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县在樟树市南边,离皂山大概七十多里地,算是一个偏僻的小县城。
路程不远,靠着手机定位,不到两个时辰,我就找到了县城里的这家养老院。
“双炮吃马!”
几名上了岁数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围成了一个小堆在下象棋,连我走到跟前都没人发现。
“不算不算,再杀一局!”被将死的老头连连摆手,一脸的不服气。
“小伙子找谁啊?你哪位爷爷住这了?”老头一边重新摆弄着棋子,一边抬眼打量了我一眼。
看这老头棋盘上摆放的有烟,我赶忙随身掏出来一根烟递了过去。
“呦,大爷,打扰您下棋了,不好意思,我想跟您打听个人,您有没有听说过罗一贯这个人?”
“呦呵,白盒七匹狼啊,小伙子从北边过来的吧?这烟这地界可没卖的。”
“谁?罗一贯?”
“你说罗老糊涂啊?”大爷自顾自的把烟点上,说着话就冒了一口。
“您知道?”我顿时满脸喜色。
老头单手夹烟,笑哈哈的道:“皮县哪里有不知道老寿星的啊,上次还有个矿泉水厂来找他合作呢。”
“还让说是喝了他们的矿泉水才能活这么大岁数的!”
“诺,你从这进去,上了二楼,最右边那间单间就是罗老头住的地,”老大爷热情的站了起来给我指路。
“得嘞大爷,您继续,”我笑着道了声谢,然后就领着秦云云向二楼走去。
这只是个小县城的养老院,在这里住的大多都是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由县里面财政拨款维持,条件只能说很一般。
楼道口搭着好几根铁丝,铁丝上晾晒着一大堆黄白色的屎布尿布,人路过的时候还要低低头才行。
秦云云捏着鼻子在我后面催促道:“文材,快点走,这太臭了!”
上了二楼,站到了最右边走廊的小单间门前,我伸手敲了两下门。
等了一两分钟,里面没回话,也没人来开门。
我有点心急了,用手试着拧了一下门把手,还真没锁门。
慢慢的推开了门,此时,房间内的窗户是开着的,一束阳光正好晃了过来。
暖暖的阳光中,我看见了窗户底下有一个老头背对着我坐在轮椅上。
老头像是耳朵太背了,完全没有听到我两进来的动静。
“罗一贯道长?”
“罗一贯道长?”我试着叫了两声,没反应。
轮椅上的老头就像是腐朽的木雕一样,背对着我和秦云云,一动不动。
无奈,我尽量减小动静,小心翼翼的朝窗户那靠了过去。
等走到了正面,看到了老头的正面,我都忍不住轻吸了一口气。
犹如枯树皮一样松弛的皮肤,牙齿掉光了,头发也掉了个七七八八,苍老的面孔怕是小孩看了都会害怕......
老头这时才注意到有人挡住了他晒太阳,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只是这一瞬的眼神.....
与其四目对视,从这双还沾着眼屎的眼睛中,我仿佛感受到了一种东西......
这种感觉说不出来,也没法用语言来形容,而且,仅仅是那一瞬间。
很快,老头的眼神就变的迷茫了起来。
“闺女啊......吃饭了吗?”老头咧着嘴露出了仅剩的一颗门牙。
“闺女?谁?我啊?”我有些发愣。
“叫你的吧?”我看了身后的秦云云一眼。
秦云云此时缓缓的蹲下身来,握住了老头的手道:“爷爷,您饿了吗?”
“呵呵......呵呵,”老头笑眯眯的抓住了秦云云的小手。
“元忠啊,饭呢?我要吃饭啊。”
“啊?”我拍了拍脑门,这还真是,老糊涂了,不光男女不分,连名字都记串了!
我可不是你什么闺女,秦云云也不是什么元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句说话声。
“二位找谁?”
顺眼扭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门口,魁梧的身躯几乎将小木门挡的严严实实。
“是你!”我忍不住惊呼出声。
来人正是昨晚上在夜市里救我的大个瞎子!
