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山想来想去,想到了老婆周氏。
当初季善出嫁前,便曾特意警告过他们父子三个,以后对周氏好一点儿,不然她发达了,定然饶不了他们;之前沈家给自家送年节礼时,也好些东西都指明是给周氏的,沈家亲家母自然想不到这些,定然也是季善说的。
可见死丫头这些年纵对自家其他人没感情,对周氏这个娘却是有真感情,是真心痛周氏的。
那只要让周氏去沈家见她、求她,那成事还是有极大把握的,自家便能省下一年好几两的银子,又能多多的买地盖房,要不了几年,指不定也能成大户人家了!
这才会有了今日周氏来见季善这一出,至于季莲花与虎头,却是季大山特意派来监督周氏的,怕她心软嘴笨,季善一说自己也怎么怎么难,她便乖乖回去了,一旦回去,谁知道下次会不会连周氏也别想踏进沈家村一步了?
有季莲花与虎头在,周氏便没机会心软,且他们总能多少给周氏帮几句腔,成事便又能多一分把握了……
季善见周氏不说了,才淡淡开口道:“的确我相公如今能免两个徭役名额,还能免四十亩田地的税,可季大山……他们两个的爹难道没一并告诉您,我们沈家自家都有六十多亩田地,自家都不够免税,自家也有这么多男丁,自家都不够免徭役呢?怎么着,季家这些年是供了我相公吃还是穿,还是供了他念书赶考,为他花了上百两的银子呢?”
顿了顿,“对了,当初不是您亲口告诉的我沈家有好几十亩田地吗,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心里很是火大,之前宋氏姚氏等人乃至孟太太母女想坐享沈恒中了秀才后的胜利果实便罢了,好歹宋氏姚氏这些年的确多少为沈恒付出过,孟夫子也的确当了沈恒十几年的夫子,沈恒能有今日,孟夫子多的不说,好歹三五分功劳还是要占的。
她们一个个的觉得自个儿有功,觉得该她们的也还算师出有名。
可季家为沈恒、为沈家做过什么?
就连当初把她嫁给沈恒,也说白了就是货仡两清,在沈恒考中童生之前,也压根儿当她死了一般,如今却想摆丈人的款,也想坐享胜利的果实,还‘能不能让姑爷给我们家免一个徭役,再把我们家的田地都免了税’,季大山怎么不上天啊!
周氏让季善问得满脸通红,无言以对,“这个、这个……”
‘这个’个半天,都这个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季莲花在一旁见母亲这么快便说不出话来了,简直恨铁不成钢,只得自己开口道:“季家是没有供你相公吃穿念书,却养了你十六年,供你吃穿了十六年,那你欠我们家的,你相公就该替你还,就该替爹免徭役,替我们家的田地都免税!你要是还有点儿良心,就该立刻把事情给我们办好,不然就等着天打雷劈吧!”
季善冷冷一笑,“你们季家过去十六年是怎么养我的,你们自家人再清楚不过,日日都是非打即骂,从来都吃不饱穿不暖,也好意思叫养我?就算真养了我,当初卖我的十六两银子也已经还清了,所以你少在我面前趾高气昂的,趁早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季莲花听得大怒,“你竟敢叫我滚?你这个野丫头,亲爹亲娘都不要的野种,你凭什么叫我滚?别以为你如今是秀才娘子了,就可以狂了,我告诉你,你就算当了王母娘娘,你也是我们家捡来的野丫头,是亲爹亲娘不要的野种!”
本来见季善穿得好,头上的簪子也漂亮,人更是比当初在自家时又漂亮了不知多少倍,再想到季善如今已经是秀才娘子,连里正太太提起来都夸个不停,羡慕得不行,季莲花已经妒忌得要死了。
谁知道季善还敢这样骂她,这样不把他们一家人放在眼里,季莲花自然更妒更恨了。
骂完了季善不解气,紧接着又赶着周氏骂起来,“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当初爹和奶不同意你养她,你死活要养,后来爹和奶几次要卖了她,也是你拦着不让,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一样不记你的恩,不管你的死活,让你滚吗?果然爹和奶平日没骂错你,你就是个蠢婆娘,一天天除了吃,什么用都没有……”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季善已“啪”的一掌,又甩在她脸上,“我早说过,让你们两个对娘好一点,因为那是你们的亲娘,是给了你们生命的人,没有她就没有你们,看来你们两个都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啊!不过也是,有那样的爹和奶奶,上梁不正下梁歪,当然不指望能养出好人来!”
