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鸿飞没有立刻回答,这事儿他必须要细细考虑。
难得的是,当今也没有催促,一贯带着微笑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笑眯眯的喝了口茶,静待着林鸿飞的决定,竟然是难得的有耐心……他完全不担心林鸿飞能够翻出自己的手掌心。
倒是丁大军,听到林鸿飞和当今的这番话,吓的几乎魂飞魄散!
他很有种想要一头撞晕过去的冲动:自己怎么就听到了这种事情?不是不能听,而是……这种事情实在不是自己应该听的事情,给自己招来了一场无妄之灾啊。
林鸿飞并没有让当今等太久,严格来说,甚至连半分钟都不到,他一脸疑惑的望着当今,腼腆的笑容中带着一丝羞赧,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首长,这个……东方市冶金所是个什么性质的研究机构?他们擅长的领域是那些?”
听到林鸿飞这话,当今的脸上神色未变,倒是当今的秘书伊大庆,沉声道,“放肆!”
“伊秘书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您这话的意思?”望着伊大庆,林鸿飞的表情很迷茫,诧异的向伊大庆问道,“首长给我推荐了东方市冶金所,想来这家冶金所的实力一定很出色,但实在是不好意思,大概是我孤陋寡闻了些,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东方市冶金所的名字……既然是合作,对我们的合作伙伴的实力有个基本的了解,这有什么不妥?”
伊大庆感觉自己从未受过如此羞辱,自打自己成为当今的秘书以来,有多长时间没有受过如此羞辱了?很长,反正长到伊大庆自己都记不得了,只要是当今或者自己代表当今说出来的话。谁敢质疑?
可现在,林鸿飞的话,如同在他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让伊大庆几欲抓狂!他林鸿飞以为自己是谁?竟然也敢如此对我说话?!可偏偏,迎着自己那完全可以杀人的目光,林鸿飞却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这小子不但没有退让的意思,还竟然敢和自己对视!
“小伊,小林同志说的很有道理嘛,既然他不清楚东方市冶金所的情况。那要问个清楚自然是应该的,这说明小林同志对工作很负责嘛,”当今却仿佛完全没有什么反应一般,笑眯眯的点点头。
“是,首长。”伊大庆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对林鸿飞道。“林鸿飞同志。东方市冶金所是中科院下属的、以应用研究为主的技龗术科学综合性金属及冶金研究机构。在50年代,主要从事钢铁冶炼与合金钢等传统冶金的研究;在60年代初,开始转向新材料的研究,先后开辟了超纯金属、半导体材料与器件、半导体集成电路、磁性与超导材料、敏感材料与器件、金属腐蚀与防护、离子束技龗术及其应用等研究领域。”
说到这,伊大庆特意加重了语气,“就整体实力而言。在金属的应用研究方面走在了国内前列。”
顿了顿,他特意补充了一句,“当初国家在研究运10的时候,东方市冶金所是出了大力的。虽然运10项目下马了,但相信东方市冶金所掌握的技龗术对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的飞机项目很有帮助。”
得!这话一出口,就等于将所有的问题都摆在明面上来了,这几乎是直截了当的告诉林鸿飞,要参与到你们的材料研究所里面是假,当今就是看上你们的材料研究实验室了,就是看上你们的飞机制造项目了,想要在这里面捞一把,怎么滴吧!
他这话一点都不含蓄,但到了当今的层次,也没有含蓄的必要了:我就是看上了你的东西,我就是要把你的东西从你手里抢过来,你敢不给?
林鸿飞的一颗心在不停的往下沉!
望着林鸿飞那阴沉的越来越厉害的表情,伊大庆的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了一丝丝的笑容:你小子再牛气,还能扛得住当今的煌煌之威、堂堂之军的碾压?说要你的东西,那就是要你的东西,你敢不给?
“如果只是这样,那很抱歉。”迎着伊大庆那充满了嘲弄之色的目光,林鸿飞缓缓的摇摇头。
“什么?”伊大庆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竟然拒绝了?他怎么就敢拒绝?
“我相信东方市冶金所在应用研究方向已经取得了非常好龗的成果,但就我听到的这些而言,很抱歉,他们的技龗术水平还达不到和我们公司合作的最起码的要求,想要让他们的水平跟上来,就要我们公司提供大量的物力和财力来支持他们,这势必会拖累我们公司的发展,”林鸿飞两手一摊,似乎也很无奈,“最重要的一点是,东方市冶金所是中科院下属单位,我们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有什么资格向他们提供支持?到时候又不知龗道有多少怪话要传出来了,如果被人知龗道这是首长做的决定,对首长的影响也不好。”
林鸿飞拒绝了?!
