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之巅,云雾飘渺,气流蒸腾,氤氲笼罩着整个天涯海阁。
整座石山上,一栋栋亭台楼阁林立,院落屋舍鳞次栉比,不知有几百几千座。
自杨海澜故去,天涯海阁由其子杨玉宸继任阁主大位。
杨玉宸如今也有近五十岁了,颔下一绺长须飘飘,羽衣高冠,仙袂飘飘,一双眼睛虽略显狭长,却透着深沉睿智的光泽。
此时杨玉宸正思索着近年接连发生的大事件,随着天宫出世,天下剧变迭起,乱象纷呈。
尤其是同为上宗之一的玄天宗覆灭,更是教他感同身受,不寒而栗!
思及十数年前父亲杨海澜身陨,天涯海阁处于群狼环饲之中,道统摇摇欲坠,若非那一位拔剑襄助,天涯海阁怕早被其它势力吞入腹中,骨头渣滓也不剩下什么了。
而他这位天涯海阁的传人,最好的结局不过亡命天涯,当然更可能的是化为冢中枯骨。
“云天舒!”
心中浮现出这个名字,杨玉宸轻轻叹息一声,眼中带起复杂的情绪。
对于这位剑皇,他也不知该是感激,嫉妒,崇敬抑或其它。
他和云天舒乃同一个时代的人物,二人年纪相若,少年时他也曾与云天舒一争锋芒,可惜屡战屡败,也嫉妒,愤怒自己父亲对云天舒的看重犹胜于自己。
但事实证明,他父亲杨海澜的眼光之独到,的确无人能及。
对于云天舒的投资,获得回报远远超过了付出。
杨玉宸嘴角掀起一抹苦笑,这么多年过去,他早息了与云天舒较量的心思,二者已非一个层次的存在。
摇了摇头,杨玉宸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桌,面露沉吟。
要说近段时日最让他在意的事,还是那位横空出世的盘武天王,毕竟这件事太过轰动了。
天人交战,惊天动地,兼且还有着一尊天人当场陨落!
而且事件就发生在定州,与并州近邻,这点距离对于天人级数大高手而言,简直是一跨步就到了,杨玉宸又怎能处之泰然?
早在事件传开的第一时间,杨玉宸即令人下去搜集有关紫霄宫,盘武天王的一切情报,并加紧派遣人手盯紧了定州的风吹草动。
忽然,杨玉宸敲击石桌的手指一顿,耳朵动了动,一把虚无缥缈的声音传进耳内。
“玉宸,你去登天路迎接两位客人,将他们带过来!”
整个天涯海阁下至寻常弟子,上到长老长辈近三千人,有资格对杨玉宸如此说话的仅有一人。
“登天路?!”
杨玉宸目光移转,朝着殿外望去,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他袍袖一卷,身形就像是一片云彩般飘了出去,身法灵动玄妙,大袖飘飘,出入云霞之间,更如同九霄仙人,神采非凡。
少顷,杨玉宸就到了登天路,立于云霄上,往下探望。
其山惟石,壁立千仞!
所谓登天路,就是开凿在这千丈石壁上的一条羊肠小道,其径狭长险峻,自山脚绵延至山顶的绝岭云天之间,攀爬无有助力,越是往上罡风越发强劲,刮在人身上如同刀削,更透着冻彻骨髓的寒意!
稍有不慎,一旦失手坠落下去就会被撞得粉身碎骨。
因此,哪怕是天涯海阁的弟子,武学未成之前也鲜少下山。
呼!呼!
此刻在那漫山云雾里却隐约可见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大雁般登空直上九天,险峻陡峭的天路在他们脚下直如平地坦途,无法造成一丝一毫的阻滞。
几个呼吸间,黑白两道人影“唰”的掠上石山,落足无声。
杨玉宸抬眼看去,脸上现出一抹笑容,神态仍从容自若,拱手迎接道:“鸠山公,天峰兄,二位大驾光临我天涯海阁,杨某有失远迎!”
来者赫然是云羽宗之主天峰羽士以及那黑面老人。
天峰羽士瞧见杨玉宸预先在此等候,面色微微惊异,瞬即笑道:“我等不请自来,还望杨兄勿罪。”
黑面老人鸠山公凝视杨玉宸片刻,叹息道:“江湖后浪推前浪,杨海澜有子如你,纵然九泉之下亦足以欣慰了!”
杨玉宸面色平和,淡然笑着:“我不及先公十分之一,鸠山公过誉了。”
鸠山公却摇了摇头。
眼前这杨玉宸就连他都有些看不透,却隐隐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如渊如海,变幻莫测,无论修为心境几乎都臻至无瑕无垢的境界,虽非天人一流,但也就是临门一脚。
而且杨玉宸的积累,底蕴深厚精纯,哪怕是对上他自己,若换成十年前,鸠山公还有着擒杀对方的把握。
可如今他气血衰颓,战力大减,怕是一百招内若无法取胜,甚至会被对方生生耗得力竭而死。
杨玉宸又道:“二位今日来此,莫非是来见剑皇?”
天峰羽士肃容道:“正是!”
杨玉宸点了点头,含笑道:“剑皇已经知道二位来了,二位请随我来吧。”
当下杨玉宸在前引路,天峰羽士,鸠山公跟随而行,这山顶广阔无比,中央处甚至还有座方圆数里的大湖,寻常人怕是几个时辰也未必能逛完,但三人皆是顶尖高手,哪怕未曾施展什么精深身法,随随便便一步迈出也能跨越十数丈。
很快三人抵达了一处断崖边,凛冽罡风吹袭而至,拂动着三人的衣袍猎猎作响,随即一把不带丝毫情感的平淡声音在耳畔响起。
“鸠山公,多年未见了!”
天峰羽士,鸠山公身躯一震,目光不由自主的朝前望去,但见在数十丈外,一棵青松掩映下,一方山包般巨大的青石上坐着一人。
这人只穿了件浆洗得灰白的衣衫,一头浓密如墨的发丝披散肩头,头戴柳条扎成的斗笠,单手握着一截松枝,枝头上系着比蜘蛛丝更细的丝线,自山顶垂落千丈,直抵山脚三水交汇之地的激流里。
居然是在垂钓!
天峰羽士,鸠山公脸上不约而同掠过一抹骇然,这人未说话前,他们竟根本没察觉到对方的存在,即便同为天人级数的高手,但二人却连鼓起勇气一战的念头都难以生出。
天峰羽士心中苦笑,鸠山公叹息着:“是啊!我们起码二十七年没见了,谁能想到你云天舒能走到今时今日的高度,也许…也许你真的能跨出那最后一步也说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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