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呆间,薛长庆便已听出了石亨话中的弦外之音,分明就是在拿自己的妻儿威胁自己哪。而在看到他眼中露出的绝望之色后,石亨又赶紧寒声道:“你若执迷不悟,不肯向陆巡抚如实交代一切都是那胡遂指使你所为,就算他肯放过了你,本侯也定要将你处以极刑,你可想清楚了!”
在薛长庆突然变色的时候,陆缜已惊觉不妙。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对方已经把要说的话都给说了出来,哪怕他随后赶紧出言道:“石将军,你这是在逼迫人犯依着你的意思攀咬胡总兵么?”
虽然被陆缜一语点破其用心,石亨却没有半点心虚的样子,反倒笑道:“陆巡抚你说的什么本侯怎么就半句都听不懂啊?我只是出于好心,帮你而已。”说着一个眼色递过去,手下之人终于把薛长庆等几人都推给了上来的山东官军。
“你……”陆缜为之气结,想不到对方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下居然还会想出这么个釜底抽薪的办法来应对接下来的问题。一旦薛长庆真因为有所顾虑而依照其刚才所说的一口咬定了自己是受胡遂指使而为,则事情就会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明白这一点的陆缜当即就把脸一沉,眯眼看向石亨:“石将军你说得好听,可此案背后到底牵涉到谁却还未有定论呢,你怎么就敢咬定了胡总兵?我看这就是你为了撇清自己而栽赃于人吧!”
已经把话递出,并定下神来的石亨重新变得镇定起来,闻言也不再急怒了,只是笑道:“陆巡抚这话可就是在冤枉本侯了,我也是因为在大同查到了这一点,才带了人星夜兼程赶来的。”
“这事如此重大,口说无凭!”陆缜当即反对道。
“本侯敢说这话,当然不光是因为在大同查到了相关线索,更因为我有人可以作证,证明一切确实。”
“你指的是他们几个?”陆缜冷笑道:“刚才本官可是亲耳听到了你以其家人作为要挟,逼迫他们攀咬胡总兵了。不光是本官,在场诸多官员都可为证!所以他们的话已作不得准!”
见陆缜这是要与自己作对到底了,石亨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随后又道:“本侯岂会如此鲁莽,刚才敢说这话,自然是因为另有人证了。”
“另有人证?”这回轮到陆缜感到诧异了,他是真想不通对方还能拿出什么证人来让大家信服。
“去,叫人把那个叫霍青的贼首给本侯带进来!”石亨扭头对一旁的亲兵下令道。
那人答应一声,很快就走了出去,赶到一条街外的一处僻静巷子里,和几名军卒一道押着个神色狼狈的汉子就回到了县衙。而在此期间,陆缜等人则是一脸的惊讶,尤其是知道霍青此人的周朝先等文武官员,更是满脸疑惑地看着石亨。
石亨感觉自己已扳回一城,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盛了起来:“看来陆巡抚你还不知道吧?这次你山东官军出兵攻打那青天寨,其实并未尽全功,还让其中最要紧的贼首霍青得以脱身。幸亏本侯随后赶到,才把这条漏网之鱼给当场生擒。也正是有了他的口供,本侯才确信这一切背后都是我大同总兵胡遂在主导。”
随着他把话说完,垂头丧气,面色灰败的霍青也被人带进了衙门。而那些个贼匪头目们在看到他后,都忍不住一声惊呼:“大……大当家的……”
这一下,算是把陆缜想要质疑霍青身份的说辞都给堵了回去,也让他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他怎么都想不到,本来已掌控住的全局会再次生出变数来,而且这一下,连他都不知该怎么翻转这个局势为好了。
就在他沉吟间,石亨又反客为主地开口了:“霍青,现在你就把真相说出来吧!对了,这位就是你口中曾提到过的山东新任的巡抚陆缜陆大人。”
被其郑重点出自己的身份,让陆缜总觉着有些怪怪的。可还没等他想明白个中道理呢,霍青在盯了他一眼后便道:“当日薛千总来我山寨时,就曾提过他是奉了什么大同一个姓胡的总兵之命而来。他说只要我们肯配合着他,把那个叫姚干的家伙给拿下,或是杀了,那今后就一定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就是被官府收编也是有可能的。我就是因为信了他的话,才会带着兄弟杀出山去,并联合了几家山寨之人,一起屠了两个镇子的百姓!”