不光是伊大庆,所有人都傻了,亲自去酒店将林鸿飞带过来的丁大军更是吓的两条腿如同筛糠,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就敢拒绝?他怎么就敢拒绝?
甚至连当今都没有想到林鸿飞会如此坚定的给出拒绝的回答,拒绝的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虽然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手却微微抖了一下。
是的,在所有人面前,当着当今的面,林鸿飞就是拒绝了。
拒绝原因很简单,这几分钟的时间,让林鸿飞想明白了一件事:当今这次的伸手,表面看上去似乎是对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的伸手,但实际上针对的却是大家公认的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的后台“老王家”,这是一次刻意谋划的、专门针对“老王家的”一次有预谋的试探活动。
在高层眼里,谁不认为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的靠山就是老王家呢?现在老王家在汽车和摩托车领域发展的红红火火,在工程机械领域和商用车领域的辉煌也可以期待,这眼看着还要进军航空制造业,说当今看着不眼馋那是假的……掰着指头数数。当今手里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好东西吗?没有!;现在当今也算是熬出头了,那么是不是应该对当初那些跟着他一起“打天下”的心腹们论功行赏?应该!可自己手里的东西不多,仅有的一点好东西自己还要留着,怎么办?就只好打别人的主意了。
现在想来,当今想要插一脚进来是假的,试探老王家对自己的手伸入他们地盘的态度才是真的……当然,如果自己真的答应了,当今也不会犹豫,绝对会将自己的这份好意给“笑纳”下来,只要自己答应下来。当今就有了应付老王家的借口和理由。
一想到这一点,林鸿飞的汗水简直哗啦啦的往下流。
当然,那么自己拒绝了又会有什么问题?
林鸿飞很认真的想过,他发现,就算自己拒绝了。其实也屁大的问题也没有。
首先一点,没有人会认为是自己拒绝了当今。虽然看上去是自己拒绝了当今。可谁都认为自己是早就得到了老王家的授意;最重要的一点是,当今最高权重、是现在共和国明面上的第一人是不错,但也不意味着他就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想要干掉谁就能干掉谁了,在撷取更多利益的同时,也意味着他还要肩负起为大家寻找新的利益、平衡各方面利益的责任来,做不好怎么办?估计下一届就没有他什么事了……不要忘记了。虽然当今明面上是军方的最高领导人,但是现在的共和国还是处于“老人政治”时期,说了算的,还是那位活的几乎成了妖精的老人家。
既然是“老人政治”。那么也就意味着现在这个国家说了算的是一帮子比当今的年龄还要大一些的老一辈人,如此一来,问题来了:当今对老王家动手了手,那会不会引起大家的担心?大家会不会担心,既然当今今天会对老王家下手,那焉知明天不会将手伸向老李家兜里?又焉知后天不会将手伸向老马家兜里?不敢说同仇敌忾吧,最起码将来老王家去“做工作”的时候,难度显然会低得多。
明白了这些,林鸿飞又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甚至可以猜到,只要自己将情况及时的告知自己老丈人,这次当今说不定还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完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伊大庆彻底傻了眼,一时间不知龗道应该如何应对林鸿飞才是,可是他还不敢看向自己的大老板,否则岂不是说明了自己的这番作为根本就是老板授意的?……虽然大家都知龗道内裤里面是什么,可知龗道是一回事,被人扒下来内裤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今也有种被人扒了内裤的感觉,他一方面不爽伊大庆的无能之余,可还是要想办法来解决问题,咳了两声,当今开口了,“小林你说的也没错,不过这样一来,你们公司在巴西的投资会受到影响吧?”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都还好,可丁大军却是浑身一颤,恨不得自己干脆死过去算了:这种对话岂是自己能够听的?
