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德玉考虑的极是,必须将皇权彻底的关进笼子里了,想靠一位、两位的明君就让天下立时回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时代确实太想当然了。
这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呢,两位于国有功的重臣就成了太后口中的贪墨小人,往日的“请”也变成了“带”,而“带”的意思也就是押解!
王允平淡的看着太后,心里却在不停的冷笑。
既然他和杨彪等几名局外之人都能察觉出这些日子的异常,德玉帐下的那两位谋国能臣又怎会没有任何准备呢?既然太后不愿理解我等的苦心,那么一会我倒要好好的看一看一会太后你的这张嘴脸。
阎忠和荀彧很快就被押解到了楼上。
当然,要说押解好像并不准确,毕竟没有哪一个被押解之人有二公那般的洒脱。但是,他们又的的确确是被押解而来的,因为他们的身后不但有百十名羽林军、执金吾,甚至还有北军五校中的两位高官吴子兰和种辑。
阎忠和荀彧刚刚踏上二层楼,灵思皇太后便露出一副解气的模样,而王允、荀爽以及杨彪等五人的眼睛却骤然亮了起来,就像春雨洗过一般。
阎忠二人虽然还穿着朝服,但是此刻他们并不像是官员,更不要说什么戴罪的官员。
他们的表情和平淡,很释然,也很轻松,就像是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渔夫以及煮酒赏花雨中踏歌的书生,而他们爬上二层楼来好像也只不过是为了钓钓鱼读读书那么简单。
王允五人已经觉得够重视阎忠二人了,但是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发现,原来真正理解和了解阎忠与荀彧的并不是他们这些所谓血脉上的亲人,而是远在辽东的王黎。
他们好像已经明白了阎忠和荀彧的意思。
今日乃是两位至尊与万民普天同庆的日子,与两位至尊的见面也不在朝中,他们本来可以不用穿朝服,但是他们依然穿了。
他们是来与两位至尊告别,是与昔日的朝廷告别,或者今夜之后,他们将不再是昔日的朝臣,而是垂钓河畔、愿者上钩的渔夫以及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的书生。
阎忠和荀彧并肩走到太后身前,朝太后微微弯了弯腰,抬起头来平视着前方:“不知太后今夜传召我等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
听到二人平实的言语,灵思皇太后气得心肝乱颤,什么叫有何贵干,难道本宫连召唤你二人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于是,她刷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玉手猛地一拍,从怀中掏出十余张写满二人罪状的折子扔到二人脚下,厉声喝道:“有何贵干?两位先生,难道你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本宫传唤你们前来问话是何道理吗?
你们皆是朝中重臣,卫将军依仗的心腹股肱,本宫与陛下也将国事悉数托付于你们。然而,你们自己看看你二人在本宫在朝廷在诸位大人的眼皮底下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贪墨军饷私吞粮草,与小人恶霸狼狈为奸,结党营私打压其他官员不一而足,致使我朝廷风雨飘摇,卫将军粮草殆尽。既然你们二人适才问本宫有何贵干,那么本宫就告诉你们:按大汉律令,你二人挡诛!”
听到这脚下尽是弹劾他们贪墨的奏折,阎忠和荀彧的脸上略微有了些意外。
对于栽赃陷害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他们最初却以为灵思皇太后会给他们戴上一顶乱臣贼子反叛朝廷的帽子,竟不想这宫妇好像变得有那么一丝丝的聪明了,居然用了贪墨这一招。
毕竟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二人对朝廷的忠心,也知道他二人是王黎的心腹,相对于太后和陛下而言,王黎才是朝廷真正的中流砥柱,他们又怎会反呢?
不过,太后的这番作为让他二人眼前微微一亮,却也并没有让二人能够弯下腰去捡起来看一看反对一二。
阎忠冷笑一声,抬起头来看着太后,言语中再没有半点虚与委蛇而是如剑一般的直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后,真实情况你我自知,在座的朝廷诸位大人也心知肚明。
那些虚妄的、揣测的甚至无边无际的所谓罪责就不要拿出来说了,您应当相信,以微臣和文若的能力十封八封这样的奏折也可以炮制出来。
太后,今日虽然是雒阳百姓与天同庆的日子,但您和陛下出来的已经太久了,您和陛下身系天下,身处宫外终究多有不便,还请太后直言便是!”
