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抱非
忽然,醉道人扭过头看向张清烛,轻声说:“人缘像他那样差的,在龙虎山你到不到第二个,对他意见尤其大的当属你小师叔张剑先,那小子老嚷嚷要揍那老小子一顿,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甚为可惜,大家都感到遗憾,龙虎山两大高手斗法,必定不是跟龙族的小打小闹可比。”
“啊,还有,龙族最厌恶,最有敌意的龙虎山道人,是张抱非,不是剑道人张剑先,可能是因为这个,那小子对张抱非特别有意见。”醉道人最后语气悠悠补充了一句。
“哈…哈哈……”张清烛结结巴巴地打哈哈,实在不好置评,更不能附和。
巨龙看张抱非死死地盯住它,出于谨慎它又扇动翅膀向更高处拉高,想要拉开与道人的距离,同时稳稳占据住制高点,保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巨龙的双翅一振,鼓荡起漫天的狂风,乱流在天空乱窜,把张抱非道人的衣衫袍袖吹刮得猎猎作响,乱流的余波向外散逸,从高空不断激荡到张清烛所在的小山顶上,张清烛还能清晰地感受到扑面的冷风,宽大的道袍袖口被充盈鼓荡,圆圆满满,轻轻上扬。
这绝对是一头有着极为强大实力的凶兽,此时却表现得非常谨慎,显然像醉道人所说的是有着很明确的目标,是专门冲着张抱非道人去的。
“哼……张文龙你果然如族内那几个老家伙所说的,由生而死,由死而生,果然了得,电系魔法中蕴含的光元素对你竟然没有一点克制,被你吞入腹中后,竟没有一点反应,你竟然踏出了那一步,由死而生,果然了得。”上方的巨龙看着下方的道人非常警惕。
哈……这话的意思是巨龙的光柱是故意送给张抱非吞下的?光元素为什么对张抱非道人会有克制?光的克制作用不是只对……
还有,张文龙?巨龙怎么称呼张抱非道人为张文龙呢?
张清烛把目光转向醉道人,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希望醉道人能够解惑,醉道人看过来,谈谈地说:“张文龙是龙族给张抱非的诨号吧,由来呢,是张抱非喜欢用龙血浸润自己的躯体,时间久了,身上出现了龙影。”
啊,是这个原因呐。
可是张清烛总觉得奇怪,侧着脸偷偷打量了醉道人一眼,发现他脸上很平静,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醉道人是块老姜,年纪大,城府自然不浅,不会像个初出茅庐的雏鸟,心里想什么,脸上的表情就跟着展现出五颜六色。
张清烛觉得奇怪,他不是质疑醉道人说的是假话,醉道人说的是真话,但却是部分的真话,张清烛觉得,真正最主要的原因是巨龙所说的‘由生而死,由死而生’,这种感觉没来由,就是本能地在心底突兀涌起。
张竟初好奇问:“前辈,龙影?什么龙影?西方的巨龙吗?”
张清烛接口:“一只大肚子蜥蜴?纹在肚皮上?”
醉道人稍微愣了一下,随后摇头笑道:“不是,不是大蜥蜴,是东方真龙。也不是纹在肚皮上,主要是在胸背上,呵呵,张抱非肚子上也是有——嚯,你小子。”醉道人说着说着突然打住,冷哼一声。
呵呵……张清烛挠头嬉笑一下应付过去,低下头,脑子快速转动,醉道人说主要是在胸背,还另说张抱非连肚皮也有,这个话的意思是,有很多人有,张抱非似乎特别多,多到连肚皮都纹上了。
是这个意思?
“嗯?”醉道人突然脸色一变,眉头下压,目光闪烁,吓了张清烛一跳,心说至于吗?不就小小套了个话嘛,至于要勃然作色吗?
