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算个屁,谁不服我就杀了谁!一
人心算个屁,谁不服我就杀了谁!一条道走到黑?刘备才能救我们!
周瑜心中一凛。
果然如他所料,孙策嗜杀的性子半点没变过,当年平定江东时,就屠了数城以泄愤立威。
如今看来,这夏口也要难逃一劫,整个荆州多半也要被他杀到人头滚滚。
周瑜只得苦笑道:“伯符既然要杀黄射,灭黄氏满门,又何必指江立誓呢?”
汉人重信,何况又是指长江为誓为这种重誓。
他自然是担心,孙策违誓会有不吉。
孙策却不屑一顾,一脸狂傲的冷笑道:
“我孙策向来只信手中的剑,不信什么誓言。”
“公瑾你放心,这天下间,能杀得了我孙策之人,还没出世!”
眼见孙策目空一切,周瑜情知是不可能劝其收回成命。
眼珠转了几转后,周瑜话锋一转,便又道:
“黄祖害死文台先公,伯符你灭其满门以报父仇,也是天经地义。”
“只是我们拿下夏口城后,还要以之为跳板,击破刘备,进而夺取荆州。”
“此时若屠夏口,恐怕会令荆州人人自危,上至士家豪姓下于平民百姓,皆愿为刘备死战。”
“这样一来,便不利于我们攻取荆州。”
“所以我以为,不如暂不屠夏口,以安荆州人心?”
周瑜是苦口婆心,剖析了一番大道理。
孙策脸上杀意稍敛,却仍不屑一哼:
“吾平定江东,靠的也不是什么人心,而是我手中的剑够锋利,杀的人够多。”
“荆州人若敢不服,我杀到他们心服便是,何必还要花心思去笼络他们,实在是麻烦!”
周瑜干笑了几声,说道:
“以伯符的骁勇无双,再加上瑜的出谋划策,击败刘备,杀到荆州人心服口服,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现下曹操大破吕布,攻取徐州已为时不远,介时拿下徐州后,必会掉转兵锋,南下荡灭袁术,收取淮南。”
“我们若能尽早拿下荆州,便能及时抽身东归,北上淮南分一杯羹,何乐而不为呢?”
周瑜的潜台词是,咱们没必要给自己增加困难,尽快拿下荆州,回去瓜分袁术的遗产他不香嘛…
孙策将周瑜比为自己的再世张良,周瑜如此规劝了,多少也得给点面子。
略一沉吟后,孙策遂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退一步,屠黄射满门,黄祖留下那些残兵败将,全部坑杀!”
“至于夏口城嘛,我就屠一半,车轮以下免死!”
周瑜眉头微微一皱。
说到底,孙策还是要屠城,只是稍做让步,留下孩童不杀。
“公瑾你还不明白吗?”
“我此番就是要以杀立威,我要让荆州人想清楚,跟随刘备与我孙策为敌,会是什么下场!”
“我只屠一半,是立威,车轮以下免死,乃是施恩。”
“公瑾伱不是常说,恩威并施方为雄主,我这正是照你所说,对他们荆州人恩威并施啊!”
周瑜一愣。
他显然是没料到,自己这位主公兼好友,脑回路如此清奇,对恩威并施四个字,会有这样与众不同的理解。
只是心下虽不太赞同孙策作法,但孙策到底乃是主公,一再的质疑反对主公的决策,也非为臣之道。
何况孙策神猛超凡,下江东也是一路杀杀杀,还不是照样拿下了。
“罢了,伯符要以杀立威,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要杀就杀吧,大不了拿下荆州后,再规劝他收敛杀心,施恩于士民也为时不晚…”
心中思绪笃定后,周瑜当即一拱手:
“伯符你能知恩威并施的帝王之术,足以配得上雄主二字,何愁大业不成!”
“我周瑜必尽我全力,辅佐伯符你击破刘备,收取荆州,以实现我们全据长江之战略!”
孙策心中豪情壮志,被周瑜一席话恭维点燃。
目光望向夏口方向,嘴角扬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冷笑。
“刘备,你想跟我孙策抢荆州,那咱们就看看,谁手中的剑更锋利吧!”
…
夏口,郡府正堂。
一名名心腹亲卫,正将一筐筐的咸鱼,搬往内室。
现下虽已近秋末,但秋老虎的余威还在,黄祖迟迟不下葬,尸骨难免会滋生恶臭。
黄射不得不下令,偷偷运来了大批咸鱼,以掩盖黄祖尸体上散发出的恶臭。
正堂内。
黄射在焦虑不安的踱步,苏飞等武将则眼神变化不定,各自都有心事。
唯有蒯越则闲饮着汤茶,一副淡然自若的悠闲状。
脚步声响起,张硕神色中带着兴奋,踏入了堂中。
所有人立时轰然而动,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少将军,末将回来了!”
张硕一步上前,拜倒在黄射脚下。
黄射慌忙扶起,迫不及待问道:
“你此去怎样,可有见到那孙伯符,他是怎么个态度?”
张硕面带笑容,拱手道:
“恭喜少将军,一切皆如蒯别驾所料。”
“那孙伯符果真有雄主气量,末将表明少将军归降之意后,他当场指长江为誓,说黄家与孙家的恩怨一笔钩销,绝不会秋后算账。”
“他还说,少将军若献夏口归顺,则是他攻取荆州的首功之臣,绝不会亏待少将军!”
黄射如释重负,悬在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子锐啊,我早说过,这孙伯符有雄主之风,其志在天下!”
“志在天下者,争的不止是疆土,争的更是人心。”
“善待子锐你,善待黄氏一族,善待我们这些降臣,就是他争取荆州人心的天赐良机!”