“怎么样,陆巡抚,现在你信了吧?”石亨满意地看了霍青一眼,又望着陆缜问道。后者一脸的诧异,怎么这家伙在落到石亨手上后竟肯与其如此合作?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吧……
就在陆缜犹疑不觉,不知该怎么反驳这话时,一个有些干涩的声音响了起来:“姓霍的,你那相好的呢?当晚他不是和你一道逃下山的么?现在他人在何处?”
众人闻声转头看去,正看到个脸色发白的青年站在那里,目光灼灼地盯着霍青,而后者脸上迅速闪过了一丝异样来。
陆缜一下就认出了此人,正是姚干。趁着别人错愕间,他赶紧抢先道:“姚干,你这话是何意?”
“大人,小的之前就听他们交代,说青天寨的人之所以会对两镇百姓大开杀戒,除了因为要对付我,还因为这是他相好的主意。”
经他这一提醒,周朝先等几名官员也记了起来,纷纷点头:“不错,刚才大堂之上,那些个贼人就是这么交代的。说是因为霍青受了他那相好的怂恿,才会对我山东百姓大开杀戒,而且……”说到最后,他们突然便是一顿。
“而且什么?”陆缜赶紧追问道:“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而且,就他们交代,是因为那姓郭之人与大人你结下了什么仇怨,才会让霍青做下此事。”看了陆缜一眼后,周朝先才有些为难地道出了事实。
陆缜一脸的诧异,但此时还不是追究个中因果的时候,便只看向了霍青:“那人呢?你相好之人现在何处?”
霍青目光一垂:“他死了,在下山时一个不慎,摔死了!”
陆缜当然不可能相信他的这番说辞,还待再行追问,石亨却又发话打断道:“陆巡抚,这种细枝末节你追究什么,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查明此事真相么?如今,他们都已交代了这一切都是胡遂指使,你还想为其开脱么?”
顿了一下后,他又似笑非笑地道:“对了,本侯倒是想起来了。听说你陆巡抚当初就是靠着胡遂的举荐才能发迹,有了今日的身份地位。显然,你对胡遂是满怀感激之情了,所以在知道此事与他有关后才会一力否认,想要保他。不过陆巡抚,你可不要忘了,你现在是朝廷命官,该当公私分明!”
“你……”这下轮到陆缜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了。虽然他已隐隐猜到了问题所在,一定是石亨抓住了那个姓郭之人,逼迫着霍青依照自己的意思把脏水全泼到胡遂的身上。可即便如此,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他还真不好应对这样的一个局面了。
最后,他只能沉着张脸道:“这是我山东的案子,到底该怎么查,最后是个什么结果,就不劳石将军你费心了。”
“要是别的案子,本侯当然不会插手其中。但此案也事关我大同军队的声名,甚至还有人想要借此把罪名定到本侯头上来。我自然不能不作理会了。陆巡抚,你不会因为心虚,所以连让本侯旁听一下的要求也无法满足吧?若真是如此,本侯只有上奏朝廷,让陛下还我一个公道了。”石亨又进一步地说道。
见对方一副猖狂得意的模样,陆缜是恨不能当场就给他几拳。可理智却告诉他,这是极其不明智的。而事情到了这一步,被挤兑住的他也无法坚持把石亨给驱赶出去,唯有哼了一声道:“要是石将军不怕最后审问出来的结果会让你身败名裂,就大可留下旁听。”
“哈……本侯身正不怕影子斜,岂会担心这个。”石亨全不为此话所动,反倒笑了起来,又扫了薛长庆和霍青二人一眼,脸上满是自信。
话说到了这一步,众人终于再次回到了县衙大堂之内,继续刚才的那场审问。而这一回,坐在上首处主审的就换作了陆缜这个巡抚。
对此,石亨也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因为他相信,薛长庆和霍青两人的致命弱点都拿捏在自己手里,他们就算胆子再大,也不敢把实情给说出来。
当陆缜审问时,他更是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脸上带着莫测的笑容。却是在庆幸自己之前的英明决定,好在突然改变主意,把被拿住的霍青二人带到跟前细加盘问而不是一刀杀了了事,不然今日这一局还真可能完全落在下风呢。
县衙大堂内,针锋相对的二人在几番峰回路转的起落后,终于来到了最后见胜负分晓的关键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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