季莲花捂着立时火辣辣的半张脸,已经快气疯了,“你这个野种,打了我弟弟不算,现在又打我,我跟你拼了!弟弟,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我一起上,打死这个野种呢……”
一边叫嚣着,一边冲上前就要拿头撞季善的肚子里。
一旁虎头见状,也“嗷”的一声,冲了上前,要帮着姐姐收拾季善。
可惜二人还没来得及沾上季善一片衣角,已经被人给推倒在了地上,一个摔了个四脚朝天,一个摔了个狗啃泥。
却是路氏与沈恒过来了,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季善吃亏,于是路氏上前制止季莲花,沈恒上前制止虎头,姐弟两个再跋扈再被宠坏了,到底只是两个半大的孩子,自然不是路氏与沈恒两个成年人的对手。
当下除了“哇哇”大哭,除了骂周氏‘没用’,“自己的儿女被打了,也只会眼睁睁看着,你还不如死了算了!”
到底不敢再造次了。
周氏本就心痛儿女接连被打,又被他们骂得实在伤心,眼泪哗哗就来了,不顾他们的骂和推,好歹将他们都扶得站起来后,便红着眼睛看向了季善,“善善,不管怎么说,莲花和虎头也是你弟弟妹妹,他们也没说错,我们家本来就养了你十六年,你怎么能动手打他们呢,还三个大人合起伙儿来欺负两个孩子,你们……”
沈恒淡淡打断了她,“听您的意思,就只许他们合起伙儿来欺负我娘子,不许她还手反击,也不许我当相公的替我娘子出头撑腰了?何况我可不是欺负他们,是在救他们,毕竟我如今是秀才老爷了,见了县太爷,都不用跪,连县太爷都要给几分薄面的;自然我的娘子也夫荣妻贵,连县太爷的夫人见了,都要笑脸相迎。您觉得就凭您这两个被宠坏了的儿女,打得起堂堂一个秀才娘子吗?怕是想吃牢饭了吧!”
他本就长得高穿得好,气度不凡,可以说周氏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体面的人。
偏他话还说得这般的硬气,再一想到他如今案首老爷的身份,听说连镇上的里长老爷见了他,如今都客气得不得了,那县太爷见了,自然也是一样,真惹急了他,没准儿真要抓了莲花儿和虎头去吃牢饭……
周氏立时唬得不敢再哭了,小声道:“那个姑、姑爷,我乱说的,他们两个也年纪小,不懂事,您千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千万别真送了他们去吃牢饭……善善,你帮我们跟姑爷说一说啊?”
季莲花与虎头也被‘吃牢饭’唬住了,不敢再哭再骂。
心里却是忍不住妒恨不忿,尤其季莲花,死丫头的相公竟然长得这么好看这么体面,如今又是秀才老爷了,死丫头以后的日子肯定天天穿的是绸,吃的是油,老天爷也太不开眼了!
沈恒仍是一脸淡淡的,“请不要叫我姑爷,我娘子与你们家早没有丝毫关系,我和我们沈家与你们家就更不可能有任何关系了。难得今儿我心情好,就不与你们计较了,还请回去转告你们家剩下那两人,以后不要再来沈家村,你们家任何一个人都不要再来!也别打想要沾光的主意,我娘子被你们家虐待了十六年,我身为她的相公,不找你们的麻烦,为她报仇已经是仁至义尽,还想沾光,简直就是做梦!”
说完见周氏与季莲花、虎头都不动,稍微拔高了声音:“还不走?”
