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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出面把外面的胡姬都打发走了,又着人给了赏钱。
那女子被打碎美梦免不得要抱怨几句,又碍着里那位是京城来的大官,纵使不满也只敢声嘀咕,好在给的赏钱还算多,虽然不能飞上枝变凤凰,这钱也足够她们买许多好看的衣裳首饰了。
先前来传话的护卫看着胡姬被人领着往外走,忍不住问杜仲,“,主子到底怎么想的?那位顾娘子……”
话还没说完被人冷眼扫过,“不该问的别问。”
这次跟着主子来宣化的都是新人,虽然知道主子夫人之间的,却不清楚主子夫人到底是么思。
其实这一年,京城众人也不清楚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夫人离开的一个月,主子跟疯了似的,整日不上朝,不是跑京兆府找夫人的线索,是独自一个人骑着马去外找,偶尔得到个线索,半夜三更都会跑出去,被圣上叫进宫训斥几回后总算是收敛了。
后来呢?
后来主子不再跑京兆府,也不再去外,每日准时上朝,把自己沉浸在公务中,处理公务比从前还要疯狂,付别人的手段也比从前更为狠辣。
那会所有人都以为主子是忘记夫人了。
只有他们这身边人才知道主子根本没有忘记夫人,反而比从前还要疯狂。
他在澄园着人建造了一只足有一间房子大的纯金笼子,每日坐在桌子后画夫人的画像,现在澄园那间书房全是夫人的画像,那个时候只要到顾攸宁三个字,主子会驻步,偶尔在路上碰到一个相似身影的人还会跳马车追过去,更别说到有人说道夫人的不好了。
有个官宦子弟因为私拿夫人说了几句荤话被主子拿酒坛砸破了脑袋,现在还躺在床上。
那段时间——
京城人人自危,是怕开罪主子。
后来别说再有人敢说道夫人的不好了,连夫人有关的,甚至连顾攸宁那三个字都不敢提了,是怕惹了主子不快。
……
轻轻叹了口气。
杜仲从旧日的记忆中抽回思绪,看着站在一旁因为被自己训斥而脸色发白的护卫,还是开口说了一句,“你只要记住那位顾娘子是主子尖上的人,也是唯一能成为咱们主母的人,不管他们再怎么闹,也不管主子做了多少,我们都得她恭恭敬敬。”
是不知道这两人么时候才能好。
摇了摇,也没再搭理护卫,杜仲转身往里走,没有直接提步进去,而是站在帘子外人禀道:“主子,人都已经走了。”
无人回应。
只当主子是不想说话,杜仲刚想退到里福福发出刺耳的声音,一紧,顾不上主子会不会发落他,他立刻打了帘子走了进去。
看到倒在地上面色苍白的男人,杜仲神色大变,快步上前,惊呼道:“主子!”
……
傍晚时分。
杜仲捧着汤药走了进去。
脸色苍白的男人只着一身单衣靠在床上,这会还有阳光从轩窗外折射进来,笼罩在男人的身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只能瞧见他手里握着一只藏蓝色绣凤凰的荷包,那荷包从前一直系在他的腰间,进入宣化后却被他收了起来,此时被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不由让人担力道再大,这只荷包会步午间那双筷子的后尘。
可也只是一瞬。
攥着荷包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么,紧攥的手指立刻松了开来,似是怕弄坏它,男人的力道顿时变得轻柔了许多,甚至还拿手轻轻去抚平那上不弄出来的褶皱。
看着男人这番变化,杜仲压里的叹息,走过去人说,“主子,药好了。”
姬朝宗也不回,只是看人进来把荷包抛到了一边,抿着唇,手指撑在膝盖上收紧,似乎是不愿旁人窥见自己的内,冷声道:“不喝。”
“主子!”
杜仲里着急,声音也不免加重一,“大夫说了,您的身体不能再这样糟蹋去了!”这一年来,主子三餐不定还经常失眠,每日要困到极致才能勉强入睡,可也只是睡一两个时辰醒。
又加上易燥易怒,身体早不像样子了。
看着男人还是一脸淡漠的模样,他低声提议,“不如我去请夫人过来?”本想着若是夫人在这,主子肯定不会这么糟蹋自己,可男人到这话,脸色顿时变了,转过脸看着他怒喝道:“你要想步扶风的后尘去找她试试看!”
想到午间她那一番作为,姬朝宗一时气急,更是忍不住高声咳嗽起来。
“主子!”
杜仲放药碗想去扶人,却被人狠狠甩手拂开,男人弓着腰咳嗽着,脸都涨红了,却还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要敢去找她,给我立刻滚去姬家!”
“主子……”
“出去!”
杜仲动了动唇,看着男人暴怒的脸还是没有往说,他把汤药放在一旁,转身出去,走到布帘处的时候又回看了眼床上的男人,最终还是咬牙出去了。
正逢外护卫来询问,“,厨房的李婆子来问么时候上菜。”
杜仲拧眉,“让她们先回去吧。”
护卫一愣,“可先前大夫不是说了让主子准时吃饭吗?”
