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壶是以盛酒的壶口作标的,在一定的距离间投矢,以投入多少计筹决胜负,负者罚酒。他们常玩这种游戏,以助酒兴。
卢小闲说的没错,李仙惠在投壶方面确实别人比不了。
就在众人玩的不亦乐乎时,不远处一艘精致的小船悠悠拨水而来,虽然船速缓慢,但方向却无疑,正是冲着他们这边。
卢小闲眼神好,见那船上随风飞扬着几条黄色流苏,船舱里纱幔之后,似是有个人影。
那小船从画舫边上过去,一阵微风吹来,纱帐内被掀起了一角,卢小闲看清楚了,上官婉儿正在注视着他们。
卢小闲略一思忖,便清楚了上官婉儿的来意。
他微微一笑,冲着众人喊道:“今日就至此为止,明日申时,咱们去梁王府打马球去。”
众人齐声叫好。
武延基呐呐道是:“卢公子,我明日有事,恐怕去不了!”
李重润嚷嚷道:“有什么事比打马球还重要?你必须得去!”
武延基有些犹豫。
武承嗣一直卧床不起,卢小闲猜测武延基是担心父亲的病情,所以才拒绝的。
“你还是去吧!大家一起热闹热闹!”一旁的李仙惠也劝道。
“那好吧!”武延基终于同意了。
李重润摇头晃脑道:“还是我妹妹说话管用,你这家伙,真是重色轻友!”
李仙惠一听便恼了,忍不住嗔道:“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众人哄堂大笑。
……
听上官婉儿说完,武则天问道:“都有哪些人?”
上官婉儿一一道来“南阳郡王延基,淮阳郡王延秀,高阳郡王崇训,邵王重润,义兴郡王重俊,临淄郡王隆基,永泰郡主仙惠,安乐郡主裹儿,郢国公崇简,加上卢小闲一共十人!”
武则天奇怪道:“这个卢小闲怎的如此大的本事,是如何将这么多皇家子弟拢捏在一起的?”
难怪武则天会觉得奇怪,南阳郡王武延基和淮阳郡王武延秀是武承嗣之子,高阳郡王武崇训是武三思之子,邵王李重润、义兴郡王李重俊、永泰郡主李仙惠和安乐郡主李裹儿是李显的子女,临淄郡王李隆基是李旦之子,郢国公薛崇简是太平公主的儿子,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身份最尊贵的皇亲了。
“我也觉得奇怪!”上官婉儿纳闷道,“反正这些人都听卢小闲的!”
“除了弹射和投壶,他们还玩什么?”武则天问的很仔细。
“双陆、六博、樗蒲、藏钩、握槊、长行、射覆、簸钱、斗鸡,他们几乎什么都玩!”上官婉儿补充道,“对了,还有马球。明日他们便约好了,申时要去梁王府打马球!”
“不学无术!”武则天忍不住摇头。
太宗皇帝年轻的时候也爱好训鹰,走马,赌博,击球,但当了皇帝后却不再放纵自己,太宗知道帝王的一举一动都不能轻率,所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明君与昏君之间的差别就在于压制还是放纵自己的嗜好。
卢小闲带着一帮皇亲日日玩乐,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上官婉儿不知武则天是何意,担心卢小闲的举动会引起武则天的不满,便小心翼翼的建议:“要不我去知会卢小闲一声,让他不要再与众王掺和?”
“不用了!能把众王拢在一起,也算是好事,由他去吧!”武则天对卢小闲的宽容,让上官婉儿有些出乎意料。
武则天寻思了一会儿,抓住上官婉儿的一只手问:“婉儿,你说说,朕百岁后,显、旦与我武氏诸侄孙,能和平相处否?”
上官婉儿想了想说:“可能吧。”
武则天摇了摇头,面呈忧色,说:“以现在的形势,恐朕百岁后太子与诸武不相容,朕之武氏侄孙恐以后为唐宗室藉无死所。”
“不会吧,我看显太子和相王旦性格挺温顺的,不像动不动就挥刀杀人的主儿。”
武则天沉默了一会,说:“二子虽善,奈何有外人挑拨,朕必须先想出一个两全之策,以确保朕百年后,二子与诸侄孙仍能同存共荣。”
说到这里,武则天话题一转,又提起了李武盟誓之事:“婉儿,你说说看,卢小闲上次那个主意到底行不行?”
这一次上官婉儿学聪明了,赶忙点头道:“陛下,这个主意太好了,实为两全之策。即可保持我大周朝的国运长久,又可让子孙后代和平共处。”
“婉儿,这事你来安排,一定要隆重。择一黄道吉日命太子、相王、太平公主与武承嗣、武三思等诸武为誓文,发誓以后永不相犯,同存共荣,告天地于明堂,铭之铁券!”