周氏猛地一颤,回过神来,上前拉了儿女就要离开,案首老爷惹不得,还是先回家去的好,其实家里如今日子已经宽裕多了,就算沾不上光,也没什么的……
念头闪过,见沈恒已在低声关心季善:“善善,没事儿吧?你刚就该叫了我一起出来,我可是你相公,给你撑腰,不让你受任何委屈那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周氏脚下一顿,红着眼睛看向季善笑道:“善善,今儿亲眼见到了姑爷……案首老爷这般的好人才,这般的体面,还待你这般好,我也算是放心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一定要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就先、先走了……”
心里对季善自然仍有不满与埋怨,想到回去肯定又要挨季大山和季婆子的打骂,也是忍不住害怕担心。
但终究还是为季善高兴能有今日,希望她日子好过的,今儿也算是亲眼见过女婿,不算白跑这一趟了。
季莲花却一把甩开了周氏的手,带着哭腔吼道:“娘,你走什么走,你不能就这样回去,爹和奶可说了,你办不好事情就回去,一定会打死你的……你身上的伤本来就还没好,要是就这样回去,还不知道会、会……”
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虽然也对周氏不甚尊敬,毕竟日日都耳濡目染,到底季莲花心里还是有几分心痛周氏的。
季善闻言,就猛地上前,撩起了周氏的衣袖。
就见周氏的两只手腕又黑又枯瘦便罢了,关键上面还满是伤痕,旧的伤痕仍然清晰可见,又已添了还没结痂,仍能见看血痕的新的,瞧着简直触目惊心。
季善立时怒不可遏,“他们打你,你就不知道反抗,不知道跑的,就站在原地任他们打不成?”
光手腕上已经那么多伤痕了,让衣裳遮住的其他地方还有多少伤痕,可想而知!
季善本来因周氏方才为难自己和维护季莲花、虎头而凉了的心,瞬间已满是愤怒与心痛,愤怒她倒是知道是属于自己的,她本来就恨家暴,任何人都不例外;那股子心痛的感觉,她却有些陌生与莫名,想必是属于原主的?
不由暗暗叹气,可见周氏以往是真待原主不差,原主对她的感情也是真的,才会一瞧得周氏的伤痕,她的心便莫名这般的痛吧?
周氏忙慌慌张张的想要遮掩,“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只是瞧着不好看,但其实不痛,真的,不痛的……”
季善冷笑着打断了她,“您不用为季大山母子遮掩,他们母子是什么样的人,我岂能不知道!”
季莲花立刻接道:“既然知道,那你就答应免了爹的徭役,免了我们家田地的税啊!这些年娘对你总是好的,总是背着我们偷偷给你吃的,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她对你已经够好了,你难道真忍心让她活活被爹和奶奶打死不成?”
路氏在一旁看到这里,对周氏是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冷笑接道:“只是不让善善被饿死冻死,才好继续给你们家做牛做马,竟也好意思说你娘对她总是好的?跟你们比起来,她不过也就高了一篾片而已!”
看向周氏,“你也是个没用的,又不是没给他们家生儿子,也能被欺负成这样,连自己的儿女都可以随便推自己骂自己,你以为你是在爱他们吗,你根本就是在害他们,就他们这个德行,再过几年,谁家愿意娶他们做儿媳,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们的?也就只能欺负欺负善善了,因为知道她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心善,不忍心骂你推你,你就柿子专捡软的捏!”
周氏被骂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道:“我没、没有欺负善善,我一直很疼她,一直盼着她好的,我……”
“疼她,盼她好?”
路氏拔高了声音,“就是这样疼她、盼她好的?她一个新媳妇儿,嫁到我们家一年都不到,连脚跟都还没站稳呢,本来她当初连一根线都没带来我们家,已经够让她抬不起头了。好容易她福气好,熬到了今日,相公也还算喜欢,公婆也还算看重,你便立时来捣乱,想要狮子大开口。也不想想,我们自家的田地都不够全部免税,我们自家都那么几个男丁,还不连他大伯三叔舅舅这几家骨肉至亲,凭什么给你们免税免徭役,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呢?”
“还是我儿子娶了善善这大半年来,得了你们家多少银子的资助呢?连一句话都不曾有过,连哪怕一文钱都没有过,也有脸来开这个口,就不怕我们家一气之下,休了善善,换个儿媳呢,凭我儿子如今案首老爷的身份,要娶县里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你这不是在欺负善善,不是在害她,巴不得她不好,是什么?”
一席话,说得周氏无言以对起来。
是啊,要是惹恼了姑爷和沈家,直接把善善给休了,她可该怎么办,别说指望她当家的为她撑腰了,连家门都不会让她进,根本不会管她的死活,到时候不是生生逼善善去死吗……
好半晌,周氏才低声道:“善善,都是娘不好,没想这么多,要是一早想到了,我今儿肯定不会来的……”就算她当家的要打死她,她也不会来,“我现在就带你弟弟妹妹回去了,你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好听案首老爷和公婆的话,啊?”
