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闲进屋来,先是朝着李千里作了一揖:“卢小闲见过讨击使大人!”
接着,他又向其余几人施礼:“见过众位大人!”
冯君衡见了卢小闲,就像不认识的人一样,随意朝他点了点头。毕竟现在是多事之秋,有万国俊这个酷吏在场,冯君衡觉得自己还是小心点的好。
魏绪忠则根本不管那么多,他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卢小闲的肩头:“卢兄弟,咱又见面了。”
卢小闲朝魏绪忠笑了笑:“魏兄近来可好!”
“好个鸟,都快憋死我老魏了,卢兄弟来的正好,晚上我请你喝酒!”
显然,卢小闲很对魏绪忠的脾气。
万国俊生性多疑,见卢小闲不卑不亢,又见魏绪忠也认识卢小闲,不由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开口便问:“你说你是李大人的故人之后,此话怎讲?”
卢小闲不慌不忙的回答:“家祖父名叫卢少容,永徽年间曾任工部尚书,与讨击使大人曾有些渊源!”
卢小闲所说的这些,都是当年父亲告诉他的。他说这话,既不是拼爹,也不是拼祖父,只是想借着这点关系,与李千里拉近些距离。
听了卢小闲的话,李千里不由瞪大了眼睛,声音有些颤抖道:“你是卢尚书的后裔?”
卢小闲的祖父与李千里,哪里只是有点渊源这么简单。
李千里年少时,卢小闲的祖父任吴王府长史。他深受吴王李恪的信任,李恪让嫡子李千里拜他为授业恩师。卢小闲的祖父兢兢业业,整整教了李千里六年。
后来,卢小闲的祖父转工部任职,直至做了工部尚书。
永徽四年,长孙无忌派人告发吴王李恪谋反,许多朝臣避之不及,唯独卢小闲的祖父,向高宗皇帝上奏折为李恪鸣冤。他没救下李恪,反而因此获罪被流放岭南。
李恪临死之前留下遗言:“社稷有灵,无忌族灭。子孙谨记,卢氏大恩!”
把长孙无忌的大仇与卢尚书的大恩相提并论,可见卢小闲祖父在李恪心目中的地位。
见李千里如此模样,卢小闲心知自己打的“感情牌”奏效了!
“感情”的力量,可谓不可估量,无所不在。只要做得巧妙,做的有智慧,利用“感情”来表达自己的意愿,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一步成功了,卢小闲心中很高兴,但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他平静的点点头:“正是,我是家祖父的嫡孙!”
“我刚流放到岭南,便苦苦寻找卢尚书,始终杳无音讯。后来,听人说他老人家去世了,为此我还痛哭了一场。直到现在,恩师的音容笑貌我还清晰记得!”李千里真是动了感情,说到这里眼眶有些发红。
他稳了稳情绪,又问道,“你们卢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卢小闲将自己的情况如实告知了李千里,当然,他隐瞒了望云山学艺这段经历。
李千里听罢,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卢公子,你受苦了,我李千里对不住你们卢家呀!”
“李大人,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万国俊在一旁插话提醒了李千里一句,然后向卢小闲问道,“你说是为平叛之事特来献计的,可有此事?”
“正是!”
“你献的是何计?说来听听!”万国俊急不可耐问道。
“孙子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要想剿灭叛军,必须先去了解他们。”卢小闲先说了开场白。
“你接着说!”万国俊不住点头。
“叛军的优势有三。其一,有高人指点他们作战。大唐军队都是正规府兵,虽然战力颇强,但遇到现在这样的敌人,也有力使不出。我将他们的战术归结为十六个字!”
