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让刘备把我当猴耍?你得背锅!唇亡齿寒,救魏就是救我们自己!
这一刻,袁尚的表情不止是震惊,更是某种深深的迷茫。
就仿佛听到了一件毫无逻辑,超出了他理解范围,极度离奇诡异之事。
不光是他一人。
司马懿也好,审配也罢,乃至于沮授与田丰,皆是神色震惊错愕,恍惚以为自己的耳朵产生了错觉。
大殿内,所有人皆是张大嘴巴,一片愕然失神。
下一个瞬间,轰然炸裂。
“刘备明明要伐秦,明明在攻潼关,怎么可能兵围黎阳?”
“必是情报有误,楚军怎可能出现在黎阳?”
“这怎么可能,这说不通啊!”
惊愕质疑的议论声,霎时间是此起彼伏。
袁尚陡然间清醒过来,二话不说一跃而起,几步下阶将亲卫手中书信夺过。
那书信确实是袁谭的字迹,也确实是求救信。
信中并未解释前因后果,只说楚国水军突然从上游而来,运送七万楚军登陆北岸,一举攻陷黎阳渡头。
袁谭兵少无法阻挡,只能率军退保黎阳,请他即刻率主力大军南下,前来解黎阳之围。
“大耳贼明明在伐秦,怎么突然乘坐水军战船,就杀回了黎阳?”
“仲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尚惊诧的神色间,添了几分阴沉,如刃般的目光转向司马懿。
那眼神中,分明已渐渐显露怨责之意。
毕竟诱使刘备伐秦,这全盘的布局,皆是出自于司马懿的手笔。
现下刘备却突然回师,出其不意突破了黄河防线,大军杀上北岸兵围黎阳。
这出人意料的剧变,这急转直下的形势,你司马懿焉能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司马懿的额头,一颗汗珠已悄然滚落,那种从容不迫,运筹帷幄的气度间,已悄无声息平添心虚意味。
以他智谋,显然已从袁谭的告急文书中,猜出了真相。
“莫…莫非,大公子猜出大王要收拾他,不敢来邺城,便谎报军情报,想要借此打乱大王的布局?”
司马懿却没敢道破真相,反而心存一丝侥幸,给了一个自欺欺人的推测。
袁尚眼眸微微一亮,脸上的惊愕与恼怒,立时褪色几分,似乎又重燃了些许希望。
“不可能!”
“大公子若谎报军情,岂非反引得大王率主力去救黎阳,到时不见刘备大军来攻,不正好借口他谎报军情将他拿下?”
“大公子就算料到大王要拿下他,也不会蠢到出此下策,加速自己的灭亡!”
沮授语气断然肃厉,击碎了袁尚的侥幸幻想。
“照如今形势所见,司马仲达你的计策,定然已被那萧方识破。”
“刘备所以大张旗鼓的去伐秦,正是将计就计之策,方便他顺理成章的集结兵马,调运粮草。”
“而我们则为其麻痹,误以为刘备被诱往伐秦,便以为高枕无忧,大王甚至为收拾袁谭,削走了淳于琼的半数兵马,使得黎阳城兵力空虚,我黄河北岸防线更是形同虚设。”
“此时,刘备却借着伐秦之机,将水军堂而皇之从我们眼皮子底下入黄河,调往弘农。”
“刘备却趁我不备,大军由水军战船运送,抢在我们细作情报送到前,走黄河水路出其不意,突袭黎阳!”
“大王啊,从一开始,刘备的目标就是我大魏!”
“我们从头到尾,皆被那萧方玩弄于股掌之中!”
沮授却没有半分侥幸,将司马懿不愿意说出来的残酷真相捅破,摆在了袁尚的眼前。
司马懿身形微微一晃,背后打了个寒战,强行压制的心虚,这一刻尽数显露在了脸上。
他抹了把额头冷汗,带着忐忑愧疚的眼神,颤巍巍的偷偷瞥向了袁尚。
袁尚手中书信脱手飘落。
那适才还霸气外露的身躯,这一刻如置身于万丈冰渊,凝结成了一樽冰雕。
他的一张脸,则是冻结在了骇然惊愕一瞬。
下一刻,惊愕变成了盛怒。
“司马仲达——”
惊醒过来的袁尚,脸形狰狞扭曲,极度震怒失望的目光,狠狠射向了司马懿。
先前那些嘉许欣赏,什么“孤之子房”之类的盛赞,此时已全然被他抛在了脑后。
你出的是什么狗屁的计策?
只是这些伤人的话,袁尚终究还是强咽了回去,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司马懿的计策是自己认可的,收拾袁谭的动议是审配提出来的,笼络淳于琼,削袁谭兵马的计策,虽出自于司马懿,亦是为他盛赞。
“大王息怒,黎阳被围,确实是臣失算之责。”
“臣今日算是知道,先王为何会败于刘备之手,许攸,逢纪,辛评等前辈,为何会死在萧方的算计中。”
“臣也终于明白,连沮公与这等王佐之士,竟然也不是萧方的对手!”
