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见到二哥是在他遇害前一个月,他当时就躲在淳于郎中的家里,告诉我说大哥已经死了,他准备去投靠做生意的远房叔叔苏更,只不过在那之前,他想要见母亲一面,因为他不想留下什么遗憾,结果没过多久二哥就在镇上离奇失踪了。
淳于郎中托人捎信给我,信上说二哥只身去了包家,之后就再没回来,淳于郎中去包家询问,包铁心去洛阳做生意未归,包夫人却说她从未见到过狄咏,淳于郎中觉得此事颇为蹊跷,因狄咏牵涉进崇文馆的案子,他又不好报官,便只好写信告知我,后来我便听说有人在槃鸱山上发现二哥的尸体,等我赶来镇上,淳于郎中也不见踪影。”
狄升略停顿一下,神色阴郁道:“淳于郎中和家父是旧识,他很早就知道包夫人的事,并且曾劝大哥和二哥去见见她,可是大哥却拒绝了,他说自己不想去打扰别人的幸福生活,也告诫二哥和我都不要去见她。”
说到此处,狄升双拳紧握,忿恨道:“可这些年淳于郎中经常给包夫人看病,包铁心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很清楚,那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他没有解甲归田,而是召集一伙流寇占了槃鸱山,建了山寨,他自己不加入,却让结拜兄弟乌余存待在山寨里管钱粮,开黑店杀人掠货,他能做盐业生意,背后自然也有靠山。”
雨轻把那个滑石摆件交给狄升,神色黯然地说道:“这是江湖艺人柯孟堂去包家表演猴戏时无意中捡到的东西,淳于璧已经被乌余存杀害了。”
狄升将滑石摆件紧紧攥在手心里,头一低眼泪就掉下来,声音突然哽咽:“我就知道包铁心不会放过他的。”
雨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眼睛是帮哥哥们看清这个世界,而不是用来流泪的,真正的凶手还没有伏法,在没有拿到全部的证据之前,盲目地进行推断,只会误导我们,让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远。”
狄升用衣袖擦干眼泪,抬起头说道:“那么我还能帮到你什么吗?”
雨轻望着窗外,秋季的落叶像极了蝴蝶翻飞,只是缺少绚丽斑斓的色彩,一切显得淡然和从容。
“不知道你对彩蝶了解多少,从血缘上来说她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我对她倒是有几分好奇。”
“我们虽然有血缘关系,但是彼此并不认识,而且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
狄升话语里夹带着苦涩,因为彩蝶拥有完整的家庭,活在爱里,他们三兄弟却卑微如尘埃,无人在意,有母亲也跟没有一样。
“龚自成对我说过一件事,淳于郎中有一回发现包铁心的女儿彩蝶深夜外出,他就一路跟过去,彩蝶去了一处隐秘的宅院,直到快天亮,她才离开,径自回家,那里并不是章家的宅子,也就是说彩蝶在外面和别的男人偷偷幽会,那个男人大概是个世家子弟,出手很阔绰,还送给彩蝶一件珍珠衫。”
雨轻微微点头:“这么看来我猜的确实没错。”
乔盼直接站起身,拿上佩剑,很豪气的说道:“那我们现在就去那幢宅院,会一会这个勾引良家女子的纨绔子弟,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就算他是洛阳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也能打得他灰头土脸!”
雨轻悠然一笑:“盼儿姐姐,纨绔子弟也不是傻瓜,镇上出了这么多事,他肯定早就跑到别处吃喝玩乐了,难道还等着别人上门来抓现行,再说他也不一定是纨绔子弟,眼下我更关注的是盗琴之人的动向。”
到了傍晚时分,一辆牛车停在小巷子口,车内少女掀帘看看左右无人,立即下了车,提着裙裾快步走入小巷,闪进了一处青瓦白墙的宅院角门。
这小巷子很僻静,平时很少有人经过,住在这里的都是商贾人家,大户人家的角门都是有人看守的,少女显然是经常来这里,有个小厮还专门给她留着门。
一位管事微笑道:“彩蝶姑娘,我家郎君有事不能来镇上了,这里的事情他都知道了,说起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你自己裁夺着办就是了。”
彩蝶俏脸一沉,眼眸幽怨,气呼呼的道:“他说好要过来看我的,怎么又不来了,章友谅都被洛阳令叫过去讯问了,这事怎么不要紧?都火烧眉毛了,他却撒手不管了,让我怎么办?”
管事赶忙赔笑道:“彩蝶姑娘,你就放心好了,那个洛阳令查不到你的身上,他不是已经抓到凶手了,失窃案只是个小案子,他不会太费心调查的,再说章友谅是你的未婚夫,在他心里,你比古琴更重要。”
彩蝶瞪了他一眼,警告道:“什么未婚夫,在这世上,只有你家郎君最懂我,所以我愿为他分忧解难,不过你给我记清楚了,我是主,而你是仆,要是你再说些不知分寸的话,你这个管事的差使也不用继续干下去了。”
管事颔首道:“是我说话造次了,还请彩蝶姑娘莫怪,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有人会替你担罪,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彩蝶摇了摇头:“我担心的不是这件事。”
管事这才明白过来,故作迟疑状:“彩蝶姑娘,凶手不就是乌余存吗?杀一个人是死,杀两个人也是死,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只要火烧不到你的身上,这样的情况,也不算太糟糕。”
彩蝶不安地说道:“这都怪那个张舆,突然出现在这里搅了局,连累到乌叔叔,我就怕他说出不该说的话,那样我的父亲也会被卷进去。”
管事冷笑起来:“现在你更应该去关心你的母亲,她才是最容易坏事的。”
彩蝶疑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管事幽幽地说道:“当时你的父亲为何没有对狄咏痛下杀手,甚至想要悄悄放狄咏一条生路,还不都是因为顾及到你母亲的感受,不想让她伤心,若是你的母亲得知狄咏已死,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彩蝶咬咬嘴唇,问道:“那个狄升是不是还活着?”
“他的死活,我家郎君没心思管,只是你的母亲需要静养一段日子,直到风平浪静的那一天。”
管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药瓶,交给彩蝶,低声道:“服下此药,可数日昏睡不醒。”
彩蝶握着这个药瓶,苦笑一声,喃喃道:“她早就该忘掉过去那些人,我和父亲都那么爱她,她若是不懂得珍惜,还执迷不悟,阻碍到我们,那就不要怪我这个做女儿的无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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