说完拉了季莲花与虎头就走。
姐弟两个自然都不愿意,一再的挣扎,只不敢再骂她吼她。
周氏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没让他们挣脱,拉着他们转眼已走出了好几步。
“等一下!”
季善却忽然出声,叫住了他们,随即绕到他们面前,冷冷对季莲花和虎头道:“我早就说过,让你们对娘好一点儿,尊敬一点儿,今日看来,你们都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不过看在娘的份儿上,我愿意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打今日起,你们都必须给我对她好,尊敬她,季大山和季婆子打她骂她时,你们要拉住季大山,让他不许再打;季婆子要骂她时,你们也不许她再骂,不管是撒泼还是打滚儿,反正你们不是这两样都擅长吗?”
顿了顿,“否则,我就不止是打你们了,我一定会让我相公找人抓了你们去吃牢饭。听说县里的大牢又冷又黑,蛇鼠虫蚁什么都有,更可怕的还是里面死过很多人,一到天黑,便到处是青面獠牙,舌头这么长恶鬼,你们要是想进去住一段时间,就尽管不听我的话,尽管继续对娘不好!记住了吗?”
季莲花与虎头霎时都是面如土色,蛇鼠虫蚁他们还不是很怕,可恶鬼就真的没法不怕了。
只能唯唯诺诺,“我们记住了,以后再不敢了……”
季善这才又转向周氏,“您回去也带几句话给季大山。里长老爷如今跟我们家走动得很勤,再过两个月,今年的徭役又要开始了,他信不信,我家相公只消说一句话,他今年的徭役便不会只一个月,而是要一直累死累活的服下去,连年都别想回家过?那他别说占便宜了,连如今家里的田地都得荒废了,偷鸡不成倒蚀一把米,到时候再来后悔,可就迟了!您就把我的原话带给他,再告诉他,要是不信,就尽管试一试!”
周氏这下也是面如土色了,忙哀求道:“善善,你可千万别这样,你爹要是一去几个月,我们老的老小的小的,在家里还不知道会怎么受欺负呢。家里的田地也千万荒不得,荒一季开了春可就要饿肚子了……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我也一定会劝你爹和你奶,以后再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千万别……”
季善哼了一声,正要再说,沈恒已上前先道:“我们要不要这么做的决定权不在我们手上,而是在您当家的手上,他要是听得进去我娘子的话,当然什么事都不会有;反之,他要再敢东想西想,再敢对您非打即骂,我敢保证,不但今年的徭役,以后年年的徭役他都要服几个月甚至半年以上!”
周氏已经快哭了,“善善,这、这……可不能这样啊,那真是要了你爹的命,也要了一家人的命了……”
沈恒沉声道:“既然想活命,想过好日子,那就勤勤恳恳的种田劳作,别想那些不该想的!我们家今儿人多,就不留您了,您请回吧!”
偏头叫了一声路氏,“娘——”
路氏便把自己放到一旁的一个篮子提着上前递给了周氏,“里面是几个凉瓜,还有水和一些干粮,你们路上吃吧。你们两个,等你们娘吃了,你们才许吃,知道吗,不然就等着被抓到牢里去关起来吧!”
唬得季莲花与虎头怯怯的应了一句:“知道了。”,才又对周氏说了一句:“回吧,以后别再为难善善了!”
周氏便红着眼睛,带着季莲花与虎头脚步有些虚浮的走了,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路氏这才与季善道:“善善,别气,也别难过了,为那样一家子难过实在不值当。我方才那样说,也没有旁的意思,就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娘而已,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娘绝对绝对没有真那样想。”
见季善摇头,“我知道娘的用意,不会乱想的。”
路氏这才松一口气,“那就好。别说季家其他人让人生气了,便是你娘,也是既让人可怜,又让人生气。只希望你和恒儿刚刚放了那样的狠话后,她以后日子能好过些吧!”
季善低道:“就怕仍好不了,真的,她自己立不起来,旁人使再大的劲儿也是白搭。不过也怪不得她,摊上那样一个丈夫,那样一个婆婆,还成亲十来年才终于怀上了身孕,她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她刚才取的那二两银子在手心里捏了又捏,到底还是没给周氏。
拿了银子给她又怎么样,她也保不住,肯定会让季大山或是季婆子抢去,到头来对她的处境依然不会有任何的改善,别说治本了,连标都治不了,又是何必?
