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卢小闲亲自登门了,王孝杰当然不能放弃这个探讨的机会。他强忍住亲自去迎接卢小闲的冲动,静静坐在案前,等待着卢小闲到来。
进了王孝杰的书房,卢小闲一眼便看到案上那副醒目的地图,笑了笑一语双关道:“王大将军,这么晚了还没歇息,难道您也失眠了?”
“别提什么王大将军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王孝杰淡淡回应道:“卢公子可是贵客,我现在是闲人一个,有的是时间休息,不急这一时!”
卢小闲打趣道:“我就知道,以王大将军的禀性,心中肯定放不下营州危局!”
王孝杰苦笑摇摇头:“卢公子见笑了,多年养成的习惯,凡朝廷有战事,总要关心一下!”
“王大将军忧国忧民,在下佩服之至!”卢小闲话题一转,直截了当问道,“不知王大将军看出些什么没有?”
王孝杰瞅了一眼卢小闲,沉吟道:“我觉得此战有些不妙!”
卢小闲拍手道:“果然不出所料,这朝廷上下也就王大将军还是清醒之人!”
“不知卢公子怎么看?”王孝杰目光闪烁道。
“朝廷此次征讨必败无疑,至于理由和原因,我想的与王大将军思考的应该大同小异,在这里就不再赘述了!”说到这里,卢小闲停了下来,微微一笑道,“三日后,陛下要率文武百官为征讨大军送行。到时候我会暗中随大军一同前往营州,不知王将军有何要交待的吗?”
“我有什么可交待的?不知卢公子此话何意?”王孝杰不动声色的问。
“王大将军当真就没想过,若此战败了,陛下将如何善后?”
听了卢小闲的问话,王孝杰不语。
“陛下肯定会钦点您来挂帅,再次征讨契丹,此次战败的过程和教训,难道王大将军不需要了解吗?”
王孝杰苦笑道:“卢公子什么事都想在前面了,您让我给您交待,还不如说是您给我交待一番吧!”
卢小闲也不客气,直接道:“此次战败后,我想陛下会汲取教训,只派一名主将挂帅,放眼大周军中将领,再没有比您王大将军更何适的人选了。所以说,王大将军赋闲的日子不会太长了。”
王孝杰默然,听了卢小闲说出这番话,他心里明显松了口气。
“若陛下真的点您挂帅,不知王大将军当何去何从?”
王孝杰长叹一声,喟然道:“大敌当前,国家有难,陛下若启用我,我自当为国效力,责无旁贷!”
听了这话,卢小闲想起历史上王孝杰最终的结局,就是死在平定营州叛乱中。尽管卢小闲知道自己无力改变历史,但他还是想再做一次努力,阻止王孝杰赴死,毕竟他与王孝杰的关系还算处的不错。
想到这里,卢小闲斟酌道:“王大将军,陛下若真点您挂帅,您能不能推辞掉?”
“这是为何?”王孝杰一脸的诧异。
卢小闲不知该如何回答王孝杰,总不能说自己提前知道他会在此战中阵亡,所以才让他推辞的吧?
稍一思忖,卢小闲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他苦口婆心道:“此战不仅关系到如何用兵,而且还牵扯到朝廷中的武李之争,我是不想您陷入其中!”
王孝杰一脸正色,铿锵道:“我只是一名军人,不关心朝局之争。军人的本分是战死沙场,若陛下用我,我自当竭尽全力!至于其他的,我想去掺和!”
尽管知道劝了也是白劝,但听了王孝杰这话后,卢小闲多少还是有些失望。
既然不能阻止王孝杰挂帅,卢小闲便退而求其次,又道:“就算王大将军您要亲自出征,但这后军主帅的人选可一定要选好呀!”
在真正的历史上,王孝杰与契丹决战时,因后军总管苏宏晖畏敌而逃,致使王孝杰援军断绝,被契丹围困在悬崖峭壁之上。虽然力战,但终因寡不敌众,坠崖身亡,唐军将士也死亡殆尽。正因为如此,卢小闲才会刻意来提醒王孝杰要认真选择后军主帅。
王孝杰听罢,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胸有成竹道:“不瞒卢公子,这事我早就想好了,若由我挂帅,后军主将就非苏宏晖莫属!”
“谁?苏宏晖?”卢小闲瞪大了眼睛。
刚才卢小闲差点直接给王孝杰挑明,让谁做后军主帅都行,唯独不能让苏宏晖来做后军主帅。历史上,王孝杰之死,就是因为苏宏晖畏敌而逃造成的。
怕什么来什么,卢小闲没想到王孝杰偏偏点了苏宏晖做后军主帅,这不是寻死是什么?
