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9,若触谛听之耳
呜呜呜————
低沉的呜鸣声响彻云端,一大团阴影洒向大地。
羽根轻柔,翼尖颤动,白色的犹如云气组成的庞大身影,清凉的风缠绕着阴影,翩飞着,飞向远处。
“......接下来就注意一些,不要有太多的动作,好了,祝您身体安康。”
轻柔的手掌顺势抽离,视线望着眼前的身影,那是一位衔着笑意的女子,看上去略显灰朴的淡色全身衣。
柔顺的褐色长发披散而下,白净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善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白华,由纤细的,仿如一折就碎的手袖之上有三道斜挂的白色羽毛。
“请容我在这里暂时告辞。”
女子声音温柔,眼神自上到下打量一番,而后,满意的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不得的,急切的声音从口中涌出,也许,在这之后,便再也见到这道身影的焦虑在心中响起,焦躁感促使着口腔发出了声音。
“那个,你们还收人吗,我也想加入你们,假如我可以的话......”
“很遗憾呐。”女子半偏过头,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只是那双眼眸却显得无比认真。
“我们只是一些将要被时代抛弃的家伙,只是现在暂时‘履行’着医师的职责,但总有一天,这份职责将会还给它原本的主人。”
“汝当爱人,而后,视如自身,这是我们某段圣言中的一句,但这并非是出于我们的善意,而是我们必须要做的。”
“请努力吧,为了你自身,为了你的愿望,诉求,我将会默默祈祷您的成功。”
女子友善的点点头,而后转过头,向着前方走去,那份脚步格外坚定,丝毫没有回头的感觉,只是全力以赴的奔向下一个地点。
瘫在床上的身影静静的望着离去的那道身影。
“祈祷......”它喃语着,却隐约想起一些传闻。
据说,在过去,曾有奔赴于战场之上,白衣如雪,救死扶伤的一群人,但,她们最终犯下了大罪,那是哪怕死去千百回也不足以挽回的罪恶。
为此,她们至今也在赎罪,她们那副奋不顾身的身姿,即是在为他人祈祷,也是在为自身祈祷着。
“.............”它想着,然后,心中的空洞之处传来一阵温暖,也许,它还可以再度尝试努力一次。
桃红色的眼眸凝视着那片天空,淡粉的发丝垂落而下,脸上先是浮起一丝迷茫,继而变得坚定,在失去了那份职责的同时,她第一次获得了自由。
不再是‘圣女’的燕芍药心中发誓道。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她侧头望去,那里正有一道微笑着的黑发身影,她的手指轻轻的在开启的门敲着,眼神却显得无比幽深。
“你醒了呢,真是太好了。”
她的脸上挂着欣喜的表情,不由得,燕芍药的身体变得僵硬,心灵深处忽地传来一阵危机感,只是,眼前的视界却逐渐变暗,意识变得模糊......
彭,双眼无神的燕芍药倒在床上,黑发女子笑着走了过去,莫名的,原本明亮的天色变得幽暗,就如同身处浓浓的黑暗之中一样。
渺小的,近乎衰竭的金色光芒越发微弱,在铺天盖地的黑暗中,逐渐失去了自身的光芒,异样而污浊的气息升腾而起。
宛如无声的哀嚎一般,然而,却不曾有人听见。
.......................
