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相较荆州而言更靠北,因而安阳的秋色也远比信阳、邓县甚至襄阳来的更浓。
秋意早已爬上枝头,催落了一山山的枯枝,也催红了一树树的枫叶。
羊毛般的白云在空中流动,阳光和煦的洒在山巅,枫叶在微风的抚摸下颤抖着跳到空中,飘飘悠悠的落下来,给白龙山铺上了一层红色的地毯。站在山脚抬头望去,整个山脉一片火红,异常的美丽。
又到了踏秋的时节!
王黎此刻就站在山巅上,陪着他的除了贾诩之外,还有刚从荆州赶回来的赵云、司马懿。
“仲达,这一次在襄阳城中你也见到了那位以贤德仁义著称的刘皇叔,怎么样,对他的感觉如何?”从地上捡起一片枫叶,王黎瞧了一瞧着叶背上的经络,抬起头来看着司马懿。
“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那刘皇叔起兵黄巾之乱,先后经历过十八诸侯伐董、冀州争锋、平袁术、斗曹操以及豫州血战,在这乱世中闯下偌大的名头,怎么到你那里好像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懿并非是说刘玄德不值得一提,而是觉得刘玄德见面不如闻名,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司马懿摇了摇头,淡淡一笑,“之前还在山中听先生讲读的时候,便经常听起他的大名。
同窗们每每提及此人之时,总是心生向往,数年如一日,懿耳朵都听得差点起茧了。懿当时还在想,这样的人物定然是一名胸藏锦绣的阳光男儿,就算是用丰采高雅来形容或许也并不为过。”
贾诩眉头微微一挑,眯着的双眼忽然张开:“可是那刘玄德的表现大大的超乎了你的意外?”
“正如文和先生所言,那刘玄德的确与印象中大不一样!”
司马懿点了点头,此次襄阳的匆匆一行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转了一圈,思索了一下接着说道:“听同窗们提起的刘玄德应该是雅量非凡,浑身都散发着光明的味道。
但是此次襄阳城一唔,却发现此人有手段有胸襟,能忍常人之不忍,也能当面装作龟孙子似得,背地里却暗自捅上你一刀,明显就是典型的一个小人,哪里找得到半分阳光的风采?”
赵云哈哈一笑,指着司马懿笑道:“枭雄不就是这样吗?工于心计,老谋深算。仲达,莫非你还真当他是什么阳光之子不成?”
贾诩眉头微微一皱,向赵云摇了摇头,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却怎么抓也抓不住:“不对,子龙,仲达口中的刘玄德与我等印象中的刘玄德同样也大相径庭。”
你仔细想一想,虽说你我素来便看不惯那刘玄德,但是他终究还是要维护一下表面的功夫,将他的仁义、君子的一面呈现在世人面前。但是,仲达今日可曾提到过刘玄德君子的一面?”
赵云亦跟着陷入沉默之中,王黎却是微微一笑,起身朝三人走了过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刘玄德有今日之变并不足为奇,三位还是不要在钻牛角尖了!”
“主公之意难道是早已料定那刘玄德必有此变?”司马懿眼前一亮,骤然抬起头来。
王黎颔了颔首,望着远处的重重关山,神色间却有一种化不开的苦涩:“王某曾听一位先贤说过: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会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刘玄德初起之时,固然有些许野心,但是当时天下刚乱,社稷也还在先帝手中,因此他的理想应该还是想能够成为霍骠骑和窦冠军一般的人物,为天子守国门,着锦衣而还乡。
可惜,先帝驾崩,董卓篡位,这天下因此四分五裂,大汉十三州全都陷入战火之中。试想一下,刘玄德久有大志,他又怎么能够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眼睁睁的看着它在身边溜走?”
贾诩叹了口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扪心自问,若是贾某如刘玄德一般从小便立志天下,只怕这心中也满是不甘呐!”
王黎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正是如此,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见证了大汉朝的衰败与董卓的崛起,刘玄德的野望便如原野上的春草一般丛生而茂盛,就算是熊熊的烈火也焚烧不净。
俗话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对于一个胸怀天下的人来讲,平凡、庸碌以及卑微恰恰是其最大的敌人。
刘玄德出生卑微却自命英雄,自然不愿意就此庸庸碌碌的过这一生,也不愿意选择卑微如尘土,那么他就只能像蛆虫一样不停的扭曲再扭曲。
所以,在我们的打压之下,他心中的阳光才会被阴霾替代,他的那个尚有几分君子的模样也只好潜藏在深渊之中。而你们要想再见到他风轻云淡雅量非凡的一面,恐怕是没有机会了。”
贾诩捋了捋长须,忽然一声冷笑,脸上重新刻上老狐狸特有的标记。
“主公,我们于今日收到荆州谛听堂的消息,刘表可能会遣刘磐接管蔡阳之地,刘玄德的兵力会压缩到邓县一县,刘玄德他们此时应该还没有接到消息。
主公,属下有一计,可以再于刘玄德背后踹上一脚,保管那刘玄德跌落深渊,再也爬不上来!”
……
第三日傍晚,蔡阳县衙。
刘备疲惫的坐在堂上,听着门外闹哄哄的声音,看着帐下诸将和谋士面露忧色。
诸葛亮同样诚惶诚恐,早早的就将城外伏兵之责给揽到了自己的身上。而张飞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恨不得立即上马奔到襄阳城中将刘表从郡衙里扯下来耳提面命一番。
“特么的,刘景升那厮太气人了,兄长一心为公,他居然敢让刘磐小儿前来接管兄长的地盘,惹怒了老子,现在就提枪去取了刘磐小儿的狗头!”
“三弟闭嘴,不得胡说!”
“翼德,休得妄言!”
两道目光同时投到他的身上,诸葛亮看着他欲言又止,刘备却是直接从案椅上站起来厉声喝道。
“刘某当初兵败徐州,若非兄长暂借一地,此刻早已不知流亡到了何方。如今豫州再败,云长星陨,又是兄长给了我等一块可以修生养息的疆域。兄长于我等之恩德如山重似海深,恩同再造。
古人道:人之有德于我也,不可忘也;吾有德于人也,不可不忘也。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更何况再造之恩?你岂能在兄长背后妄言,难道你连男子汉大丈夫有恩报恩的道理也忘了吗?”
一阵酣畅淋漓的叱骂将张飞说的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刘玄德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突然,一名亲卫从门外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着急和不安之色溢于言表:“启禀主公,三将军麾下数名将士因不满刘磐抢占他们的营地,愤而提刀砍人,造成刘磐的亲卫两人身亡,一名重伤!”
堂中立时一片寂静,如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掉一颗针也能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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