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不到十点钟,舅舅张栋、舅妈丁兰芝就走进了院子,陈卫东很吃惊,这么早串亲戚?透过玻璃看着两人是空手进来的,拜年不带礼物更是不合常理,他们到底干嘛来了?这样想着,她也加了份小心,礼貌地迎了出去。
“舅舅、舅妈,过年好!”
俗话说扬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又是春节,面前的还是小辈,舅妈心里再不痛快,脸上还是堆了几丝笑出来,“嗯,老二挺懂事的。”
几句客套话过后,舅妈就对奶奶说:“我们和淑敏说点事儿,”转身就进了里屋。
怎么了这是?来拜年不拿东西不说,还要背着人说话?印象中舅舅、舅妈不是这样的人啊!
陈卫东向里屋挪动脚步,奶奶轻哼了一声,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多余!”
一年见不到舅舅、舅妈几次,印象中的行事作风不是这样的,一定有猫腻儿,陈卫东站了条案前,支楞着耳朵,悉悉索索听不清楚。
大着胆子进到里屋,看到妈妈眼里淌着泪水,舅舅黑着脸,舅妈低着头,“那个,我就想...问问舅舅、舅妈是吃米饭还是吃馒头。”
这个理由找的,陈卫东自己都不太相信,舅妈面无表情地说:“老二,我们一会儿就走,不用忙活了。”
舅妈的声音很低,陈卫东心里更怀疑了,不带礼物、不吃饭,这是想闹哪出儿啊?脑子瞬间飞快地转动,难道?她不敢往下想了,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真想抽自己两巴掌,她想的是妈妈会和爸爸离婚!
不对啊,前世没有这个情节啊?妈妈和爸爸是师范学校的校友,爸爸高一届,他们是自由恋爱,有感情基础的,就因为这短短的三年?老一辈的爱情也如此不堪一击吗?是自己忘记了还是妈妈隐瞒了什么?
从里屋退出来,“奶,他们不吃饭!”
“嗯?”奶奶也感觉不正常,舅舅有两年多没来了,好不容易来一次,连饭都不吃?
奶奶闭上了眼睛,“去给他们添点儿热水!”
这是让她再去打探的意思?
还没等进去,就听到舅妈沉重的叹息,“我们也是为你好,你好好想想吧!”
是我的猜测应验了吗?陈卫东站在门口发愣。
舅妈把两斤糖票、两斤油票和一张五元的纸币放在八仙桌上,和奶奶道别:“您老保重!”
奶奶扭头看看里屋,妈妈没有出来,她重新又闭上眼睛。
“老二,张罗一家子的事,能应付?”
“还好!”陈卫东不知道舅妈话里的意思,以她的年龄又没法开口问,斟酌了一下说:“我妈心情不太好,您没劝劝她?”
“我们就是为她好才来的!”舅妈的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倔得要死!”
舅舅不高兴地哼了一声,“说那么多干嘛,走了!”
八九不离十了......
以前过年,三姑、四姑总会结伴而来,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吃饭的时候会做两桌。今天是回娘家的日子,到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这个年过得好像太冷清了。
走到院子中间,看到奶奶站在门口,透过玻璃往外张望着。或许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的眼睛充满了渴望。
陈卫东心疼地顿住脚,前世自己和养子处得跟哥们儿一样,每周在固定的时间也是这样张望的,打定主意,如果姑姑今天不来,她明天就去‘请’。
吃过午饭,陈卫东推出家里的那辆二八自行车,擦得干干净净,好久没骑车了,得熟悉熟悉。
“陈卫东,你干嘛去?”
陈卫东现在俨然是家长一般的存在,陈玉松就是再不服也看出了门道,对这个凶悍的二姐,只能智取,再像从前那样是行不通了,退一步海阔天空!这是他从小人书上看到的,以后要多长个心眼了。
这小子还是不叫姐姐,陈卫东也无所谓了,就是个称呼,随他去吧!
“我去练车,这几天没准得出门呢!”好半天没说话了,陈卫东也憋得慌,能有人说话还是挺好的。
“那,我和你一块儿练?”到底是孩子心性,能有人一起玩儿就行,陈玉松也暂时把对陈卫东的恼恨忘到了脑后。
“行,走吧!”再混蛋也是弟弟,不是仇人。
几十年不骑自行车了,陈卫东刚刚一米五多点的身高,推着走了几米,还在想骑车的具体步骤,这可是二八自行车啊,大梁那么高......
“我在后面给你扶着吧!
跟在后面的陈玉松突然开口,陈卫东回头,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不好的意思,点点头。
小小的个子好像只能掏档骑半轮,那个时候学骑车都是这样开始的,可这样太费劲了,必须得蹬整轮才能骑得快。
无奈,个子太小了,试了几次,先天不足令陈卫东放弃了。
“陈卫东,能给我扶吗?我、想练练。”
陈玉松的眼睛里有怯懦和小小的渴望。
半天没得到陈卫东的回应,陈玉松又小声说:“二、二姐,能帮我扶吗?”
开天辟地啊!能听到陈玉松喊自己‘二姐’,是这小子转性了还是耍心眼,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这声‘二姐’听在陈卫东耳朵里没有欣喜,更多的是惊愕和怀疑,“小三儿,你干嘛?”
“我想骑车!”
目的明确不拖泥带水。
“好吧!”陈卫东暂时打消了思考,不做没有意义的浪费,脑细胞很宝贵的,要用在刀刃儿上。
姐弟两人有史以来第一次如此和谐地相处,陈卫东的小短腿跟着跑了几个来回,已经开始出汗了,她喘着粗气,“歇会儿吧!”
陈玉松也是一脑门汗,头一次对着陈卫东笑了:“快学会了!”
这天真的微笑险些晃瞎陈卫东的眼睛,前世没有这个镜头,她真的不太适应。
人之初,性本善,说得没错!
陈玉莲一拐一拐地走出院门,有些羡慕地看着弟弟妹妹。
陈卫东发现她不对劲儿,问道:“你怎么有点儿瘸啊?”
陈玉莲痛苦地咧开嘴,右手捂着屁股,“打钉的地方特别疼,腿都使不上劲儿了!”
“啊?”
这、这不会打到神经上了吧?
陈卫东有了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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