“此人之鬼谋狡诈,实在是古今罕见,臣自愧不如啊!”
司马懿摸透了袁尚的心思,主动自责请罪,把责任往自己肩上背。不过这锅他也不是白背,顺势把袁绍失河南地,许攸等谋士之死,乃至于沮授都扯了进来。
言外之意,连袁绍和你们这么多成名已久的谋士,都败在了刘备手下,败给了萧方的神机妙算,我司马懿一个年轻后辈,没能看穿萧方的诡计,不是很正常吗?
这番话一出口,司马懿立时将自己推至了不败之地,任谁也没办法再责难他。
原本想要趁机攻诘他的审配,话到嘴边只得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袁尚见他主动背锅,心下也颇是满意,适才那份怨意也是烟销云散。
“罢了罢了,那萧方号为谋圣,诡诈多端乃是人尽皆知。”
“仲达你计策不可谓不妙,只可惜碰上了这个萧方,为其识破也不足为奇。”
袁尚摆了摆手,彻底压下了对司马懿的怨意。
司马懿暗松一口气,忙一拱手:
“大王,现下木已成舟,我们最重要的事,乃是亡羊补牢。”
“刘备虽已突破我们黎阳防线,所幸黎阳城坚固,袁谭手中还有一万五千兵马,勉强还能守一守。”
“臣以为,大王当尽起大军,即刻挥师南下直趋黎阳,配合袁谭内外夹击,将刘备赶回黄河以南!”
袁尚精神微微一振,奋然喝道:
“就依仲达之计,传孤诏命,即刻集结兵马,两日内孤就要挥师南下,解黎阳之围!”
众臣皆是精神振作,尽皆领命。
“大王,老臣以为,现下光靠我们魏国,只怕已无力击退伪楚来犯!”
“臣以为,大王当速派使者往伪秦,与曹操结盟,向其陈明唇亡齿寒的道理,令其东出潼关攻敌洛阳!”
“如此,即使不能逼迫刘备回师,亦能逼其抽调兵马增防弘农洛阳一线,以减轻我大魏所受压力!”
一直不出声的田丰,这时才站了出来补上了一策。
袁尚眉头一皱,却面露犹豫。
想当初,曹操可是如丧家之犬,被他袁家赶出中原,赶往了关中一隅。
现下他袁家却要面临生死存亡,他这个袁家新主,却要向曹操低声下气的求着结盟,求着人家出兵援救?
面子往哪里搁啊…
“天下三足鼎立,楚强而魏秦弱,若我魏国为楚所吞,秦国焉能独存?”
“以曹操君臣的见识,不可能看不出这唇亡齿寒的道理,只要大王肯放低姿态相求,曹操必出兵!”
“大王,现下已到了我大魏生死存亡的时候,别再顾什么颜面了?”
田丰拄杖敲击着地面,万分激动的劝说道。
袁尚心中一凛,只得无奈的一咬牙:
“罢了,孤身为魏王,自当以保我大魏江山子民存亡为己任,牺牲些许颜面又如何!”
“就依元皓之计,速速派使者往秦国,向曹操求援!”
…
潼关。
府堂之内,已是炸开了锅,哗然议论不绝于耳。
“刘备这般举师动众,大动干戈,原来竟是一出声东击西之计!”
“只为将水军调来弘农,再走水路突袭黎阳!”
“好大的一个局面,连孤都蒙骗了过去,被他牵着鼻子走!”
“萧方,这多半又是你的杰作吧…”
王座上的曹操,端详着手中袁尚的结盟求援信,不停的摇着头,口中是唏嘘感慨。
震惊之余,又有几分无奈。
“臣早该想到,那萧方号为谋圣,岂会如此轻易中了袁尚之计!”
“这一回,袁尚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郭嘉亦是摇头苦叹,讽刺的语气中又尽显无奈。
尔后话锋一转,却拱手道:
“伪楚国力已强于我秦魏二国,若再令刘备吞下魏国,则伪楚国力将膨胀到无可想象地步!”
“介时,单凭我大秦一国,只怕已无力抵挡!”
“大王,臣以为唇亡齿寒,救魏就是救我们自己,我们绝不能坐视伪魏覆灭,当即刻东出潼关,趁虚进攻弘农洛阳一线!”
众谋臣武将们纷纷附合,皆是主张即刻出兵,援救魏国,进攻楚国侧翼。
曹操眼神渐已决然,正要拍板时,却发现贾诩默不作声,并未表态。
曹操话到嘴边遂是收起,转而问道:“文和,你可赞同孤出兵救魏?”
众人的目光,齐聚到了贾诩身上。
“大王,臣倒以为,伪魏已无药可救,不如趁势去伐蜀,全据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