瞅着王孝杰,卢小闲心中顿时生出无力感来。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孝杰往死路上走,却无计可施。
王孝杰奇怪的看着卢小闲:“卢公子,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王大将军,您能告诉我,大周军中那么多将领,为何要非要选他吗?”卢小闲苦着脸问道。
“苏宏晖官至左羽林将军,论资历做后军主帅绰绰有余。当年,我随薛国师征讨突厥,他就做过我的副手。我与苏宏晖向来交好,算下来已经有十几年交情了,他的大局意识和领兵能力在军中都是比较强的,有他做我的后盾,我放心!”
听了王孝杰的话,卢小闲默默闭上了眼睛。
营州契丹叛乱,就让卢小闲感觉到改变历史走向真的很难。此刻王孝杰所做的决定,再一次让卢小闲体会到,历史的惯性之在根本就不是个人所能阻止的。
卢小闲是穿越来的,难道就因为他是过去的人,所以不会给未来产生影响吗?
亦或许是他真得对历史走向产生了影响,只不过这种影响他自己无法察觉。事实上,卢小闲已经成为眼下历史中的一部分了,他与这个世上的其他人一样,在历史的列车上前行,终将会成为历史。
就好比现在的王孝杰,眼下还活生生的在卢小闲面前,可要不了多久,他便会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
一张春风满面的脸,如碧桃带露盛开。
当身着一身便服的上官婉儿突然出现在卢小闲面前的时候,卢小闲不由怔了怔。
上官婉儿的出现并不意外,让卢小闲觉得意外的是她身后跟着的四个男子。
其中两个年轻人虽然也着便服,但卢小闲一下便认出来:正是多年未见的冯元一和秦俊。
除了冯元一和秦俊,杨思和另外一个陌生男子也伫立在上官婉身后。
卢小闲脸上的笑容明朗如旭日初升,朝着上官婉儿作了一揖:“上官尚宫果然守信,卢某在此谢过了!”
“先别急着谢,等会我有事要和你说呢!”上官婉儿摆摆手道,“人我给带来了,是直接交给你呢,还是你另有安排?”
“上官尚宫如此守信,我怎么能不管不顾领了人就走呢?”卢小闲一脸诚恳道:“这样吧,今儿难得天气不错,我去安排一下,咱们到翠云峰一游,如何?”
上官婉儿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卢小闲:“想不到卢公子还是个情种!好,就依了你吧!”
冯曼在上清宫做了道姑,上官婉儿也是知道的。
卢小闲说是去翠云峰一游,其实就是想带冯元一去见冯曼,上官婉儿对此自然心知肚明。
“杨兄,难得你有空,也一并去吧!”卢小闲笑着对上官婉儿身后的杨思道。
杨思瞅了一眼上官婉儿,然后朝卢小闲点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
卢小闲瞅了杨思身旁比较眼生些的中年人,向杨思问道:“杨兄,不知这位是……”
不待杨思回答,上官婉儿抢先道:“这位是门下省左补阙张说张大人!”
张说?
卢小闲眉头一挑,这也是未来的一个牛人。
张说被封为燕国公,前后三次为相,执掌文坛三十年,为开元前期一代文宗,与许国公苏颋齐名,号称“燕许大手笔”。
不过此时的张说,却不显山不露水,只是一名从七品上的左补阙。
上官婉儿带张说前来,卢小闲猜测肯定与上官婉儿将要与自己说的事情有关。
“见过卢公子!”张说不卑不亢,淡然向卢小闲打了招呼。
卢小闲还礼道:“永昌元年,陛下亲自举行制科考试,张大人的策论应对排名第一。陛下亲自授任张大人为太子校书,现任左补阙!久仰久仰!”
卢小闲口中说着久仰,但脸上却丝毫看不出钦佩之意。
不过,卢小闲从未见过张说,却能张口便说出张说的情况,不仅上官婉儿,就连张说本人也觉得诧异不已。
……
圣迹仙踪翠云峰,紫气笼罩上清宫。
一行六人,浩浩荡荡来到邙山翠云峰上清宫。卢小闲先是把冯元一送到了冯曼的住处,好让他们姐弟俩说说话。
瞅着这个空当,卢小闲领着上官婉儿、杨思、张说、秦俊四人绕过大殿,直接来到了翠云洞。
他们所在之处看上去破落已久,草木极之繁盛,因为不曾有人管理,自顾自地生长着。
翠云洞是邙山的最高点,也是洛阳八大景中“邙山晚眺”的最佳观望处。此刻天气晴好,远可眺望龙门山,近可俯瞰洛阳城,使人感到视野远阔,胸襟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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