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长阳邑向来人流如织最是繁华,现在瑁王府周围全是手持长枪的金吾卫,路过的行人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何事。
“先是城北的公主突然没了,现在住在城西的瑁王爷又被圈禁起来,怕是有大事发生哦!”
不知是谁叹惋了一句,其他人闻言也神色惶惶地唏嘘。这些朱门贵人的富贵轮不到他们,可一旦贵人们遭了殃,他们这些普通人却要跟着受罪。
如今代衡被软禁在府中,朝中其他大臣也被禁止私下会见代衡,瑁王府中豢养的一众门客谋士也全被赶出王府,温季同便是其中之一。
此时城西一条偏僻的巷道中,一身青衫的温季同神色焦急得走来走去,时不时左右张望。
昨晚他本以为是他表现的大好机会,可没想到竟然连同瑁王爷都被摆了一道,他也跟着遭殃被驱逐出王府,现在已经无处可去。
好不容易才攀上瑁王爷这根高枝儿,他不能就这样还未出人头地就被弃之不用。
瑁王爷一定不会如此坐以待毙,他也一定要在这个关键时候做些什么,如此才能赢得王爷重视。
而成与不成,就要看柳惜颜那个女人了。
与秦楼安的猜测相差无几,灵堂前他见到柳惜颜时本来不想认她,也不想再和她有任何关联。
王爷已经答应他了,只要他肯忠心效力,就肯为他牵线搭桥攀一门好亲事。
虽然入赘女家向来为男儿所不耻,然自古以来凭借女子平步青云者,向来比比皆是。
成大事者,又何须在意这些小节呢?
然如今瑁王爷被软禁在府,木江木长泾伯侄二人又落到了皇上手里,而今天早上一直在找他的柳惜颜恰巧在王府附近找到了他,他见躲不过去,不妨先与她相认,说不定还能从她口中探听些消息。
没想到,竟真的让他探听到了重要消息!
木江二人不仅还留在公主府,更让他震骇的是,公主竟然根本就没死,他们上当了!
他一定要想办法将这个消息带给瑁王爷!
不过,他还要做一件事,木江二人对王爷来说是个威胁,他要将他们铲除,以求得王爷重用。
“怎么还不来?”
温季同急得攥拳捶着自己掌心,在巷子里团团转,难道是那个笨女人动手时被发现了?
温季同突然停下,如果真是这样,她会不会把他供出去?一股骇意涌上心头,他啪得拍了下自己脑门,一时间后悔不已。
让柳惜颜去下毒除掉木江的决定真是太过冲动了,他只顾着立功,竟然疏忽了那是公主府,想在公主府里杀人哪有那么容易?
温季同正想一走了之,却突然见巷子一头,柳惜颜拄着木拐朝这边走来。
她看见他后,忍不住笑了笑,脚下步子也迈得急了些。见她身后没跟着其他人,温季同一颗紧着的心松了松,也朝她走去。
“温郎。”
柳惜颜一瘸一拐得走到温季同身前,因走得太累微微喘着气。不过一想到他马上就可以带她回金陵,一下又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心里甜滋滋的。
“怎么样,让你做的事做成了吗?”
听温季同开口便问交待给她的事,声音里半点柔情都没有,柳惜颜有些失落。不过一想到她下毒杀了人,良心又像被摔在地上,狠狠碾磨。
见柳惜颜沉沉点了点头,温季同还不确认,一下抓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他,问道:“告诉我,木江与木长泾是不是已经死了?”
柳惜颜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脸,熟悉又陌生。
她记忆中,她的温郎温文尔雅,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脸阴狠的看着她,甚至让她去下毒。
温季同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手上用力摇了摇她的肩,“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说话啊!”
“已..已经在饭菜里下毒了,估计会死的...”