“子锐呀,你现下总该安心了吧。”
蒯越捋着细髯,又是一番宽慰,脸上是意料之中的笑意。
黄射脸上露出久违笑容,当即拱手一揖:
“多谢蒯别驾,为射指出了一条明路啊。”
“若不然,射一时糊涂,降了那刘备,岂非要背负上不孝的骂名,为天下人耻笑!”
蒯越嘴角微微上扬,却忙上前将黄射扶起。
“贤侄啊,你我黄蒯两家,本来就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今后归顺孙伯符后,咱们两家还要好生互相扶持才是,往后这荆州,就靠咱们两姓了。”
蒯越给黄射画起了大饼,言外之意,将来要借孙策的庇护,由黄蔡两姓取代原先的蔡蒯两姓,成为荆襄执牛耳的两大家族。
黄射立时会意,也不点破,只哈哈大笑。
他二人是开怀大笑,一旁苏飞,邓龙等江夏诸将,却彼此对视,心中各怀心思。
降孙的决策就此定下,黄射则安排诸将,各统本部兵马,坚守夏口,以待孙策大军前来。
同时又叮嘱诸将,绝不可泄露黄祖已死,以及他选择降孙的机密,以免被刘备知晓,提前对夏口城发动进攻。
众将只得领命而退。
半个时辰后,苏飞与邓龙二人,已出现在了西门城楼上。
“苏兄,咱们当真要跟着少将军,去投靠那小霸王吗?”
邓龙见左右无人,便小声的问道。
苏飞叹了一声,默默道:
“少将军受那蒯异度鼓动,已决意归降孙策,咱们拦也拦不住。”
“只是近来城中流言四起,都说孙策为报父仇,若得了我夏口城,不但会屠了少将军满门,还会屠城泄愤。”
“我就怕少将军一时失算,害咱们满城军民,皆是为他的错误赔葬啊。”
邓龙打了个寒战,脸色立时警觉起来,忙道:
“可张硕不是说了,那孙策指长江为誓,应该不会为难少将军,更不会屠咱们夏口吧?”
苏飞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道:
“这可就不好说了,我听闻当初孙策攻打严白虎时,曾斩杀对方使者严舆!”
“你想想看,他连使者都能杀,谁敢保证他不会食言而肥,屠城泄愤呢?”
邓龙身形一凛,霎时间惊出一身冷汗,眼中惧意顿时。
“若果真如此,那咱们岂非都得死在孙策屠刀之下?”
“苏兄,你是咱江夏军中,资历最老的老大哥,你得给咱们拿个主意啊。”
邓龙阵脚大乱,巴巴的求问起了苏飞。
苏飞沉默不语,目光望着城外刘军大营,心中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
身后亲卫上城,低声道:
“禀将军,有一人入我大营,自称是受将军故人所托,前来救将军和我满城军民的性命!”
苏飞神色蓦然一变。
…
夏口城外,刘军大营。
“黄射来信,称黄祖已被他劝动,决定归降于吾。”
“现下黄祖正想方设法,劝服江夏诸将,将伺机拿下刘琮蒯越。”
“景略,黄射的回复,你怎么看?”
刘备将黄射送来的书信,示于了萧方。
“黄祖在江夏极有威望,他若决意投降,其部将必定无条件的服从,还需他去花心思说服?”
“再者刘琮蒯越二贼,麾下无一兵一卒,黄祖真要拿下他们只需动动嘴便是,还需要寻觅时机?”
萧方戳破了其中破绽,断然道:
“我料黄祖必已重伤不治,黄射多半已暗中向孙策投降,他这一封书信不过是拖延主公攻城,好为孙策大军前来夏口争取时间!”
此言一出,刘备顿时警觉起来,忙是低头再看手中书信。
“嗯,军师言之有理!”
“黄射这信中所言,看似合理,仔细一琢磨,却皆是破绽!”
刘备将书信攥紧,脸上掠起愠色:
“看来此贼果然如阿亮所说,视誓言为无物,当真要犯蠢到投降那小霸王!”
帐中众将,顿时被激起怒火。
黄忠愤然而起,拱手道:
“黄射这蠢材,竟想带着江夏黄氏投奔孙策,自取灭族之祸,当真是可恨!”
“主公请下令吧,忠愿我长沙兵为前驱,为主公踏破夏口!”
众将轰然起身,皆是愤然请战。
一片叫战声中,文聘却提醒道:
“江夏城中尚有兵马万余人,倘若黄射决心死守,我们一时片刻未必能轻易破城。”
“若他已降孙策,此时江东水军必定在日夜兼程西进,赶往夏口。”
“我们既要攻城,却也要做好攻城不下,孙策大军已杀到的准备才是。”
文聘一席话,立时给众将的头上泼了一瓢冷水,激亢的情绪有所沉寂。
“仲业提醒的是啊,若真到了那般局面,形势于我军而言,便是颇为不利了…”
老刘目光落在地图上,眉宇间流露出忌惮之色。
萧方却淡淡一笑,说道:
“主公莫非忘了阿亮的攻心计了么,谁说江夏诸将就铁板一块,皆会愚蠢到跟着黄射去投奔孙策那只疯狗呢?”
话音方落。
原本正操演水军的甘宁,兴冲冲的冲入大帐。
“主公,苏子翼有消息了!”
甘宁扬着手中书信,一脸兴奋道:
“黄祖果然已被末将射杀,黄射那小子果然出尔反尔,在蒯越的蛊惑下暗中投靠了孙策。”
“苏子翼等人怕为孙策所杀,决意背弃黄射,里应外合放我大军杀入夏口!”
帐中霎时间一片沸腾。
刘备原本紧皱的微头瞬间尽展,精神陡然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