“是,陛下。”婉儿答应了一声。
……
下午要去梁王府打马球,李重俊中午懒得在宫里吃饭,便差人喊卢小闲一同到秋风破吃晌午饭。
上次厨艺比试秋风破打败的醉霄楼,根据赌约,王胡风的醉霄楼成了卢小闲第三个秋风破新店,詹魁也成了秋风破新店的总厨。
如今秋风破名声大振,已经成了南市最火的场所,但凡有点儿头脸的人物,都会在秋风破楼上定雅座,日日过来吃饭。便是楼下大堂,也是没个虚席的时候。
楼上临窗的座,可以看街景。
李重俊坐在妟里等待着卢小闲,无聊之下偏身俯瞰着,斜对着窗子几个西域人,正在玩杂耍。
偶有身形丰满的金发胡姬,锦丝裹身,似不会累地旋舞,愈舞愈急,露出大截大截白皙的肌肤。
李重俊看的入神,根本就没注意身边多出了一个人来。
这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他端了一盘水晶虾饺放在桌上,然后盯着李重俊的腰间不停的打量。
良久,李重俊终于忍不住了:“你是谁?要做什么?”
老者目不转睛地盯着李重俊,淡淡道:“我是这里的总厨,我叫詹魁,你这剑不错,我想买下你的剑!”
李重俊听了不由觉得好笑,他曾经是一名剑客,专门靠杀人为生,见过他拔剑的人,大多已不在这个世上了。虽然因为玉儿的缘由,他不再做剑客,但这把尺柚剑却是一刻也没有离身,在外人看来,这仿佛和玉佩、汗巾一样,不过是腰间的一样普通饰物。
李重俊知道,这把剑是往昔纵酒当歌、豪情傲气的见证。虽是一柄小剑,长不盈尺,但通体发着幽蓝的荧光,削铁如泥。这几年剑未曾出过鞘,显见的剑气是渐渐敛了。对方想来是不识得这剑,否则怎敢如此大胆上前索要?
“这可奇了,你是一个厨子,买我的剑做什么?”李重俊手却不自由主地按到了腰间,指尖触及了冰凉的剑柄,尺柚剑仍在。
詹魁却不耐烦了,跺脚道:“你是卖还是不卖?”
这秋风破还有这么有趣的厨子,李重俊笑了,慢悠悠夹了一只水晶虾饺。
詹魁看李重俊将虾饺一口口吞下去,突然问:“好不好吃?”
这一声显得恳切至极,李重俊心中隐隐一动,道:“卢公子的秋风破做的东西,自然美味。”
詹魁看桌上粉白的虾饺、血紫的千层糕,沉吟道:“你,随我来。”
语气低沉,与先前已经大为不同。
卢小闲迟迟未到,李重俊已有些不耐,现在又被这厨子搅得乱七八糟,心里自然有些别扭,但见他一脸肃然,也就不由自主放下杯箸,跟着他离座下了楼梯。
秋风破的后堂房极大,根据加工流程的不同分为冷食部、热食部和花点部。
李重俊虽然喜欢秋风破的菜,却从未到过厨房一窥究竟。
詹魁将李重俊领到最深处的一间小房前站定,推门进去,却是干干净净一眼小灶,一方三尺见方的备菜台,上面整整齐齐列着数个白瓷浅底敞口小碗,里面分别是凤梨丁、蜜炙蕉糊、榄菜肉丁、虾仁蟹柳等不同作料,好一团洁白松软的面团堆在这些小碗中间。
詹魁洗了手,将双袖轻轻卷起,赤裸了干枯的双臂,从面团中揪下一段,开始揉搓,动作极为麻利。
李重俊看他的动作甚是熟练,忍不住问道:“你这是……”
詹魁连头也不抬,顺口接道:“这些天,我学了一道天竺的面食。”
李重俊斜倚在门边,看詹魁将双手涂了油,用掌心将这一小段面团压成一饼,随后握住面饼的边缘,便往外甩手。那块面饼虽小,韧性却极好,顺着詹魁甩手的方向便忽地飞出去。
眼见着要脱手,詹魁却连眼也不眨一下,看准面饼的出势,将腕轻轻一压,握着边缘的十指略松,又往内一扣,便又将整张面都收了回来。较之出手前,面饼已整整拉大不止一倍。未等在手中停留,又顺手将饼再抛了出去。
这回似用上了一二分力道,那饼旋转着斜抛而上,虎虎发声,在空中稍作停顿,便直击向下。
李重俊见詹魁却是眉也不皱一下,将双掌一合,斜切出去,正齐齐搭上面饼边沿。随即双臂一振,两掌便错开数寸,一前一后交叉着将饼压至案板上。
这薄薄一饼,较之上一次落手,又何止大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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