“都给我听好了,不要胡乱插队,否则立刻驱逐出境。”
默尔克扫视全场,脸上的表情格外冷峻,在他的冷喝之下,‘人们’顿时停止了喧哗,在相熟的友人指导下各自站好。
燃烧着火焰的羽翼缩在身上,浑身只着片缕,肌肤发青,仿如鸟类的脑袋上悬着一团火焰。
浑身长满黑毛,大眼睛,大鼻子,嘴巴则敛在皮毛之下,外表近似野人,口中吐着粗重的气息,口中不时咕隆着发出响声。
手脚同宽,粗壮而有力,身体形似圆桶,长长的鼻子,带着獠牙的嘴巴大张着,六对小眼睛四下乱瞥,不时歪头扭脖,调整方向。
潮湿的,宛如海草一样的深色头发,皮肤透明,隐隐有水滴滑落,面色发白,手脚则极为细长,像一根竹竿子一样立在原地。
各式各样,有着异样模样的异族在这里聚集着,它们望着表情冷峻的默尔克,眼中都带着一丝渴望。
‘狱土人’与‘力壳人’面容肃穆,身上穿着整洁的黑色礼服,负责维持着现场的秩序,偶尔有‘人’向两者挤眉弄眼,两者也丝毫没有理会。
“我不管你们来自何方,也不管你们原先是什么种族,但这里是人类聚集的地点,只要在这里生存,你们就必须以‘人’的模样活着。”
默尔克态度刚硬,无视异族们心中的想法,他毫不客气的讲出联邦的要求,虽然,现在需要这些异族来作为联邦力量的补充,但他原本就不太同意这个意见。
联邦内部也开了数次大会,可最终,在那人的示意下,这份决议还是被通过了,纵然心中不愿,他们也只得执行。
看着眼前这些千奇百怪的种族,强压着心中的不识,默尔克再度强调着。
“这里是属于人类的领域,你们要遵循我们的法律,违者必惩。”
“禁止在公共场合暴露原本容貌,一旦发现,立即给予重罚,绝不姑息。”
“现在,先学会这份化形术,要深深的记住,你们全新的姿态和名字。”
默尔克手掌一挥,无数道光点顿时飞出,融入在场异族的身体之中,看着它们懵懂中混杂着茫然的表情,默尔克心中叹息,还不知道要处理多久,真是麻烦。
不过,这也是必须跨过的一环,默尔克心中一定,等吧,等他们的人口再度起来,然后就将这些异族驱逐出境。
在此之前,就暂时忍耐片刻。
不由得,他的手指在心口画了一个圈,正在在中心点去,手指忽地一顿,想起前不久那位娇小少女的发言,手指停在半空,他的脸上不由浮现一丝复杂。
手指再度抬高,在眼角处一点,而后放了下去。
就再相信一次吧,希望.....还有着希望吧。
无论是联邦,还是他自己,都需要足够的正面激励,他们沉寂的已经太久...太久了,甚至,他都快忘记那束光束的原本模样了。
偶尔梦醒,他想,那也许就是个梦,是在冰冷无情的世界中,为了活着,身体下意识蒙骗自己的幻觉,不然,为何直到现在,身体依旧冰冷刺骨。
他的手掌轻轻合拢,指尖显得僵硬,但却缓慢而坚定的握紧了。
感受着那份即将逝去的暖意,他心中祈祷着。
愿联邦永远安康,永世长存。
而他.....怎么样都好.......
.................
“好慢!太慢了!”不满的语调不断升高,声音的主人宣泄着自己情绪,灰暗和深沉的气息在这片土地扬起,气氛显得格外压抑。
半是燃烧,半是冷却,犹如流动的岩浆一般的眼眸瞪着来人,两束金色的马尾分立身体两侧,看不见一丝杂色,穿着如同上白下蓝的短衫,裙摆,表情极为不悦。
“抱歉了,处理了一些私事。”
“哼,宽厚仁慈的鹡大人原谅你了,给我好好的感恩吧。”自称为鹡的少女哼了一声,表情自傲的仰望着对方。
来者露出歉意的笑容,手掌正想摸摸对方,却被对方变得危险的双眼逼退,她随即放下手,露出郑重的表情。
“安大人那边已经吩咐过我们了,之后就需要鹡大人的出手了。”紫色的发丝被白色的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双晶莹的双眼,她微微欠身,表示着自己的尊敬。
“果然还是需要我呐。”音调变得高扬,鹡的面孔顿时变得欣然,那混杂着傲意的眼眸闪动着,手指直直的指向天空。
“我是‘父亲’至高无上的造物,是天下无敌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尽管交给我,我会全部办到!”