“好,好!好一个冥顽不灵的阎伯敬、荀文若,本宫原本还顾念你们这些年来的辛劳以及诸位重臣的颜面,给你们一个体面,只要你们立即辞官挂印,本宫依旧可以特赦你们。
但是,现在本宫改主意了,既然你们无耻到连卫将军在前线作战的军饷和军粮都干贪墨,本宫又何须再给你们颜面呢?本宫今日就要让你们将雒阳的牢底坐穿!”
太后依旧没有与众人直言相告,反而是连连赞叹了两声,抚掌来到阎忠和荀彧的身前。
她的脸上还带着花一般的微笑,声音却似从九幽地府中飘出来的一样,冰冷至极入骨三分,趴在地上的宦官和宫女们直吓得筛糠一般的颤抖,牙关像是拉大锯一样,密集紧凑的磕动。
“人自欺者天欺之,人自强则天予之。太后,不要再想着做哪些嫁祸于人的事情了,朝中主公皆是学富五车智者,哪里看不透今日的局面?
本来还想着太后既然敢孤注一掷,必然会大义凛然的数落我们一番,然后再将我们斩于人前,以堵天下悠悠之口。谁知这么多年过去了,太后居然没有一点长进翻来覆去依然只是宫中的手段,实在可笑!”
剑已经出鞘,没有沾上敌人的半分血液自然不能归鞘,阎忠哈哈一笑,双眉倒挂眼睛一眯,言语中带着无限的嘲讽,“太后乃是天下至尊,想保留些颜面不愿说,那就让微臣来替太后吧!”
你不是不想亮剑吗?那就让阎某逼你亮剑好了!
不等太后回答,阎忠已然朗声长笑:“微臣知道,这些年来您一直不甘心,不甘心身为天下至尊握不住万里河山,不甘心自己的政令出不了宫门,更不甘心张让死后有一个董卓,董卓死后又来了一个主公。
您一直都在挣扎,也一直都在抗争。其目的不外乎是想趁着主公不在雒阳好将我等悉数驱逐出朝剪断主公的臂膀,好亲自接管大汉的江山。所以您开始串联朝臣,所以您开始布置绝杀,就像您今日的这场局,微臣没有说错吧?”
阎忠的一席话直接将太后脸上的那块遮羞布给揭了下来,太后顿时恼羞成怒,歇斯底里的像一个受尽了委屈的泼妇般指着阎忠破口大骂。
“自先帝驾崩,本宫与皇儿先被阉宦以命相挟,后又差点薨逝于董贼剑下,如今更是连政令都出不了宫门。皇权天授,皇儿乃是先帝的血脉,本宫也是先帝正宫。
可是在你们的眼中呢,本宫和皇儿连卫将军的一个手指头也比不过。阎伯敬,你是卫将军帐下第一谋士,你来告诉本宫:本宫应当如何做?本宫将来死后又应当以和面目去见先帝和汉室的列祖列宗?
你说的不错,今日之事的确本宫安排的,可那又怎样?只要皇儿能够真正的君临天下,本宫就算是背上陷害重臣的污名也在所不惜!”
阎忠摇了摇头,眼神中浮起一丝淡淡的怜悯:“可惜主公并不是董贼!”
“是啊,王德玉终究不是董贼。”听阎忠再度提起王黎,灵思皇太后忽然冷静了下来,或许是她想到了王黎的威名,或许是她想起来王黎救下她们母子时的场景,太后脸上的峥嵘陡然不见,浮现在她脸上的是忐忑、踌躇以及诸多的不安。
“本宫并没有想过要王将军的性命,只是想让他将大汉的权柄交给皇儿罢了。本宫和皇儿以及皇后的性命都是他救下来的,就连这个皇位也是他将皇儿推上去的。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当本宫迈出了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停不下来了。阎伯敬、荀文若,你们且去天牢中带上一段时间吧,等本宫想好后再做处置!”
言讫,长袖一挥,吴子兰、种辑领着数名羽林军向阎忠二人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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