“哪十六个字?”李千里忍不住追问道。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太形象了。
屋内四人听了卢小闲所说,不由拍手叫绝。他们遇到的情况,的确如卢小闲总结的那样,真的很让人头疼,可头疼也没办法。
其实,在刚听到大唐军队失利的消息时,卢小闲也颇为震惊。
毛爷爷的游击战术,那可是经过后世战争检验出来的,没想到叛军也会使用这一招。
卢小闲可以断定,这绝不是谈如意的杰作。谈如意那个草包,肯定想不出如此精妙的战法。他甚至有些怀疑,指挥叛军的人,会不会也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
“其二,叛军都是潘州本地人,他们适应环境,熟悉地形,占据了极大优势!而与叛军相比,官兵有些过于骄傲,轻敌麻痹,不把叛军放在眼里,加上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叛军使用骚扰战术得心应手,让官兵防不胜防,疲于应付,战局对我方十分不利。”
卢小闲说的是实情,事实摆在那里,官兵看上去很强大,但却非常被动。
“其三,叛军与当地百姓有千丝万缕的瓜葛,而且他们有必死之心,士气要比官兵高的多!”说到这里,卢小闲脸色变得沉重了,他看了一眼万国俊,“监军大人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可谓变相帮了谈如意那厮!”
万国俊觉得莫名其妙,他问道:“我做何事帮了谈如意!”
卢小闲沉声道:“监军大人不该杀了那些叛军的家人,他们大多是妇孺老人,留着他们将来可以招降叛军。杀了他们,等于是断了叛军的后路。他们除了背水一战之外,别无选择,监军大人岂不是帮了谈如意?”
卢小闲还算给万国俊留了情面。
整整一千多人,被万国俊下令屠了个干干净净。
刚听说万国俊的疯狂举动后,卢小闲彻底惊呆了。实在难以想象,世上还有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冯君衡和李千里没有说话。
事实上,当时他们二人提出了反对意见,但万国俊执意要拿那些人开刀,他们根本无法阻止。
一个山野村民竟敢教训自己,这让万国俊心中很不爽,眼中一丝狠色闪过。
万国俊的目光,被冯君衡敏锐的捕捉到了,他怕卢小闲遭万国俊的忌恨,赶忙岔开话题道:“你对叛军分析的如此详尽,是否已想好应对之策?”
“应对之策很简单,一是把麒麟山通往各地的道路用重兵严密控制起来,切断他们的水源和一切供给。二是在叛军内部安插细作,随时掌握叛军动向。其三,大兵继续压进,另外招募些熟悉地形的当地人,组成小股兵力袭扰对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其无处藏身。”
李千里、万国俊等人不住点头。
他们不得不承认,卢小闲的主意,是目前应对叛军的最佳办法了。
李千里忍不住感慨道:“卢家有你这样的子弟,卢尚书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万国俊突然问道:“你处心积虑要除去谈如意,原因何在?”
卢小闲想也没想便道:“从大处讲,是忠君爱国!从小处讲,我和他有仇!”
“这事我知道!”
魏绪忠将青鸢一事原原本本道来。
万国俊阴沉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他对卢小闲道:“计策的确不错,以后就住在帅府吧,有什么事也好找你商量!”
万国俊脸上虽然挂着笑,但看上去阴恻恻的,让人觉得很不舒服。他这么说并不是真的想和卢小闲商量什么,而是有意将卢小闲禁锢于帅府内。
冯君衡怕卢小闲吃亏,暗自向他施眼色,示意他万万不要答应,谁知卢小闲却似没看到一样。
魏绪忠一听拍手道:“这样最好了,卢兄弟,你住下吧,以后我找你喝酒也方便了!”
说罢,魏绪忠向李千里嚷嚷道:“李大人,你觉的妥否?”
李千里倒是真心想让卢小闲住在帅府,他点点头道:“没问题,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多谢讨击使大人!”卢小闲不失时机道,“不过我有个请求,望大人恩准!”
“卢公子请讲!”
“帅府戒备森严,我这人闲不住,没事时喜欢出去走走,望大人恩准!”
“没问题,我赐你令牌,你可以随时出入帅府!”
四两拨千斤,卢小闲轻描淡写便将万国俊的意图化解于无形。
万国俊的上的笑容,顿时消逝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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