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班迪斯问道。它显然注意到了气氛的异样。
罗彬瀚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当着弥罗的面解释。他的心情也十分矛盾:若在他的故乡,一个走丢的孩子显然不是小事,他也很乐意报警、帮忙在附近搜寻,或者从网上寻求帮忙。但眼下这些做法都不合时宜,况且他已自身难保。
氧气浓度仍在升高。
他记得保管所里全是些人类孩子。那就意味着他们同样需要呼吸,如果再过一个小时班迪斯还是找不到……
这时弥罗突然站了起来。他指着某个方向说:“你去那边最外围的仓库看看吧。”
班迪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不要这样看着我嘛。因为工作缘故,我多少听说过人口交易的事情。在那边有扇尾号是17的门,后边是贩卖学徒的地方。当然啦,不是白塔那种签署过自愿合同的,而是非法制作的学徒协议。至于口令嘛,好像是外港哪个卫星的全名,反正你都试试好了。总之尽快过去吧,要真的被那种人拐走,现在说不定已经把脑器官取出来了哦。”
他哈哈地笑了两声,班迪斯却仍然无动于衷。鬼影用缓慢的声音问道:“为何你会知道?”
“都说了只是工作需要嘛。单纯地收集情报而已,我可没有拐卖小孩的兴趣。那种事做多了会碰上魔鬼的吧。”
像是觉得自己说了件很有趣的事,弥罗又意义不明地哈哈大笑起来。他的态度让街上刮起阵阵阴风。
“喂喂,冷静,冷静啊!你的时间不多了,浪费在无关的人身上不好吧?”
弥罗举起双手说:“算了,你信不过我也可以理解。那么就这样吧。”
他从衣袋里掏出黑卡,朝着班迪斯抛过去。
“这张是智思城的信用货币卡,上面的贵宾标记你认得吧?只有长期存款在十亿以上的客户才允许开办,所有的身份信息都无法伪造,因为可以实时确认刷卡人,盗刷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弥罗把双手插进口袋,语气轻松地说:“作为我没有说谎的证明,这张卡就暂时交给你吧。你可以带着它找人,再回来把卡寄存到安歇丘,我有空的时候就去取回来。怎么样?这样诚意够足吧?”
班迪斯用锐长的手指夹起那张卡,先是翻来覆去地检查,然后又盯向弥罗。
“你比看起来热心一点。”它说。
“只是对小孩子比较宽容啦,”弥罗摆着手说,“大人死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死小孩有点超出尺度了嘛。哈哈,我在这方面可是标准的大团圆结局派。”
班迪斯轻轻动了动手臂。空气中留下一声微不可闻的道谢,随后黑影紧贴着地面,向弥罗所指的方向飞驰。
“希望它好运吧,人贩子都很难缠啊……”
弥罗又坐回飞毯上,笑容满面地说:“不管了不管了,人各有命吧。”
罗彬瀚和马林都默不作声地瞅着他。尽管罗彬瀚并不清楚十亿智思币是个什么样的概念,但他还记得购买金丹的费用是三亿,而马林那惊骇的脸色也很能说明问题。
“请问您是在给卖糖的打工吗?”他郑重地对弥罗问道,“他们还缺人吗?”
“诶?不是不是,那张卡是我朋友送的,我自己打工可没有那么富裕。因为有他的让渡协议在,所以我才可以随便刷,反正精灵类对金钱都没什么概念,那个夜魇精灵肯定会把卡还给我的啦,只要今晚随便找个地方睡一觉,明天又可以大手大脚地乱花了!”
弥罗又高兴地大笑起来。罗彬瀚既佩服他的仗义疏财,又有点好奇地问:“那你今晚住哪儿呢?”
“……诶?”
弥罗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你,连住店的钱也没留吗?”
“哈哈哈,好像是,忘记了啊……啊没问题没问题,只要去蜥蜴那里抢一点就好了嘛!”
他恍然大悟地拍拍手,然后满怀期盼地望向前方。水晶森林的流光已然进入视野,在森林边缘和空中布满黑点。罗彬瀚极目远眺,勉强认出一些尾巴和尖爪的轮廓。
飞毯在弥罗控制下毫不减速地扑了过去。他们很快也被对方发现。几道箭矢似的黑线远远射了过来。
弥罗伸出手掌。那些不明抛掷物悬停在中途,旋即轰然爆炸。炫目的火团掀起浓烟与热浪。
“喂喂,搞什么呀,这种空气环境乱用爆炸物,很容易出事故的啊!”