见他眉头皱起,柳惜颜又道:“温郎,我杀人了...杀人都是要遭报应的,我现在好害怕。”
柳惜颜突然扑进他怀里,温季同因在想木江二人到底有没有死,一时没有推开他。
不过那毒厉害的很,木江二人应该已经死了。
“害怕?害什么怕?木江二人谋害公主,是坏人,你杀了坏人是在做好事,怎么会遭报应呢?”
温季同将柳惜颜从他身上推开一些距离,目无温度的俯眼看着她。
“如果你真的害怕,现在就回金陵去,不然在洛城中,公主也不会放过你的。”
柳惜颜一时没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认为他是要带她回金陵,顿时眉开眼笑抓着他的手。
“温郎,我们现在就走,等到了金陵城咱们就成亲。这次不管说什么,我都要嫁给你。”
“你说什么?你要嫁给我?”
温季同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冷冷一笑将她抓在她腕上的手甩开。
睥睨着柳惜颜满目震惊的眼,温季同道:“看来是我刚才说的话,你还没听清楚,那我就再说一次。害怕你就躲回金陵去,是你一个人,并不包括我,也不要再向任何人说你认识我。”
温季同一挺腰,伸手将腰间的银袋拿出来,掏了一锭银子,“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这些钱就当是我送你的盘缠,拿着快些滚吧!”
柳惜颜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讷讷低头看着塞到她手心的银子,这上面还留有他淡淡的体温。
可她要的不是这些,她要的是她的温郎啊...
这些日子来受的所有委屈,憋在心里的所有苦楚,在这一刻彻底如山洪暴发般,化作流不尽的眼泪扑簌簌落下。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温季同瞥了她一眼后转身就要走,顿时不管不顾丢了银两朝前扑去。
“温郎,温郎你不能抛下我!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还是做错了什么?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啊!温郎,你和我回金陵吧,和我回金陵吧!”
“放开我!”
温季同被她从后紧紧抱住,他猛然一下挣扎竟然没挣脱开,反而被她抱得更紧。
“温郎,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为了你和家里人闹翻,为了你只身来到洛城,甚至心甘情愿被卖进极欢楼,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
听她提到家里人,温季同一怔后轻蔑得笑了。
“你还有脸和我提你的家里人?哼,你怎么不想想,当初你那嫌贫爱富的爹是如何看不起我,又是如何侮辱我的?”
想到曾经那些贬辱至极的话,温季同双目逐渐变得狠戾,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
感受到温季同在隐隐颤抖,柳惜颜死死将他抱住,“温郎...温郎,我爹是做的不对,对你太过苛刻...但是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我是铁了心要嫁给你的!这次回去,回去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不好!”温季同回答的干脆又无情,“你不在意,你不在意什么?不在意我低贱的出身吗?”
带了怒气用尽全力之下,温季同猛然抬手终于挣脱束缚,柳惜颜惊叫一声踉跄着噗通摔倒。
看着地上哭的满脸泪水的人,温季同却无半点心疼。
本来接近她,对她好,也只是因为她的家世而已,不过现在,温季同忍不住轻哼。
“你是不在意了,可我在意啊,你不过是个小小县丞的女儿,你爹有什么资格敢那么侮辱我?现在,就算他跪下来求着我娶你,我也不会要你!”
“温郎!”
柳惜颜哭喊着拖着腿上前抓着温季同的袍脚。
“温郎,你不能这么对我!不能这么对我啊!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想留在你身边而已啊!我可以为了你做任何事,只要你不要抛下我...”
刚要走的温季同又被她扯住,他回过头来嫌弃得扫了眼地上的人,冷笑道:“你在极欢楼里那么多天,早就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碰过了吧?现在你还有什么脸要求留在我身边?”
温季同一把将袍脚抽回,轻蔑啐了声恶心,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柳惜颜一颗真心彻底被他适才的话碾的粉碎,趴在地上任由眼泪决堤般从眼中滑落。
她在极欢楼里为了为他保住清白之身,誓死不从,到头来他竟然说她恶心。柳惜颜紧攥了手,指甲抠进掌心里,鲜血直流都抵不过心上的疼。
“温郎...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难道你以前对我的好,和我说的白首不相离,都是假的么...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柳惜颜无力的伏在地上,难道她的温郎,真的就一点也不在乎她吗?