大夫是说了,可里那位祖宗不肯有么子?杜仲大得不,揉着疲惫的眉,“按我说的去做。”
护卫虽然不明白,还是应了。
他走后,杜仲在廊徘徊,他知道主子先前那番话不是他开玩笑的,倘若他真敢去找夫人,主子肯定会把他送走,可主子现在这个况……要是再这样折腾去,还不知道会变成么模样。
咬了咬牙,杜仲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突然提步往外走。
“,你去哪?”门房有人见他出去,问他。
杜仲没答,只说了句“让人看着主子”走了出去。
他走到酒肆的时候,天已经从墨蓝转为黑色,两旁风灯摇晃,照出一条路,烟花节还未结束,街上的人不是已经回家吃饭是跑到庆安街先去蹲守观看烟花的好位置,他这一路疾,倒也没瞧见多少人。
看着不远处旌旗飘动的酒肆,杜仲的脚步终于慢了来,这个时间在酒肆喝酒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熟客在里说话,三七到有人进来忙迎着笑脸过去,“客人一位吗?”
杜仲看了一眼里,问人,“夫……顾娘子在吗?”
三七看了眼这张生面孔,打量一番后歪着问道:“你找我们东家有么吗?”刚说完后便有一个女声从后传了过来,“谁啊?”
“半夏姐姐,有人找东家。”三七回人说。
半夏看过去,瞧见是杜仲,脸色微变,打发了三七去别处忙活走了过去,也没有让人进来的意思,挡在门前压着嗓音说道:“你来做么?”想到午间姑娘红着眼眶回来,她里不舒服,问姑娘又不肯说,还是后来来店吃酒的客人说今日有不少胡姬进了西树胡那位高官的门还得了不少赏钱。
她了之后气得不。
怪不得姑娘这一午绪都不。
把姑娘叫过去做饭,又故意喊胡姬过来刺姑娘的……半夏便是早中姬朝宗有亏欠,此时也不由人置了气。
杜仲里着急,也不敢硬闯,回道:“主子生病了,不肯吃药也不肯吃饭,我是想找夫人过去劝一劝。”
说姬朝宗生病,半夏也有担,可想到午间那人做的又咬了咬牙,低声问人,“杜仲,我且问你一句,你家主子现在到底怎么想的?若是他里还有我们姑娘,别做出那样伤人的,当初离开是我们姑娘不,可这一年,我们姑娘又哪里过得容易了?”
还想再说几句,身后又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怎么了?”
“姑娘。”
半夏忙回,看着她还是一副大不舒服的样子,又拧眉过去扶人的胳膊,“您怎么出来了?不是让您在里歇息吗?”
“我没。”顾攸宁应得没么精神。
从西树胡回来后,她也没怎么吃东西,又怕回去让嬷嬷满担,索性便在里躺着,可她里藏着又怎么睡得着?傍晚那群人说胡姬的,她也到了……不愿再想这件,她抬起眼帘往外看,待瞧见站在外的是杜仲,蓦地一跳,脸色立刻变了,“你怎么来了?”她忙提步过去,脸上也是一副没遮掩的紧张模样,“是不是姬朝宗出了?”
“夫人。”杜仲喊她。
到这个旧日的称呼,顾攸宁的眼眶顿时红了,有许多话想问他,只是这会她更紧张姬朝宗,继续哑着嗓音问人,“到底怎么了?”
可杜仲看着她这幅样子,一时却不敢答了,如今主子还在气上,指不定该怎么磋磨夫人,夫人这会身体又不大好,若出个么可怎么好?
顾攸宁不曾他回答,更担了,“我去看看。”说着要提步往外走。
半夏见她连斗篷都不披要出去,急得不,忙追过去拉了人一把,一边狠狠瞪了眼杜仲,一边软着嗓音顾攸宁说起杜仲的来意,知道她是非去不可,也不好拦人,让三七拿了斗篷过来又叫了车,这才人说,“我陪您过去。”
“你留着。”
“姑娘……”半夏蹙眉。
顾攸宁这会神稍稍定了一,虽然系姬朝宗的身体,还是不容置喙地人说道:“夜里杜老板要过来,三七不懂那,你得看着。”
自然不仅仅是为了生意。
她很清楚姬朝宗怨她怪她,也知道自己这样过去肯定会被人奚落讥嘲,可是因为这样,她才更不能让半夏跟她过去。
半夏一向维护她,到那个时候,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人奚落。
可她姬朝宗怀愧疚,无论他怎么她,都是她应该承受的,不半夏再说,顾攸宁把目光转向杜仲,“我们走吧。”
杜仲到底记挂着姬朝宗,也不敢再犹豫,忙应了一声。
马车朝西树胡驶去,半夏站在门口看着越越远的马车,又气又急,跺了跺脚,到三七过来询问“半夏姐姐,那人是谁啊,东家这么晚是要做么去?”
