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坦白一点是有好处的。
好处就是万显山稍微愧疚了那么一点,对她也不像之前那样,三句里面两句都是在看不起,说不上十句就要跟她直眉瞪眼——她要的就是这样,万显山能安静一点,她恢复的也快一些。
实在是躺腻了。
说是愧疚,她相信他是有那么一点,不过离真正的改邪归正还很远,他把她害成这样,几乎就是好不了的伤,一个是生孩子生不出,另一个是唱戏都唱不好,如今都时隔几年了,她才跟他把这些事情掰扯清楚,他能改好才叫见了鬼。
不过有些事情明知道不对,也还是要做,王佩珑暗道自己也是活该,就冲自己当初做的那些没脸没皮的事情,活该就是要被人抛弃,被人看不起的。
明知道万显山品格低劣,心胸狭隘,胸怀小的简直容不下一粒沙子,可她还是要和凤年一起去刺他的眼,这是她的不对。
这么看,被-玩还是有被-玩的好处,至少钱货两讫,一个买一个卖,不掺杂感情,只谈清利益,这才是天底下最好做的买卖——她对凤年就是太认真了,明明觉得自己是在做戏,结果凤年抽身抽的痛快,她把自己坑了。
王佩珑痛定思痛,反省错误反省的很深刻,只是苦于没有听众,小翠儿林织云的事情憋了这两年,还能赚点同情分,反正一个给她送进了窑-子,一个又不知跑到哪里给人做了小,都不是什么理想的下场。只是她跟凤年的事情就不能跟万显山说了,他才刚刚被自己安抚的正常一点,一听到她凤年凤年的喊,他能当场把她给活-撕了。
她想,万显山这个人,之前看他是很好,自从他们两个重新再见开始,他就越活越回去了,总是不放过自己,好像他就是无法忍受她离了他,自己也能过得好的事实。
无法忍受,所以就要抹杀,就要制造出各种问题,想用它来证明自己过的一点都不好——没了他,她做什么都是不行的。
他现在成功了。
万显山不知道,其实她是想按照自己的方式,培育出一个爱人,爱她,只爱她。
他原本可以是这个人,凤年也可以是。
可结果,都失败了。
处境既然已经是如此的艰难,简直可以编成苦情戏本来看,王佩珑也就不操那个心了,操心没用,她吃饭的家伙都被万显山毁了个干净,下辈子都不知道能干什么,干脆先养病得了。
索性她在这里过的很安稳,也不知道万显山说的‘外面很乱’是什么个意思,这都快二十年了,她的脑子却一直是停留在万公馆过的‘好日子’那里,那种好日子到现在她想起来都觉得很好,很羡慕,吃穿用度不发愁,风头也是该出就出,她以为万显山可以永远这样豪横下去,那她跟在他身后捡个漏,打打下手也是好的。
所以洪双喜那天的话她记下了,也告诫万显山了,洪双喜这个人很能忍的,而且一看就不是个好人,指不定已经跟别谈好什么条件,要置万显山和她于死地。
王佩珑之前很不清楚,现在倒是很清楚,她总算记起她跟洪双喜的那些旧怨,这人本来也是好好一个人,开始时最大的坏心也不过是在万显山跟前挑拨离间,想捡个漏,是她气不过要算计他,结果事发突然,眼看要闹出人命了,她就吓得跑了。
洪双喜这个人有点可怕,好在眼不见为净,万显山想怎么处理是他的事情,她不过是起到一个提点的义务,本来就算不得什么的。
简而言之,她不是很信,万显山就算现在得罪了新政-府,被外头的几家大户联合起来针对,那她也不肯信——这男人本事大着呢,离真正的伤筋动骨还有老长一段,她不信他就能这么倒下去。
在四周条件相对安宁的租界里,王佩珑踏实住了下来,万显山神龙见首不见尾,上次来又是十天以前,她没有挨骂,也没有挨揍的瘾,所以过的还算不错,巴不得他再也不要来。启炎读书
她说是不想他,不过时间长了,也是颇有些寂寞,万显山给她的下人她怀疑是个哑巴,不过后面看人家吃饭吃的那叫一个利索,嘴也吧唧地厉害,她就知道这人不是哑,人家的工作就是看着她,顺便送饭而已——没必要跟她说话,这个不包括在万显山给他布置的工作事项里。
午饭吃好,她看外面天气不错,就跟那个下人说:“能不能帮我多拿一件外套啊,我想去阳台上晒一晒。”
那个下人从来就不多话,不过既然她讲了,那他就去拿,挺本分的人。
王佩珑披好衣服,自己搬了张小凳子,一坐下就不动了。
一直到下午四五点,万显山过来的时候,她才稍微有点反应。
“嗬、你倒是舒服!”
这个人一过来就没好话,鞋子一蹬,两条长腿就大模大样摆上她刚刚才睡过的床,说她怎么这么不消停,外面有风还敢坐,被吹倒了回头又要吃药,现在西药不比当年啦,价格是一天涨一次,许多人有钱还买不到的。
王佩珑转头,同时侧过身看着他,同时尽量无视他那种没事找事的语气:“都十好几天了,你今天怎么又有空过来啦?”
万显山今天脾气尤其不好,就是奔着找茬的意思来的,闻言就怪笑一气,斜眼看她:“你每天死人一样地躺在这里,没有我隔三差五给点贴补,你大概早就要死了,你说我是不是要来?还是你希望来的人不是我?是姓陈的那小崽子是不是?”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好生好气的说话不会是不是......王佩珑皱了皱眉:“我早就说过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过来看我当然是好的,我也只是寻常问一句,你不想说的话不搭茬不就好了,莫名其妙过来发什么脾气,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力气陪你三天两头的吵吗?”
一听她这样讲,万显山两条腿一歪,躺的歪七扭八,越发不像样子,竟然还跟她犟上了:“你不吵是没有底气跟我吵......不过不要急,待会我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大概就有底气了。”说罢还冲头冲脑地靠过来,逼得王佩珑不得不整个人面对他:“你说什么?”
“你当初藏的够辛苦啊,现在人倒是自己冒出头,打着调查资-金的幌子跑回上-海跟老子发难,正好现在几个老头子要触我霉头,姓陈的小崽子就趁势插上一脚。”
万显山笑是笑,不过磨牙霍霍,一看就不是好笑:“你的眼光倒是不错,那小子倒是有两把刷子。佩珑,你说你当初把人藏的那么周全,算不算干了件好事儿,啊?”
这所小房子偏僻,除了万显山偶尔过来说几句话,王佩珑的消息基本上就是断绝的,听后就不由得一愣,眼睛都睁圆了:“凤年.....他回来了?”
凤年,果然是凤年。
万显山知道她会有这个反应,就故意刺激她:“没回,是他手底下的人,当初是他们陈家的账房,现在鸡犬升天,也跟着得了道,在新政-府混了个小-官。”
那应该也是见过的,估计是柳先生吧。
王佩珑心想。
她意思意思地挪了过去,太阳是没的好晒了,就也重新躺了回去,她的动作很慢,而且有些不协调,不过万显山一直冷眼旁观,倒也没有拒绝。
“陈凤年现在跟我没有关系了。”
王佩珑沉吟了一下,也不避讳他,直接说道:“蠢事干一次是蠢,干两次就是疯,他已经害我疯了一回,又害我一双手唱不了戏........”说到这里,她又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往事不堪回首:“你以后不用跟我讲他了,我不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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