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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攸宁到家的时候,半夏已经回来了,一家子聚在一起,脸上布满着担忧的表情,看到她回来,这才松了。顾承瑞今日难得没出门,见她回来就忙跑过来牵她的手,仰着头,抿着小小的嘴巴没说话,李嬷嬷什么都没问,是看着她说道:“吃的都在锅里热着,您先坐会,马上就好了。”
“嗯。”
顾攸宁点点头。
即使不问,她知道家里人都已经知道姬朝宗的到来了,唯独一个半路捡来的七巧不知道她和姬朝宗的事,但先前已被半夏嘱咐过,自然不会多问一句。
等吃过晚饭。
顾攸宁便要回房,可顾承瑞就跟条小尾巴似的一直跟在她,似乎是怕她做什么傻事一般。知道是当初的事让他吓着了,她停下步子回过,蹲在顾承瑞的面前看着他,想伸手的时候才发从前比她要矮上许多的弟弟在这一年就如雨春笋一般,早就不知道长了多少个头了。
她这样蹲着,居然得用仰视的角度看着他,手得往上够才能抚到他的头。
这一年的时间……
真是变了很多啊。
压下心里的那些思绪,她和人说道:“没事。”看着他依旧担忧的眉眼,顾攸宁是抬手抚了抚他的头,笑道:“真没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就是今天突然碰见有些没反应过来。”
“过几天……”
她垂下眼睫,声音很轻,“过几天就好了。”
顾承瑞才不信她的话,他当初答应阿姐离开是看她日夜不安,这才想着或许离开了京城,阿姐就会好了,可谁想到?阿姐离开京城,不仅没好,反而日益加剧。
有多少个晚上,他看着阿姐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有时候就握着那几封信坐到天明,好几次还会莫名哭起来,就连一向赞赏阿姐的李先生都看着阿姐摇了摇头,叹息道:“你这样画地为牢,把自己囚起来,倒还不如回去。”
可纵使心里都知道,看着阿姐面上强撑着的笑,顾承瑞还是选择没有揭发她这拙劣的谎言。
他是握着顾攸宁的手。
少年的手掌依旧不算大,但已经能够牢牢握住她的手了。
烟花秀早就结束,可天上的星子足够明亮,加上廊下被风吹着的风灯,即使是黑夜,有它的光明,“阿姐别怕,和嬷嬷还有半夏会一直陪着你的。”
“无论阿姐想做什么,想去哪都可以,们会永远永远陪着你的。”
顾攸宁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说即使她不想待在宣化,他们会遵循她的意见陪她离开,可她却没想过离开……这个地方是父兄待过的地方,是她走遍许多地方终选择留下的地方,尤其是如今姬朝宗还变成了这幅模样,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知道。”
她冲人露了个笑,“你先回去歇息吧,累了。”
顾承瑞看着她,点了点头。
顾攸宁目送他离开才继续往自己的屋子走,她没有立刻洗漱就寝,而是坐在床边把那放在枕头边的黑木盒子打开了,里头藏着的都是些姬朝宗写给她的信。
其实有几封。
她那会和姬朝宗日日待在一起,哪需要什么信?不过是那几日不好见面才托人送来,有叮嘱,有思念,有他惯常的撒娇之语……
-“都好几日没见到你了,你不回信说想。”
这些信,她这一年时常翻阅,大概是翻看的次数多,即使保存得很好,不免露出几分旧意,看着上面熟稔撒娇的语,又想到今日姬朝宗的漠然,顾攸宁还是忍不住眼眶泛酸,直到听到外头传来的脚步声,她才连忙止了泪意,抹了一把脸又把信放回到黑木盒子里,这才看着来人,“不是让你下去歇息吗?”
半夏手里握着一盅梨汤,目光在她的脸上扫过,知道她刚才肯定又是看着那些信垂泪了,却没说,是和人笑道:“嬷嬷说这几日天干燥,怕您明日起来喉咙又得难受,让给您拿过来。”
顾攸宁起往桌边走,坐下的时候,低头拿着汤勺搅拌吊梨汤,犹豫了很久还是说了,“你明天想法子去找下杜仲,问问他姬朝宗的事。”
她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半夏似乎早就猜到她会这么做了,没多问,点头应好。
……
可二天。
不等半夏去找杜仲,就已经有人找上门了,来人却是詹泰初。
彼时,顾攸宁正在台看着账本,其实没什么精神,不过待在家里怕小满担心,怕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便想着来这人多的地方回回神,看到詹泰初进来,她倒是立刻起迎了过去,笑着同人问好,“大人怎么这会来了?是喝酒还是吃些小菜?”
“顾娘子。”
詹泰初看着她面露难色。
顾攸宁这一年见多了人,倒是越发会察言观色了。
知道他这是有话和自己说便没让三七上酒,是让人送茶饼和热水进雅座,便请人进去说话。等三七上了她要的东,顾攸宁一边替人泡茶,一边仍笑着和人说道:“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在宣化受大人照拂颇多,若有什么能做的,自然不会推辞。”
“,唉……”
詹泰初问她,“顾娘子可还记得昨天那位从京城来的官?”