她没好气地吐出两个字,“冤家!”
知道碰到那位姬大人的,姑娘肯定坐不住,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还不如不应承姑娘离开,也不至于两人如今变成这幅样子。
……
车夫在外赶车。
顾攸宁看着面的杜仲,忍不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他以前从未生过病,怎么如今居然还到晕倒的地步?”
从前姬朝宗体质最好不过,大冷天的都只穿一件衣裳,算连着几日不曾歇息也只需补个觉,醒来又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不知道他这一年到底经历了么才会变成这样,顾攸宁搭在膝盖上的手指紧了紧,声音也不由压低一,“他这一年……过得怎么样?”
杜仲本来正在担姬朝宗的身体,手握着布帘,还催着车夫快,到这话却轻轻抿了唇。
实则主子们的,不是他们这人能置喙说道的,他也清楚夫人中并不是没有主子,若不然也不会碰到主子的这么紧张,可想到主子这一年来的变化,他脱口而出的时候,不免还是夹杂了一气音,“您当初留一封信离开,难道没想过主子会变成么样吗?”
看着女子骤然苍白的脸,又叹了口气。
知道她这一年肯定也不容易,杜仲埋,低低说了一句“抱歉”,继续人说起这一年来的,“当初主子为了陪您过生辰,马不停蹄赶了好几日终于赶到京城,没想到他满面风霜去见您,您却只留一封信。”
他们这旧人,既盼着他们能好,可每每想起这,总归是没办她一点气都没有,也因此造了杜仲此时复杂的内。
既敬她,又气她。
他的手捏成拳抵在膝盖上,外车轮碾过青石板,而他声音低沉,“您离开的一个月,主子差把整个京城翻遍了,后来知道您可能是跟李先生他们离开,又发动了姬家的三十六卫出去找您,这一年来,扶风带着三十六卫一直在找寻您的踪迹。”
“知道您在宣化,主子立刻过来,不然您以为简单的巡视需要主子亲自过来吗?”
“您说他为么会变成这样?他这一年三餐不定,夜不能寐,公务忙的时候还好,困极了总能睡个一两个时辰,可若是空闲来,他便整夜睡不着觉,怕老夫人长公主担,他连家都不敢回。”
“夫人。”
杜仲把里这话全都吐出来之后,压抑在里的那团气总算是纾解了不少,他看着壁灯,女子苍白到已经失去血色的脸,低声叹道:“您跟主子走到当初不容易,有么话,您不能直接问直接说,留一封书信离开,您可知道主子这一年有多难过?”
“我……”
顾攸宁张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吐不出。
她当初离开的时候,不是没想过,可她一直以为过日子好了,她在信上说得很清楚,她以为姬朝宗她失望之后肯定不会再记得她了,而且京城有那么多人喜欢他,不说旁人,他那个表妹他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又满都是他……相处久了,他自然会忘记她。
她只是以为,以为自己没那么重要。
口的痛感瞬间蔓延到五脏六腑,顾攸宁用力掐着自己的手,好似只有这样,她才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彻底崩塌。
马车已经停。
杜仲看着面的顾攸宁,因为低的缘故看不清她面上的表,也能从微微颤动的肩膀知晓她这会的绪肯定不好,抿了抿唇,不由劝道:“主子如今性子变了许多,您要是……”
话还没说完见她摇了摇。
“我没。”顾攸宁的声音很哑,她边说边坐直身子,脸上的表看不出她的异样,只有袖无人瞧见的手一直紧紧攥着,“去吧。”
“是……”
到了宅子。
顾攸宁径直去了厨房。
李婆子她们都已经回去了,她也没让人帮忙,熬了一碗清淡的香菇鸡丝粥,放了菜沫胡萝卜丁,怕他觉得味道淡,又放了一调料,还有厨房本来有的凉菜物。
没让杜仲拿过去,而是让人带着她去了姬朝宗的屋子。
姬朝宗不喜欢别人伺候,那护卫早不知被他打发到哪里去了,到脚步声,漆黑的屋子里传出男人冷漠到不耐烦的声音,“出去。”
到他沙哑虚弱的声音,顾攸宁的底五味陈杂,朝杜仲摇了摇,她径直打了帘子进去了,伴随着男人的怒喝声,有只茶盏砸到了她的脚边,“我的话都不了?!”
那里是满满的茶水,顾攸宁的鞋面裙角都湿了,好在不烫,她也只是往后退了一步停住了步子。
许是觉得奇怪,一直背着身的男人终于转过,屋中并未点蜡烛,外的月色足以让他看清屋内的形,待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的时候,他有一刹那以为自己又做梦了,神色微顿,他的手刚要抬起,可也只是一瞬,他沉脸,抬起的手攥得死死的,“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