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拿起话筒,语气节奏舒缓淡然:“各位老师好,我叫沈佳茵,今天表演的节目是二胡独奏,华彦钧老师的二泉映月。”
说完,她后退几步,坐下来,腿边有早就摆好的话筒,佳茵把垂在身前的头发撩到肩后,将二胡架在自己的腿上。
就在刚刚拉动琴弓的时候,却被一位老师意外叫停:
“等等。”
佳茵没有一丝害怕紧张。
只见她展颜微笑,举止规矩的站起来,对着话筒轻声的回应:“老师,您请讲。”
刚刚开口的老师姓丁,是八中的音乐老师,他面前的牌子还写着师承莫巍,学的是古典音乐,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太极服,年龄大概有三十岁左右,看上去很年轻,谈吐之间有一股子高傲。
他此时面容严肃:“你多大了?”
“十岁半。”
“才十岁,学了几年的二胡,就想班门弄斧的演奏二泉映月,你知道这首曲子里的涵义吗?你知道阿炳生平都经历过什么,才弹出流芳百世的曲子。”
站在后台的苏黎皱眉,这老师的问题也太多了吧,其他小朋友都是走到台上直接就表演,结束之后才会被提问。
怎么到佳茵这,上来就问这么刁钻的问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女儿演奏时的情绪。
坐在他旁边一个胖胖的老师善意的说:“丁老师何必这么严肃呢,还是一个小姑娘。”
丁老师冷哼一声,姿态傲慢:“就因为是个孩子,我才开这个口的,该什么年龄就应该做什么年龄的事!鲁冰花啊茉莉花选这样的曲子不行吗?偏偏选这么深奥的曲目,她能明白吗?真是为了比赛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后面的苏黎紧咬住下唇,总觉得这个丁老师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说不上来哪里见过!
不管见没见过,可对一个十岁的孩子说这样苛刻的话,也太没有做大人的风范了,她思绪深沉,透过后台幕布的缝隙,看向台中间的女儿。
下一秒,只听佳茵的声音传过来:“丁老师,可您还没听我的演奏,怎么就确定我理解不了这首曲子。”
“我师父说过,学艺先学德,平日里师父都是唤华彦钧为前辈,为什么丁老师可以直接喊华彦钧老师小名阿炳?我想这世上应该只有与他音同道和的人才可以叫,这和家人叫我佳佳,同学只叫我沈佳茵是一个道理。”
“二泉映月这曲子,我师父只教过我一遍,今天我要把这首曲子送给我师父。”
佳茵态度不卑不亢,口齿清晰,说到最后抬眸看向观众区,待看见沈明朗和半疯子还有弟弟的时候,青雉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然后重新坐下来,搭好琴弓,投入情绪,左手摁在琴弦上,几根青葱细指轻挑慢捻,前四声短小的音调刚刚出来,五个评为老师面容上微微的震惊一下。
前面的音调付有感情,一瞬间就把听者带入一个微小的世界里,接着又来一声悲伤的叹息之音。
故事开始了
坐在评委桌后面的丁老师双眉紧蹙,耳根有些赤红,有种被当众打脸的感觉,然而坐在另一端的男人从佳茵说完刚才的那番话起,嘴角始终是上扬着的。
十岁的小姑娘眉目已经舒展,看一眼就知道是个美人坯子,长大之后不会差只会更美。
有美人兮,宛若清扬,用这句诗来形容眼前的小姑娘一点都不过分,不过这丫头倒是个小辣椒的脾气。
怪有意思的。
佳茵并没有按照二泉映月固有的伤感怆然的曲调来演奏,而是进行了一些改编,从喜到悲再到豁达,抒写出人的一生。
再准确一点,佳茵演奏出来的曲子,是半疯子,是她师父的一生,一场山洪一场悲,带走他人生中最亲的人,疯疯癫癫,孑然一身半辈子,某一天,又是一场山洪,却带给他阳光。
从此,半疯子不再是半疯子,不再漂泊,可时而昂扬时而低靡的曲调中,写尽他对此时生活的满足和期待,又勾勒出深夜里,他独自一人,仰头凝望明月,思念故人的悲怆。
一曲终了,在场的很多观众眼含泪光,就连刚才脸庞圆润的女老师都不停的用手帕擦着眼角的泪水。
最后一个音调戛然而止,佳茵缓缓的睁开眼睛,年仅十岁,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流露出的情感比任何一个大人都通透。
率先鼓掌的人是那个娱乐公司的老板,他半眯着眼睛,脸上的欣赏之意不言于表,等掌声落下后,男人开口:“叫佳佳对吧,为什么会选择这首曲子?”
佳茵抱着二胡,微微颔首:“今天是教师节,六年前的教师节,是我拜师父为师的日子,所以”
冰清玉洁的小姑娘说到这儿,视线忽然跳转,目光遥遥,落在观众台某处——
正是半疯子坐的位置,下一秒,她的脸颊上露出甜美的笑意,伸出食指和拇指,大大方方的比了个心。
“师父。”
只有师父两个字,没有谢,没有恩,但半疯子明白,从刚才的音乐当中他就已经明白了,此时看见佳茵脸上的笑,他撅起嘴巴,不顾形象的哭起来。
旁边的沈明朗立刻轻声的哄着:“杨叔,没关系。”
小灿阳趴在他的腿上,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也冲着半疯子比出一个心:“杨爷爷,妈妈说,这是我爱你的意思,有人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不能哭哦。”
娱乐公司的老总顺着佳茵的目光转头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原来恩师也到场了,可我听过原版的二泉映月,并不是和你刚才演奏时表达出来内容一样。”
华彦钧老师的二泉映月流露出他穷困潦倒,双目失明处处不得志,饱尝底层百姓艰辛,心酸的一生。
而刚才沈佳茵的曲子中多了一些轻快和激昂,光是这样想想,会觉得画蛇添足,可如今听来,却别有一番人生参悟。
佳茵轻声回答:“师父曾教导我,因为心境和经历的不同,每个人对每一首曲子里的涵义把握各不相同,听者畅快,便是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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