眉毛飞扬,表情明媚,那蕴含着无尽自信的话语纵然听起来无比霸道,却也包含着对方的真心。
“鹡大人,果然很厉害啊。”莉罗丝感慨着,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
“哼哼,我厉害吧,你大可以相信我哦,啊,对了,记得在父亲面前不要说这个!”鹡的面容忽地变得通红,原本傲气十足的小脸上变得羞涩。
“好,好,好。”莉罗丝连连答应,心中则想到那位提及鹡时略显古怪的表情,想必以那位的威能,早就理解到这一点了才对。
“一声就可以了.......谢谢。”鹡不满的嚷道,而后声音变低,视线望向一边,轻声道了声感激。
“.......”莉罗丝微笑着注视着,眼神看上来格外温暖。
“浡命,咒赋,音无,此完全者,乃非理之物。”
鹡的声音变得深沉,清澈的音色在空中遥响着,先是一点,继而无数,细微的光点从无人可见的远处汇聚而来,恢宏的曲子化作新的指令。
“聆听吧,听从吾之御令。”
生命于空中塑型,带着一致的容颜,灰色的长袍附着于身。
“歌颂吧,传唱吾之天颜。”
光影拉长,清瘦的躯壳随之显现,那是代表着‘无意’的从灵,面无表情的她们立于大地,机质的双眼凝视着‘王者’,身侧浮现形态各异的刀兵。
“宣扬吧,愿吾之祖名永垂于衔镜之海!”
灰质的光芒逐渐蔓延,在空中连成一线,既是战士,也是仆者,是忠实无二的圣者,也是绝无迷茫的兵器。
清明的光于虚空中诞生,象征智慧的力量自眼中浮现,她们对着‘最高杰作’低首,以示自身的尊敬,继而刀剑清鸣,尖锐的利芒相连着划破了天空。
“很好!”鹡笑容狂傲,眼中既有自豪,也有坚毅。
“让我们为我们的‘父’带来足够的荣光,我等纵然终为灰烬,亦曾目睹盛光自天际垂落,此番,正为出征之日!”
“我等为妖,是污秽之妖,乃浮尘之妖,是纵然死去也毫不足惜的存在。”
“唯有那位万能的‘父’,怜悯我等,我等方有外壳,足以言真意,此乃大恩。”
“万圣!!!”
一道道低沉的声音随之响起,浮尘妖们目光明亮,眼中满是认可。
“好,出征!”鹡高呼一声,于白日身影越发淡薄,她的目光直指前方,眼中满是自信,那是哪怕遭遇万千苦难,也绝不会就此倒下的目光。
“附令。”莉罗丝低声念道,肩膀处铭刻的白羽一阵发亮,继而她看向了远方。
白日之下,众多的身影消去了踪迹,原地只留一道逐渐变淡的白线。
..................
齐休眼皮一颤,不由看向天边,那里隐隐有种莫名的感觉传来,眉头微皱,心中有些诧异,那里究竟是?
