旧知晓若是自己住的地方,不会是这般充满了“人”的气味,应该会更隐蔽一些,而且……她的住处很多,可除了与她同住的人,哪怕她离开了再多年,那住处都不可能被人发现。
谁都不行。
毕竟,姑娘家的隐私是无比重要的。
所以眼前这处是什么地方?
杜七倚靠在桥头,望着下方东流的河水,歪了歪脑袋,便想清楚了。
这儿是白景天口中海棠和他一起住过的地方,而他说一直派人守护着娘亲住过的地方……就是这儿了。
她想了想,走过了桥,眼前是一条蜿蜒泥路,杂草丛生,看得出……已经许多年没有人走过了。
也是,白景天多年没有回来过,海棠的夫君不知道有没有来过,即使是有,应该也不会在意,他和海棠充满回忆的地方一定是别处,而非是这种安静、一看就知道只有自己会喜欢的地方。
杜七在小路前停了下来,看向前方的空地,说道:“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空地上突兀的出现些许全副武装的身影,领头的男人杜七感觉有几分眼熟,该是在白景天那儿见过几次。
“七姑娘,您来了。”侍卫说道。
“你知道我要来?”杜七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侍卫点头,说道:“公子说,若是姑娘想进去看看,出来给姑娘领路。”
“景天?”杜七嗯了一声:“他倒是有心了。”
眼看着侍卫们重新隐匿,给她让开了一条路。
杜七没有第一时间走进去,而是在想一件事。
景天不知晓自己与她娘亲的关系,而以那孩子对自己娘亲的重视程度,专程让人来守着他娘亲的故居,白景天也不止一次的强调过,他不希望娘亲的故居被打扰。
那么他为什么愿意让自己进去?还特意的吩咐了手下。
就因为自己是她的先生?
杜七不大明白。
就好像她不明白,春风城那一片海棠花海别人都不许进,只有她得到允许可以自由进出一样。
她这样的姑娘不懂少年的心思,那自然是想要让已故的母亲见一见他认可的先生。
仅此而已。
白景天现在自己都弄不明白他的想法,他兴许依旧是为了想要从杜七那儿学好医术。
……
杜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红绣鞋在土地上微微拧着,她忽的想起了白景天曾经叫过她一句“娘”,面上起了一丝怪异的神情。
难道……景天是真的将自己当成她的娘亲看了?所以花海也好、故居也罢,都可以任由自己出入?
杜七抓了抓自己小袄上的雪兔毛发,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她仔细思考,心想若是白景天真的叫她娘亲,她也不排斥,因为还没有人那么称呼过她,还挺新鲜的……
反正比“先生”、“九姑娘”这般千篇一律的名字让她喜欢。
可白景天毕竟是海棠的女儿,她若是应了这一声娘亲,海棠一定会不高兴。
再说了,她应了这一声,那海棠的夫君怎么办?
杜七知晓她自己是没有人要的姑娘,魅力上自然是比不过海棠的,说出去,那白龙可是吃亏了。
她提着裙子走出了那杂草丛生的小路。
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思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
小路尽头依旧是一片竹林,见不得围墙,更看不到庭院的大门。
杜七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因为她以往的住处就是这样,以竹林为边,腾出来中心的一片空地,只要有张竹椅、有个躺着的地方对她来说就是家。
若是连竹椅都没有,随意躺在一块石头上,枕着一江烟雨,便可以睡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不过从身边有人跟着,便也会搭建上几间小屋,沾沾几份对她来说毫无必要的烟火气。
海棠尤其过分,不仅弄出了屋子,甚至还特意搭建了厨房。
杜七穿过外院竹林,走进庭院中。
海棠故居展示在她的眼底。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对她来说很熟悉的布局,仿若就在昨天。
竹林环绕,身侧,凉亭伫立,阴影下,两张并排竹椅安静的立着,风略过竹林,在杜七耳中仿若风铃。
她走到那两张竹椅旁,仿佛可以见到一个绿衣姑娘躺在上面,外头看着那空荡荡身侧,眼神迷茫。
杜七没有躺下。
因为没有必要。
这儿并没有她想想的那般有趣,相反让她有些不高兴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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