顾攸宁泡茶的动作一顿,但是一息的功夫便又低眉笑道:“那位大人这样好的风姿,又岂会不记得?”把泡好的茶推到詹泰初的面前,见他面上为难不减,指微收,声音不由收了一些,“是有关那位大人的事吗?”
“是……”
詹泰初喝了一茶,倒没再瞒她,“那位大人住在树胡同,里头的仆人都是送过去的,今天着人去问才知道那位大人不喜欢那几个仆人做的菜,已有两顿没吃了。”
“他是京城来的官,怎敢得罪?何况这一直不吃饭不行啊,想着昨日那位大人在你这吃了不少,想来是喜欢这些菜的……”
看着顾攸宁那张明艳的脸,还有这通度,他这头的话是越发不知道怎么说了,但想到自己的前程,又咬咬牙,“知道顾娘子从不接这样的单子,更别说去给人做菜了,是这次不免还是得麻烦你。”
怕人不肯,又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忙补充道:“若是娘子不愿去,请那些蠢笨的奴仆,让他们了再给那位大人做去。”
“或是每日顾娘子做了,着人来拿行。”
顾攸宁倒是没想到詹泰初过来竟是为了这件事,想到他说姬朝宗已经有两顿饭没吃了,她哪里还坐得住?那人一贯挑嘴,但从前没挑到这地步,因为不喜欢所以宁可饿着肚子?怎么还这么小孩子!
她一双柳叶细眉紧紧蹙着,反倒让詹泰初以为她不肯,还想再说的时候,却听少女说道:“不用,去。”
“啊?”
詹泰初一愣,嘴里还未说完的恳求停在喉咙,顾攸宁却没理会他的怔忡,抿唇道:“这会起来怕来不及,何况这天这样冷,送过去怕饭菜都得凉了,还是过去吧。”
这样自是好不过的了。
詹泰初本以为她不肯,毕竟这位顾娘子虽然开着酒肆,但这一派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人,反倒像是那落魄世家出的贵女,所以来的时候他是踌躇又踌躇,没想到这位顾娘子竟然这么好说话。
真是活菩萨降世啊!
他是真的没了法子,那位大人作风好得很,既不要钱不要女人,就连安排的宅子和奴婢都不肯收……若是连这一日三餐,他都照料不好,他回头怎么跟谈将军交待?
好在如今这吃的总算是解决了。
詹泰初松了,“顾娘子在若没事就请随去一趟吧。”
“好。”
顾攸宁担心那人饿过头,坏了子,答应人之便出去和三七说了一声,这会半夏不在酒肆,她又把自己要去树胡同的事和人说了一声,让他交待给半夏,而就什么都没拿就随詹泰初过去了。
昨天来过的地,今天再来,还是一样近乡情怯。
可詹泰初就在边,顾攸宁怕人起疑,自然不敢露于面上,等人上前和门房说了来因之,那穿着黑衣的护卫上下看了她一眼便让他们进去了。
这里并未有多少奴仆,而那些沿路的护卫都不是熟面孔。
想着杜仲,想着扶风……
她昨日听到了杜仲的声音,却不见扶风,不知道她在怎么样了?
“顾娘子,你随这位李婆子过去吧。”詹泰初感激这位顾娘子帮忙,怕她一个姑娘家在这不适应,便压着嗓音和人说,“你放心,这里的奴仆都是的人,回头你做完菜交给她们,然让人带你离开便是。”
“那位大人不喜欢外人伺候,你和他不会碰见的。”
顾攸宁和姬朝宗相处过这么多时日,怎会不知他的习惯?可想到自己做的菜,那人应该认得出来才是,他是会让她留下还是……这会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她摇了摇头把那些思绪全都抛掉,跟詹泰初点了头,便随那位李婆子过去了。
……
就在顾攸宁随人走进厨房的时候,杜仲把她过来的事禀报给了姬朝宗。
鎏金香炉中燃着沉水香,旁边的笼子里是叽叽喳喳的金丝雀,福福缩在他的脚边,一副想出去又不敢出去的模样,能鼓着一张肥肥的脸看着那个矜贵俊美的男人。
姬朝宗一宽袍大袖,斜靠在临窗榻上,他并未顾攸宁的到来表露什么,是又翻了一页书,懒懒道:“去外头叫些胡姬。”
“主子……”杜仲蹙眉。
话还未说完就看到男人冷淡的目光落在自己上,一眼就让他不敢再开,垂下头,他低低应一声是,拱手告退往外传话。
等他走。
姬朝宗才扔掉手中的书,他抬手向福福的方向招了招。
福福立刻窜到了他的怀里。
姬朝宗低眉看着它,“她来了,兴吗?”
福福哪里听得懂,是觉得今日主人好似有了些人,不似从前那样变化多端,便放肆地在他怀里打着滚,还趁着主人瞧不见的时候,耀武扬威地朝笼子里的金丝雀挥了挥自己的爪子。
“这么兴啊……”
姬朝宗抚着它的头,垂下的眼睑瞧不出他眼中的思绪,能听到他的声音冰冷的刺骨,含着几分讥嘲般的嗤笑,“她都不要你了,你有什么好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