像是听出了我的声音,大个子大叔随即就笑了出来。
“是你啊年轻人,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此时我才注意到,大个子手上还提着个不锈钢保温桶,看来应该是给这老头送饭的。
“元忠,元忠,吃饭了,”轮椅上的老头忽然激动了起来。
被唤做元忠的这男人赶忙走上前来,一脸尊敬的蹲在了老头的轮椅旁。
这男人闭着双眼,像是知道我的准确位置,他扭头过来对我道:“二位,如果是为了昨晚的事来道谢的话,那就请回吧,大可不必。”
我赶忙插嘴解释:“不,您误会了,我是奉家师之命,来找一位叫罗一贯的皂山道士的。”
“嗯?找家师?”
“年轻人,你师傅可也是皂山派的?哪个辈分的?姓甚名谁?”
我对他拱了拱手,沉声回道:“家师许青阳,俗名许一玄,是北茅山一派,师承李道子。”
“李道子?”
“符王!”中年男人忍不住惊呼出声,猛地一下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刚想继续解释,就在这时......
刚才还男女不分的老头忽然自己推着轮椅转了过来,更让我惊讶的是他此刻的眼神,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小友?如若刚才老道没听错,你刚才可是说的茅山派许青阳?”
我惊骇的发现,此刻这老头说话的时候,神清目明,口齿清晰,哪里还是刚才那般模样!
叫做元忠的大个男人解释道:“家师年迈以高,现在就是这样,每天有时能清醒几分。”
我知道,这一趟下来,我不远千里的算是终于找对人了。
眼前之人,正是小道长口中所言的那人,皂山派,罗一贯。
还有,老头这个叫元忠的徒弟,那晚他的本事我可是见过的,可以称得上是高深莫测.....
那他这上百岁的师傅,该是有何等高明的道家本领?
或许.....他真的能救小道长。
我直接拉着秦云云跪拜了下来,深深的给眼前的老人磕了一个头。
“恳请道长出手相助,家师曾有言在先,要是见到罗道长的时候就说一句话。”
“家师说:您当年欠他的人情该还了。”
“该还了......”
“呵呵......”老人闻言后笑着摇了摇头,他脸上那岁月侵蚀后留下的皱纹都挤到了一块。
“许青阳倒是还记得那事,看来他还是没变啊,吃不得亏。”
“小友,你师傅他身体可还安好?”
我仍然跪在地上,言辞陈恳的道:“回罗道长,家师已经是二世身了......”
“二世身......”
“二世身......”
“哎......看来,许青阳到底还是修了那金蝉之法......他还是放不下啊,”老人神情落寞的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悲凉。
抬起头来,老人继续问话,“你师父纵然是二世之身,可也有一身的茅山底蕴,请问,他是所受何困?”
“年轻人,先起来吧,”大个子元忠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起身后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看着眼前的老人,咬着牙,说出了两个字。
“截阴。”
听到这两个字,老人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而后,他扭头对徒弟罗元忠吩咐道。
“元忠,你去找下老常,让他帮帮忙,算算许青阳现在所处的地点方位,完事再去老孙那一趟,看看你的家伙式收拾好了没。”
“师傅,你.....”罗元忠有些吃惊。
老人一脸平静的摇了摇头,“当年许青阳救过我一命,趁现在我还活着,还了他这人情便是了。”
“可,师傅你的身体......”
“唉,放心吧,老头子我精神着呢!”
“小友,你将你背后那把木剑拿给我看下,可否?”老人说着话,指了指我身后布条包着的大柳剑。
听闻此言,我迅速的抽出了背后的木剑,一层层的解开了布条,弯腰躬身的双手端着木剑,递了过去。
老人颤颤巍巍的伸出来瘦弱的胳膊,轻轻的用手摸了摸木剑的剑刃,眼神迷茫,像是陷入了当年的回忆。
可就在这时,老人忽然神情一变,说话的语调也提高了好几分。
“呸!”
老人朝着我的大柳剑上吐了一口唾沫,同时,面色铁青道:“许青阳!当年你拐走了我最爱的小师妹,啊,现在还厚着脸皮求我来救你了!”
“呸!”
“啊!呸!”老人觉得不过瘾,又接连对着木剑吐了好几口唾沫。
见到这一幕,顿时,我右眼皮一跳一跳的。
一脸蒙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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