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误会了他们的身份,以为他们都是江湖中人,刘秀当然乐见这个误会,不会蠢到去向卫珩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他
们是江湖人,那么他们的分量远没有卫珩重,卫珩心里也不会生出与他们同归于尽、玉石俱焚的想法,因为不值得。
倘若让卫珩知道刘秀在这里,那就不一样了,刘秀的分量可比他卫珩重得多,到时候,可就不是他们要挟卫珩了,而是卫珩很可能会反过来要挟他们。
懒得听卫珩的试探和蛊惑,刘秀站起身形,走出包厢。到了外面,他看到阴丽华正蹲在走廊里。刘秀不解地快步走了过去,关切地问道:“丽华,怎么了?”阴
丽华缓缓抬起头,眼圈湿红,哽咽着说道:“刚刚,又死了一人。”“
……”刘秀眼神一黯,沉默未语。他知道阴丽华、许汐泠、花非烟一直在竭力抢救那些被贼军蹂躏的青楼女子,他们这些男人不太好参与,也不清楚那些青楼女子的情况具体如何,现在听闻阴丽华的话,他猜测,死的恐怕已经不是一两个人了。
他在阴丽华的身边坐了下来,抬手搂住她的香肩,把她揽入自己怀中,无声地安慰她。阴
丽华忍不住在他怀里呜呜地哭泣起来。她经历过打仗,也看到过死人,但看到过死人,和见到被自己亲手抢救的人慢慢死去,那是两种概念。在
刘秀怀中哭了好一会,阴丽华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喃喃说道:“他们怎能如此恶毒!”那些死去的姑娘,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几乎都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刘秀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片刻,他幽幽说道:“回去之后,我会着手派出兵力,彻底平定贼军之乱。贼军之害,又何止是远胜天灾啊?”
鄃城城内的战事,暂时僵持了下来,晚上,贼军也再未对县府动进攻,翌日早上,贼军的一名使者来到玉香阁的正门前,要求面前他们的主事之人。伏
黯代表刘秀,下到一楼,与贼军使者相见。这名贼军使者是名武将,三十左右岁的年纪,中等身材,样貌平平,一对圆溜溜的眼睛,倒是让他看起来很机灵。见
面之后,使者拱手说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伏
黯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你也别我的名字,直说吧,你来此的目的。”使
者愣了愣,而后满脸堆笑地说道:“阁下快人快语,定是爽快之人!”说着话,他话锋一转,道:“不知阁下要如何才肯释放卫将军!”
伏黯摸了摸自己的眉毛,说道:“只要尔等统统退出鄃城,撤出鄃县,我们自然会释放卫珩!”“
这……”
“这是我们的条件,也是唯一的条件,如果你们不能接受,那你就请回吧!”说着话,伏黯转身就要往回走。“
阁下请等等!”使者急忙抬手叫住伏黯。他琢磨了一会,问道:“如果我们撤了兵,你们真的肯释放卫将军?”“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江湖中人,也是讲诚信的!”使
者皱着眉头,眼珠转动个不停,说道:“此事,我无法做主,我得回去,和众将军商议。”
“没问题,我们可以等,直到你们给出答复为止。”伏黯现在并不着急。
鄃县遭到贼军袭击,这么大的事,消息肯定已经传到郡府,郡府那边不可能毫无作为,必然要派兵来援,拖得时间越久,对贼军越不利,反而对己方越有利。事
实的情况也正是如此。现在,贼军方面已经得到情报,清河郡的郡府所派出的郡军,已经由郡城清阳出,正向鄃县这边赶来。
另外,信都和巨鹿二郡的郡军,也在向清河郡这边进,看起来,是想增援清河郡府。现在的局势,对于贼军而言,已越来越不乐观。使
者回去之后,直至中午,他才这次来到玉香阁这里,向伏黯说明,他们已经同意了他开出的条件,全体将士,会立刻撤离鄃县,条件也只有一个,他们必须释放卫珩。
伏黯淡然一笑,说道:“等你们退出鄃城,撤离鄃县,我们自然会放人。”“
如果你们出尔反尔呢?”“
其一,我已经说过了,我们江湖人,言而有信,不会出尔反尔,其二,鄃城的守军就这么点人,如果我们当真言而无信,你们随时可以反杀回来,将我们这些人,统统杀光就是。”
使者与伏黯对视片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拱手而去。接
下来,贼军当真退出了鄃城。只不过贼军也不是空手走的,被他们带出城的还有他们抢夺的粮食和财物。得
知贼军退出鄃城的消息,鄃县县令、县尉以及县府的官员们,无不大感震惊,他们派出百余名军兵,到外面打探,确认贼军确实已全部撤出鄃城,众人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一名县兵跑进来禀报,“大人,李甫求见!”