相比于丁大军,林鸿飞的反应就好龗的多了,他一脸的无奈,“商业发展过程当中,总会受到很多可控因素和不可控因素的影响,如果真的有些不可控因素影响到了我们公司的发展,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林鸿飞什么话都没说,当然,他也不适合说,但说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
“那可就太让我失望了,”当今一脸遗憾的摇摇头,“我还以为你们古齐省工业制造有限公司是一家心怀祖国、一心为振兴民族工业而努力奋斗的一家公司呢。”
林鸿飞听的直咧嘴:这话别人说也就罢了,您也好意思说出来?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后世的时候,无数所谓的精英们都用“中国落后的基础工业在材料和制造工艺上却无法满足运10这样大型飞机的制造工作”这句话来为运10的下马来辩解,这句话本身也没啥问题,听起来似乎也确实是那么回事,但联想到美国阿波罗工程带动了一系列相关技龗术的突破与相关产业的发展,那么这句话就有问题了。
因为技龗术不过关,就成了淘汰的理由.表面上看起来很符合经济规律.问题是你不研究,就永远得不到大飞机制造所需要的技龗术。技龗术是需要逐步积累的。幻想着别人卖给你技龗术只能是白日做梦!我们假设一下,如果运10成功了呢,在各种资料上,我们就可以将运10的发展以及带动作用总结为“运10工程的意义是巨大的,它带动了中国落后的基础工业在材料和制造工艺的革命性进步!”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作为一个中国人,谁不愿意为自己国家和民族的复兴而出一把力呢?可愿意出一把力是一回事,被人两句话鼓动的热血沸腾、不管不顾的嗷嗷叫着往前冲、被人当了刀子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学生可以热血一点,他们毕竟年轻。可我们做企业的,就要考虑到企业的长久发展,我d的发展不也证明了这一点嘛:只有生存下来、保存了实力,才能说到以后。”
林鸿飞这话一出口,当今顿时就没了话。
————————————————————————
林鸿飞走了。走的时候脑袋还晕晕乎乎的,原因很简单:面对自己这番绝对可以称之为“冒犯”的举动。当今竟然没有做出什么明确的决定。只是让自己汇报了一下这些天在巴西的情况就算完事。难道他打算跟自己算后账?林鸿飞心中奇怪,但怎么看也不像是在跟自己算后账的意思。
林鸿飞不知龗道的是,自己刚走,当今就长长地叹了口气,感慨道,“老王家这次捡到了大便宜了……林鸿飞这小子虽然毛糙了些。不过好好打磨打磨,还是一块好玉!”
这评价可不是一般的高了,最起码在给当今当秘书的这些年里,伊大庆还从来没听首长如此高的评价一个好林鸿飞这般的年轻人。
“您……不生气?”伊大庆心中奇怪的要死。尽管心中告诉自己千万不要乱开口问话,但终于还是没忍住。
“我生气?我为龗什么要生气?”当今笑了,“这是我和老王家之间的事情,这小子不过就是个传话的而已……小伊,难道你没看出来,老王家早就看出来我要对他们动手,早就做出针对性的安排了么?你以为这番话是随随便便一个小年轻就能够说出来的?”
伊大庆连忙摇头:如果不是早就得到了老王家的授意,林鸿飞敢在首长面前说这番话?开玩笑呢!
“老王家就是老王家,王老头,智多近妖啊,这次算他赢了一步。不过这个林鸿飞也确实不错,怪不得王老头对他那么信任,小一辈当中能在我面前据理力争的小子,应该没有几个吧?”一说起林鸿飞,当今心中大是感慨,“也难怪王老头之前拼命的要将王老三的独生女塞给他,我要是能早发现这小子,有合适的孙女,我也会塞给他。”
当然,这话也就说说而已,当今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老大家倒是有个的女儿,可那丫头不过才16岁,刚刚上高一的小丫头,怎么可能许配他人?只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心中还是不免有些遗憾。
…………………………………………
林鸿飞不知龗道老人家是怎么评价自己的,但当他拨通了东方正的电话的时候,刚刚开完一个会的东方正,听完林鸿飞汇报的内容,却是生生的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小子,你知不知龗道,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爸,我当然知龗道这个玩笑不好笑,”林鸿飞苦笑着道,“您知龗道吗,我现在两条腿都还是抖的,软的跟面条似的。”
林鸿飞在胡闹,也不敢拿这种事情乱开玩笑,东方正当然知龗道这一点,可虽然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荒谬感,“当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没好意思将“异想天开”这四个字说出来。
“还能是怎么想的,看到咱们手里的钱眼红了呗,”林鸿飞撇撇嘴,东方系被称为买办系,不是没有理由的,“爸,现在不是您跟我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么大的事情,是不是应该赶紧跟老爷子汇报一下,请老爷子定夺?”
“啊?对对对!”被自己女婿一提醒,东方正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多大的错,没错,现在可不是和林鸿飞纠缠这个问题的时候,而是需要立刻将这个情况告诉老爷子,他拍拍脑袋,“看看你的手机要不要换电池,要换的话赶紧换了,估计用不了多久老爷子就会找你。”(未完待续……)
www.。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