难道将她卖入极欢楼,一开始就没打算回去找她吗?不会的...不会的...
“呦,这是哪来的妞儿,怎么趴在这里哭?”
突然一声轻挑的声音响在身后,柳惜颜一惊,偏头去看,正见一个男子对她下流猥琐地笑。现在看见她的脸,那人一惊后笑得更加得意。
“没想到还是个小美人儿,啧啧,哭的梨花带雨可真是让人心疼啊!不如就让爷来好好心疼心疼你吧!”那人说着就伸出了跃跃欲试的手。
“不要...你不要过来...”
柳惜颜挪着身子拖着受伤的腿朝后退,在极欢楼里这种不怀好意的笑她见多了,自然知道眼前这令人作呕的男子是想做什么。
“竟然是个瘸子?”
那小眼大鼻的男子啧舌道了声可惜。
“不过没关系啊,正好你也跑不了。嘿嘿,就冲你这张小脸儿,今天爷也要开开荤!”
“不!不要!你不要过来!”
那人开始急不可耐的脱着自己的衣衫,柳惜颜退到墙根退无可退,看着那人淫笑着逼过来。
“救命!救命..啊...”
男子突然扑过来撕扯她的衣服,柳惜颜拼命挣扎,眼中的害怕,逐渐变成绝望。
“温郎...”
此时流光院中,秦楼安坐在一旁,托着腮静静看月玦摆弄着残缺不全的书信,修长的手指将残片拼凑一起,如此简单的动作,他做来却风雅。
秦楼安忍不住噗嗤一笑,可却一下子将他刚拼在一起的书信吹乱些许。
“我..我不是故意的...”
月玦抬眼看向掩着口鼻小声说话的人,伸手在她额头上轻弹一下,“做错了事就要接受惩罚。”
秦楼安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觉自己理亏,嘟囔道:“你要怎样惩罚我,我可是公主,你可不要太过分了。再说了,我帮你拼好就是了么。”
说着,秦楼安搬着自己的凳子挪到他那边,刚要帮他拼凑,却被他抬手将残片护住。
“公主,哪里犯的错,哪里就要接受惩罚。”
秦楼安一想,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嘴,“那,你是要我如何惩罚...惩罚我的嘴?”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惩罚,但她心里竟然有些期待。看他眉眼里皆是笑意,完全不像生气,应该是想在她身上讨些便宜吧?
“罚——罚公主的嘴亲我一下。”
果然是这样,秦楼安敛目藏笑,不过虽然已经有想到,可真要主动去亲他,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公主是不同意吗?”
“没有..你靠近一些...”
月玦愣了一下,未几俯身贴近她。感觉到他靠近,秦楼安抬眸看他一眼,她是要亲哪里好呢?
他脸上每一寸地方都很精致,一时还真让人很难选择啊。
思虑片刻,秦楼安终于拿定主意,抬手环上他的脖颈,仰头缓缓靠近,在他鼻尖上轻啄一下。
“公主...呃..公主...”
突然听到花影的声音,秦楼安顿时将月玦推开站起身,已见来人站在了门口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成,神色有些尴尬。
“是...是花影啊,”秦楼安强装淡定,招呼她进来,“怎么了,莫不是粉黛有什么事?”
“不是。”
见公主脸红,花影不免多看几眼,其实她一直跟在公主身边保护,公主与玦太子做的那些事,她早就看过多次了。
秦楼安被她看的面颊滚烫,身后月玦还轻笑一声,她回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有什么事就说,什么时候花影你也学会卖关子了?”
“是,”花影反应过来,说道:“紫菱宫传来消息,已经查到绿绾的下落了,她现在在潼川。”
“潼川?那不是去西南的必经之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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