李甫正是那名跟随刘秀的县兵队长。县令孙季还没反应过来,县尉李贡一脸的惊讶,追问道:“李甫他还活着?”李甫是李贡的同族宗亲,两人差了一辈,但年纪相仿,平日里的相处也极好。贼
军攻入城内,主力县兵都撤退到县府,可李贡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李甫,本以为他已经死在贼军的手里了,没想到,这小子还活着。
他喜出望外,急声说道:“快让他进来!”时
间不长,李甫从外面大步流星地走进来。看到李甫时,在场众人同是一愣。此时李甫未着军装,也未佩盔甲,还抹着红眉毛,全然一副贼军的打扮。有
名官员下意识地喝问道:“大胆李甫,你竟敢投靠贼军……”
他话音未落,李贡狠狠瞪了那名官员一眼,让后者的话音顿时小了下去。李贡问道:“李甫,你为何是这身打扮?”李
甫屈膝跪地,将自己是如何遇到刘秀一行人,又是如何先去的城西,救出客栈里的众人,又如何潜入到贼军的内部,出其不意擒下卫珩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向众人讲述一遍。
等他说完,以县令、县尉为,还处于云山雾绕中的县府官员们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难怪贼军会打着打着,突然不打了,难怪贼军一直没有再对县府起进攻,难怪贼军会不战而逃,全部撤出鄃城,原来贼军这些反常的反应,都是因为他们的主将卫珩被擒。
孙季、李贡等人,不约而同地齐齐站起身形,孙季神情激动地追问道:“那几位壮士现在何处?”“
他们都在玉香阁!”
“快!快带我们过去!”李甫也不清楚刘秀等人的具体身份,只不过听伏黯自称是江湖中人,便以为他们都是江湖人。以
孙季、李贡为的县府官员们,急匆匆地赶到玉香阁,在玉香阁的一楼大堂内,他们见到了伏黯。
虽说对方只是江湖中人,但他们的义举,不仅救了县府,而且还救下了整个鄃城,乃至城中的百姓,孙季、李贡等人,无不是神情激动,冲着伏黯拱手说道:“壮士之义举,救鄃城于水火,请受我等一拜!”说着话,众人齐齐向伏黯深施一礼。伏
黯对众人摆摆手,含笑说道:“诸位大人不必客气!”说着话,他看向李甫。李
甫急忙上前介绍,等他说完,伏黯拱手说道:“原来是孙县令、李县尉,失敬失敬,楼上请吧!”
“请!”众
人上楼的时候,孙季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听李甫说,诸位壮士擒下了贼军的主将卫珩。”
伏黯一笑,说道:“他就在楼上!”孙
季忍不住一拍巴掌,笑道:“壮士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啊!”卫珩在五校军的身份可不简单,属五校军的核心之一,现在卫珩落入到己方的手里,这个功劳可太大了。“
不知壮士尊姓大名?”
伏黯耸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进包厢再说吧!”“
好、好、好!”
进入包厢里,孙季、李贡等人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墙角,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卫珩。众人凑到卫珩近前看了看,孙季问道:“此贼就是卫珩?”李
甫立刻回道:“回禀大人,正是!”
“竖子可恶又可恨,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孙季狠声说道。
卫珩抬起头来,看向孙季,嘴角勾起,一字一顿地说道:“杀了我,鄃城城内,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活不成,都得给我做殉葬!”李
贡勃然大怒,一脚踹在卫珩的肚子上,后者立刻佝偻起身子,蜷缩成一团,虽然疼得冷汗直流,他还是抬起头,咧着嘴,笑呵呵地看着李贡,说道:“尔等,也只有这样的本事了!不过,你给我记住这一脚,来日,我定会加倍奉还!”
听闻他的要挟,李贡更怒,抬脚还要踹他,伏黯摆了摆手,说道:“孙县令、李县尉,我们到里面包厢说话!”在
伏黯的指引下,众人走出包厢,来到走廊最里端的一间包厢前。伏黯拉开房门,众人举目向里面一瞧,包厢里坐着一人,只不过是背对着他们,他们看不清楚此人的模样。伏黯摆手说道:“孙县令、李县尉,里面请!”
孙季和李贡走入包厢。其余的县府官员正要跟进来,却被伏黯拦下,同时他顺手把房门拉上,含笑说道:“诸位,请在这里稍等!”
且说孙季和李贡,进入包厢后,先是环视了一圈,然后走到那人的对面,低头看了看他的模样。
他的样子和伏黯、李甫几乎没有区别,脸上红一块黑一块白一块的,眉毛也同样被涂抹成红色。这
人抬头看了孙季和李贡一眼,微微一笑,摆手说道:“两位请坐!”说着话,他从面前的盘子里,拿出一块湿手巾,将脸上的污渍一点点的擦拭掉。等
他露出了原本的样貌后,孙季和李贡定睛再看,两人身子顿是一哆嗦,在塌上的跪姿差点没维持住,险些趴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