更多的黑点从空中射了过来,结果全部在半途中自动爆炸。弥罗用一只手掌对着它们,另一只手则捂着嘴打呵欠。
“这样也行吧,烧一下能把氧气浓度降下来——诶不对,这玩意儿对人体是有害的吧?”
飞毯已然接近到刚才的爆炸范围,空气中残留着一股浓烈的刺鼻气味。罗彬瀚觉得恶心欲呕,马林也开始拼命咳嗽。
弥罗只好将把飞毯降了下去,几条直升机大小的飞龙立刻把他们包围。它们吐出湿臭的瘴雾,雾气稍微擦到飞毯的边缘,那些流苏似的缀线瞬间变得蜷曲焦黑。
罗彬瀚立刻把宓谷拉往飞毯中心拉了拉。这毯面承载四个人本来就很勉强,他不禁后悔把驯化之香浪费在那只舌头乱甩的变态蜥蜴上。
瘴雾氤氲弥漫,完全遮蔽了他们的视野,迫使他们继续向地面降落。雾气侵入毯间,随即却被一堵无形的墙壁挡住。
弥罗站了起来。罗彬瀚注意到他的手指轻颤,周围的空气也异样地扭曲着。
他们在空气墙的防护下成功着陆,然后被一群怪物包围起来。罗彬瀚四下环顾,只看见黑压压的鳞片与爬行类冰冷的眼瞳。
那乍眼看去有点像蛇群,令他立刻觉得头晕目眩。
怪物的围墙分开,比它们矮上三分之一的索玛沙斯提亚走了进来,那张半人半蜥的怪脸在近处时更吓人了。
他牵起一个笑容,左脸的肌肉先动,然后拉着右边的蜥蜴脸咧嘴,裸露出又密又乱的尖牙。那肯定可以轻松咬掉人类的手指。
“我们又见面了。”他说,“有什么遗言吗?”
罗彬瀚和马林都看向弥罗。
“呃,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啦。”弥罗礼貌地说,“我现在比较急着逃跑,你可以给我让个路吗?不然我就只好把你们全杀光啦。”
索玛沙斯提亚抬起了眉毛——实际上他根本没有眉毛,但那充满不以为然的皮肤褶皱令罗彬瀚觉得他在做这个表情。
“你要杀光我们所有人。”他重复道,“就靠你们四个?”
“没有没有,这三个打起来肯定没用的。其实就是我一个啦。”
弥罗笑嘻嘻地说着,那态度简直像在成心挑衅。索玛沙斯提亚倒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是阴飕飕地盯着他。
“好吧,”他说,“那就让我们看看你要怎么……”
“——他真的可以喔,沙斯。就算你们的人再多十倍,他也可以像碾死飞虫那样杀掉你们。”
从蜥魔围成的高墙之后,传来了稚嫩的孩童声音。
弥罗和“漂亮脸儿”同时顿住了一秒。片刻后索玛沙斯提亚回过头,而弥罗夸张地叹起了气。
黑墙让出一条通道,从中走出穿着百褶裙的小女孩。她把双手背在身后,轻跳着来到索玛沙斯提亚身旁。那动作就和她当初被荆璜带去命案现场时如出一辙。
沙斯在众人注视下向她屈膝跪倒。
“教祖,”他恭敬地说,“这里无需您亲自来……”
“再不过来的话,你们就要被那条坏狗杀光了喔。他和你们不一样,天天都想着怎么钻命令的漏洞。”
女孩像普通幼童发脾气那样跺起了脚。
“摩天也好,弥罗也好,我手下的全都是一群懒狗!又懒又坏!”
弥罗在旁人视线里干笑起来。
“诶,老板啊,话也不能这么讲吧。”他挠头笑道,“我只是普通地迷路而已嘛!”
“迷路会次次跑到沙斯的地盘上去吗?你明明就是想把他的人全部烧死。每次都是阳奉阴违,再这样我就把你扔给蝶母吃掉!”
女孩生气地望着他,然后用童稚的声音宣布道:“现在不允许你再攻击沙斯的人了!接下来的命令——”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对准弥罗身旁。
“把罗彬瀚和马林抓起来。他们在计划里都是多余的。”
www.。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