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李相国。”
李勋走入客厅,十数名官员一一起身行礼。
河南道辖有一府、二十九州,共一百三十六县,李勋并不是把整个河南道所有的州刺史,都是召集过来,那些灾情已经得到控制,或是正在得到改善,以及一些有很好的想法与计划,这些人,李勋发文嘉奖,并让他们继续努力。
今天来的十三名刺史,是目前灾情依旧严重,或是王少群在的时候,得到控制,他一走,又是严重起来,这些官员,不作为,或是昏庸,得过且过,无视百姓的死活,李勋主要把这些人给召集起来。
李勋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众人坐下说话。
众官员都是在偷偷打量着李勋的神色,很淡然,既不严肃,但也没有任何笑容。
此番被召集而来,众人心里都有数,李勋这是来者不善,在做的这些官员,互相都很熟悉,河南的灾情发展到今天,很多地方已经得到控制与改善,池州和登州这两个地方是河南道所有州县当中治理最好的,已经完全度过灾情,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府,都是已经恢复正常运转。
而今天在座的十三名刺史,也就是代表了河南道的十三个州,是目前灾情依旧严重,也或是由好变坏的州县,李勋单单把他们着急过来,用意与目地何在,是个傻子都能想得到。
“不知李相国把我等召集至此,所谓何事?”
谢志诚却是第一个开口说话。
“是啊,我们手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一来一回就是几天的功夫,耽误了公事,那就不好了。”
青州刺史黄源随后说道。
李勋看向黄源,顿时有种想笑的感觉:“黄大人,听说你好酒如命,但是酒量又不行,一喝就醉,醉了就睡觉,不要说下面的百姓,就算是同为一个衙门的官员,想要见你一面也是颇为困难,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只能守在你家门外,一守就是守到半夜,因为你白天喝酒睡觉,只有到了晚上,等你醒了,这才能见上你一面,你现在急着赶回去,到底是真的怕耽搁了公务,还是想着回去喝酒?”
“你还有脸说这话?”
说到最后,李勋脸上已然有了怒色,猛的一拍桌子,怒视黄源。
黄源脸色惨白,站了起来,连连躬身道罪:“下官有罪,李相国恕罪,恕罪啊!”
谢志诚说道:“李相国,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所听到的消息,都是假的,黄大人做事向来勤勤恳恳,谨慎谦虚,在地方多有名声,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还请李相国不要听信那些谣言。”
李勋看了谢志诚一眼,然后对着众人笑道:“诸位大人,谢大人所言,确实如此?”
面对李勋的发问,众人面面相窥,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黄源在地方上确实很有名,但这个名声却是喝酒喝出来的,其实就是一个笑话,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现在谢志诚睁着眼睛说瞎话,李勋的发问明显带有讽刺意味,众人一时间都是不知该如何回话。
众人都是沉默不语,李勋看向谢志诚,淡声说道:“公道自在人心,看来传闻是真的了。”
谢志诚不屑道:“既然是传闻,就只能是传闻,怎么能够当真?李相国以传闻而定一个官员的好坏,是否太过偏听偏信了?”
李勋眯眼看着谢志诚,后者目视前方,毫无惧色。
大家都是闻到了火药味,有些人脸上有着紧张之色,而有的人则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李勋三天前到的曹州,从离开丰京到河南,将近半个月的时间,走访了七八个州县,李勋也是有些精疲力尽,所以到了曹州之后,这两天时间,一直待在家中休养,哪里都没有去,算是给自己放了两天的假。
李勋闲着,但是有些人却没闲着,比如谢志诚,他数次亲自登门拜访,拜见李勋,但都是遭到闭门羹,李勋没有见他,一来二去,倒是把谢志诚给搞恼了,他觉得自己诚心上门道歉,李勋却是见都不见,太不给自己面子。
前番王少群被抓,上书朝廷弹劾之人,正是谢志诚,李勋到了河南,他之所以数次登门拜访,一是道歉,二是把话说清楚,解除误会,因为在谢志诚看来,大家都是自己人,区区一个王少群,又能算的了什么?
谢志诚之所以这么狂,连李勋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他确实有他狂的本钱。
谢志诚出身门阀,当朝相国谢世远是他的三叔,他的父亲与谢世远是同胞亲兄弟,以门荫恩赏出仕,官路顺畅,三十岁出头,便是做到了曹州刺史的官位,年少轻狂,即是他的本钱,也是他该有的性格。
李勋拒而不见,在谢志诚看来,即是不给他面子,也是不给自己三叔谢世远面子,更是不给整个谢氏一族面子,他如何能不怒,不气。
李勋不见谢志诚,即是他不想见,也是不能见。
只有到了地方,才能真正了解与发现事情真相,李勋也是穷苦人出身,他离开丰京之前,就已经有所猜测,河南道的灾情长久不衰,一直得不到根除,天灾与兵乱,或许只是占据很小的一部分,真正的根源,还是来自于人祸。
李勋在河南走访了七八个州县,以及让暗卫从中打探消息,事到如今,河南的事情,李勋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
其实就两个根源,吏治败坏,土地兼并。
大晋的官场风气,从懿宗朝开始,就已经慢慢走入松弛,到了平宗晚年,天下已然是贪官污吏纵横,民不聊生,赵智继位之后,大力整顿朝政,但这个整顿,只是涉及到钱和军队,地方上的吏治,赵智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去管。
就以谢志诚为例,他与曹州本地的豪门、地主沆瀣一气,谢志诚作为刺史,广设名目,在朝廷规定的税赋之外,另外设立大大小小二十多项其他税赋,百姓交不起税赋,谢志诚便是百般欺辱压迫,手段残酷,许许多多百姓被逼到走投无路,只能选择逃亡,人走了,地留下,谢志诚以官府的名义,把这些土地统统充公,转手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卖给地方豪门与地主。
别的不知道,就说谢志诚在曹州当了不到两年的刺史,他手中所据有的土地,已然到达五千亩之众,这是何等的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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