醉道人的下一个动作让张清烛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醉道人转头抬眼望向远处,张清烛的目光跟着醉道人转动,那个地方有什么?有人来了?那个方向好像是通往龙虎山中心区域的。
醉道人看了几眼,后又凝神仔细感应,快速转过头向着天空中对峙的双方吼道:“别磨磨蹭蹭了,跛道人来了。”
随即醉道人飞身向前,速度极快,在原地上留下一道残影,向着刚才观察的方向飞去,像一道闪电瞬间穿过重重山峦。
醉道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前方,只有微风歘来他离去时的最后一句话:
“记住,不要它的命,死了,在天师面前不好交代。”
原本静立虚空的魁梧道人脸上从容的表情明显一变,变得有点焦急,背在身后的双手迅速放开,与此同时,全身上下爆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来得非常突兀和迅速,像是平静的湖面上突然炸响了一颗鱼雷,瞬间把整片水域翻了个底朝天,水底涌动,剧烈震颤摇晃,惊涛骇浪在疯狂拍打着堤岸。
这就是此时张清烛心底最真切的感受。张清烛感觉自己好像是堤岸边上那一抹柔弱无助的孤影,抬眼上望,是汹涌澎湃的巨浪,被狂风高高地卷起,犹如一堵冰封的高墙,高墙的最上端似是有一道藏在黑暗里的冷酷目光,而自己如蝼蚁一般匍匐在地面上,命运,在等待着被审判。
张抱非身化轻烟,留下一道残影,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上方高处的巨龙冲去。巨龙也在同一时间发动起攻击,巨龙剧烈拍打两只遮天蔽日的肉翅,鼓荡起来的狂风凝结成一片片可被肉眼观察到的锋利刀刃,风刃呼啸着向下方急速而上的小小身影冲去,“砰砰砰……”一连串的爆响传来,像是无数柄铁质的兵器在交击,声音苍劲激昂,道人只管埋头全力向上冲来,对临身的风刃全然不顾,任其削割,风刃在道人身上擦起漫天的火花,一蓬蓬不断从身上弹起,从远处看像是变成一个火人。
见风刃的攻击效果不大,巨龙再度血盆巨口大张,口中顿时冒出几缕烟气,跳跃的龙炎在喉咙中凝聚,巨龙咆哮着向着下方极速冲来、已经越来越近的人类身影吐出龙炎,无边的火焰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漫天的火焰仿佛要把天空中的一切都要焚烧殆尽,熊熊燃烧的烈焰散发出极高的温度,向着四面八方辐射过去,火焰之中不时出现视觉的扭曲,像一道轻烟随风飘动,仿佛将空间燃烧洞穿,出现了空间的瞬间坍塌。
张清烛和张竟初站在小山顶上,此时的感受最好的形容莫过于城门失火池鱼之殃,本来只是看个热闹,没想到会把自己推进险境。最开始的风刃还好,风刃全都一股脑地奔着张抱非道人而去,偏离目标吹刮到下方的小山上的没有几个,间或几片风刃飘来也大多因为偏离轨道太多而变得软弱无力,只要伸手出击随便打一下,风刃便散架了。
但后来的龙炎一吐出,情况便艰难了,虽然龙炎的目标也是面前的道人,没有一丝火焰散逸出来飘落到他们所在的山顶上,但是火焰剧烈燃烧所散发出来的高温却是无差别地向四周扩散,脚下的小山顶距离天空中战斗的最中心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滚滚热浪排山倒海般扑面而来,根本无从躲避。
张清烛觉得自己的嘴唇干裂了,全身的水分快速蒸腾,全身上下毛孔大张,从中渗出雨点般的汗珠,身上的道袍瞬间被浸湿,又在瞬间被席卷过来的高温热浪所烤干,还没干透,毛孔又从身体内渗出更为巨量的汗珠,汗珠又在瞬间被蒸发,短短几个呼吸的瞬间,张清烛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严重缺水。
张清烛艰难地朝旁边的张竟初看去,张竟初同样满脸焦黄,正压紧眉头凸起眼睛,强行撑起意志硬抗。张清烛相信张竟初会跟他有同感,这火焰很邪门,不仅仅是烧在空气中,感觉好像也能点燃灵魂,此时他就感到脑袋一阵眩晕,立马呼吸不畅,泛起些许心悸的窒息感,四肢酸软,好像力气被一点点抽离出去,身上的真气在经络和丹田里乱冲乱撞,真气运行的紊乱激起体内腑藏阵阵剧痛。
张竟初口中哆哆嗦嗦,艰难地抬手指向张清烛的身后,张清烛随即恍然,左手捏指成印,徐徐放于鼻端,右手向后扣住宝葫芦瓶盖处的枯藤枝龙头,用力一拉拔出瓶盖内的木塞,打开瓶口,同时口中默念咒语。
“嘭”宝葫芦的瓶口冲出两道水柱,从头顶上方向两人悍然砸下,两人毫无动作,任由水柱落下将他们笼罩早其中,水柱外部成形并不向外垮散,水柱之内却像水在海里,依旧奔流涌荡,水柱最顶端的圆形表面上,水波摇动,有浪花拍打飞溅。
在一片沉寂过后,两人双双向上游动,涌出水柱的上端表面,“呼……”两人同时重重地呼出一口长气,把胸腹内的浑浊的老气尽数排出体外,眼睛稍微眯上,鼻子用力往回吸气,一股干燥炙热的空气瞬间填满喉腔。
还是很热啊!
俩人都没有出声交谈,俱都把目光投向天空的战场上,此时的天空,俨然成了一片火海,在视野里不断出现微微的扭曲,黑烟不断升腾起,在交战双方的最上方弥漫,像浓云大雾,是真正的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