“好了,这里就是我的居所了。”
前方传来杨自在的大嗓门,他的声音中带着温度,齐休转过头,那张面孔显得无比自豪,对着齐休连连挑眉。
空气就像被凝固了一般,就连蚊虫的声音也不复存在,眼前是一片沉寂不已的白地,既无生机,也无建筑,只是一无所有的地点。
仅从常人的目光望去,似乎这里的阳光显得有些强烈,也只能灵性特别强的人才能隐约捕捉到一星半点的痕迹,那是一片辉煌而壮阔的景象。
但齐休可以肯定的说,它们即便再多么努力,也绝对触及不到那片景色。
银白的光于眼中再现,在眼前的大门处,一脸肃然的守门士兵凝视着这边,犹如实质的气芒像钢刀一样的压来,呼吸之中带着刺痛感。
杨自在故作淡然的扬起手中铭牌,士兵们随即散去警戒的视线,再度化作雕像般的存在,不言不语,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
看着那道得意的脸庞,齐休眼神放空,没有理会对方,而是眺望着远处,他明白,这里应该是联邦的某处军事重地。
“呃......”杨自在一脸尴尬的立在原地,片刻后,他在贝露莎的冷眼中故作轻松的收回铭牌,最先向着前方走去。
“我也很努力了,你们一点也不知道,我是多么的艰苦,在那人的压迫下,我跑前跑后,却不敢有什么怨言,那段日子简直苦不堪言。”
“好在后来他把我丢出来,借着之前‘工作’的缘故,我才能在这里驻扎下来,其实是非常不容易的,你们这态度也太伤我心了。”
杨自在带步前行着,一路上不时扭过头,一脸幽怨的说着自己的往事,路过的人们瞥了这边一眼,就不感兴趣的移开目光,丝毫没有在意随行的两人。
“好在之后很快就能回去了,到时我再跟你们细讲我的遭遇,你们听了也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杨自在毫不避讳外人,转而提起自身回去的话题,齐休目光一凝,余光扫视路过的人,却发现他们对此不闻不问,就像已经习惯了一样。
“不用担心,据我所知这里的人都很耳背,听不到我的说话,好在还有其他可以交流的家伙,不然还真的要憋死我。”
“我也就是能够每天外出一会,不然简直难熬。”
杨自在嘴角一扯,斜视着众人,表情极为不满。
“.......”齐休轻吐一口气,心中的那个猜想浮出水面,逐渐得到了证实。
自己与贝露莎之前与那些首座呆在一起,纵然他们不会跟自己两人对话,但一些比较浅显的对话他还是听到了的。
据雪莉说,他们是来追捕擅入过去的自己等人,但就齐休自身看来,那些首座似乎并不关注自己等人,而是在说着记录历史,寻找线索一类的话题。
他们口中讨论着‘禁止法’的出现,然而,他们却似乎没有来过这里。
为什么?也不该这样想,也许只有一个可能。
齐休眼中闪现着智慧的光芒,即便是那些首座也不知道这里的存在,或者说,即便知道,也无视了这里,但这是有悖那道禁令的行事方法。
换个角度想。
自己和贝露莎是因为受过惩罚才到了这里,就联邦的知情人看来,这里应该是隶属于‘白名单’一样的地点,专门用于存放他们这些人的所在。
但依他多年以来的阅历,却没有听过相关的消息,即便是那场看似大爆密的最终考试,其实也只是给出了他们极受重视的评价,并没有真正重大的秘密。
那么,这里就出现一个疑问了。
首座们并不知情,或者只有少许人知情的这里,自己与贝露莎却来了这里,之后还要回去联邦,那么,联邦会怎么对待他们这些触犯法律的人?
是给予一致的惩罚,还是其他的方式......
手掌不由的握紧,齐休心中涌起一片深寒,纵然是首座触及那道禁令也会收到惩罚,那他为何有自信自己不会因此受到极重的责罚。
纵然出于某人的示意,他们这些误入过去的人不至于死去,但,代价是什么?
杨自在手持铭牌,原地出现一道玄圆的空洞,他回首,连连招手,示意自己进去。
齐休迈步前进,莫名的,他感觉前方的那道空洞看起来有些发暗,就像一张在等待食物自投罗网的大嘴一样。
“进来吧。”杨自在笑着走进去,传递而出的声音被拉长,显得异常沉闷。
没人能告诉他,所以,必须深入了解才行。
他心中低语着,而后,直直的撞入那道空洞。
“禁法啊......”贝露莎低首喃语着,随后,她也步入其中,三人的身影顿时消失在那里,空洞逐渐变淡,而后,失去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