沈恒见季善情绪很是低落,明白她的心情,对路氏道:“娘,您先进去忙吧,我陪善善再说会儿话,等会儿就好了。”
路氏点点头,“行,那你陪善善待会儿吧,我先进去了,你们顺道注意一下你们舅舅舅母,都这个时辰了,还没到,莫不是路上有什么事儿耽搁了?”
说完转身上了台阶,进了家门。
沈恒方握了季善的手,柔声道:“善善,你还好吧?没事儿,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要是你实在心痛岳母,如今是没办法给他们免徭役赋税了,等将来我中了举人,还是可以给他们考虑一下的,不然给她一些银子傍身也行……”
话没说完,已被季善打断了:“不用了,我心痛她没用,得她自己心痛自己,自己立起来才有用,再说他们的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却非要想着占便宜,便宜岂是那么好占的!”
她对周氏的感情自然是及不上原主的,还主要是同情与感激,所以她只会为周氏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譬如替她教训一下儿女,警告震慑一下季大山母子,再给她一些财物什么的,更多却是无能为力了,毕竟还是那句话,根源都在周氏自己身上。
沈恒见她眉头仍然锁着,深知她的心其实到底有多软善,因道:“那我下午去拜访一下里长吧,让他回头打发个人,吓唬吓唬季大山去。就说今年季大山该服三个月的徭役,让他趁早安排好一切,不过若在大家服徭役之前,他一直对岳母还算不错,再没有打骂,就可以让他仍按原来的服。他知道我们真的可以想让他多服徭役,就让他多服,自然也就不敢再造次了。”
季善迟疑道:“可这样一来,你不是要白欠里长一个情了?”
沈恒笑道:“里长如今巴不得我欠他的情呢,何况于他来说,不过一句话的事儿而已。正好我下午要去向他辞行,托他帮忙照看一下家里,就顺道把这事儿也说了吧。回头有两个孩子护着岳母,邻居们也肯定能听到季家的动静,岳母的日子定能好过许多了。”
季善眉头这才舒来,道:“那就麻烦一下里长吧。”
只是这样做依然治标不治本,还是得想个什么法子,让周氏彻底立起来才是,可她明儿就要去府城了,以后彼此离得天远地远的,也是鞭长莫及啊……不过慢慢儿来吧,她总能想到法子的,就当是在替原主还周氏的养育之恩吧!
正想着,就听得沈恒笑道:“只是麻烦里长吗?不是更该感谢自己的相公?”
季善“噗嗤”一笑,“是是是,更该感谢我的好相公,那好相公,想要什么样的感谢呢?”
还当沈恒要趁机提要求,不想他却只笑道:“只要你能高兴起来,笑容能回到你脸上,于我就是最好的感谢了。”
说得季善心里一下子软软的,道:“那我以后天天笑给你看,随时都高高兴兴的,好不好?”
沈恒低笑道:“那倒是不用,总不能你不高兴时,也要强颜欢笑吧?你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即可。当然若你实在感谢我,也可以……”
附耳到她耳边如此这般一说。
季善便红了脸,啐道:“一天到晚净想乱七八糟的,我懒得理你……走开啦,热不热啊,青天白日的,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儿……哎,那是不是舅舅舅母呢?”
沈恒抬眼一看,远远的正朝自家走来的人不是路舅舅与路舅母,又是哪个?
只得暂时放弃歪缠季善,与季善一起迎路舅舅路舅母去了,“舅舅,舅母,你们可算来了,娘念叨你们好多次了呢——”
路舅舅爽朗的笑道:“家里今儿事多,我们收拾得差不多了,才出发的,所以迟了,幸好赶上了午饭,没耽误大家开饭。”
“离开饭还早呢,就算舅舅舅母真迟了,我们也得等着您们不是,我们只是怕中午太阳太大,热着了您们,快进屋去凉快凉快吧……”
大家说笑着,一路进了家门去。
中午沈家席开三桌,孩子们又单独开了一桌,又是好酒又是好菜,又是欢声又是笑语的,好不热闹。
下午沈恒果然去了一趟镇上拜会里长,里长正是巴不得与他拉近关系之时,听得他的要求,自是一口就应了。
且当场便派了自己跟前儿两个听差去季家村敲打季大山。
其时季大山正对着周氏大发雷霆,大骂周氏‘没用的东西’,吵着要休了她,季婆子也是一旁添油加醋,季莲花与虎头虽被季善警告过了,面对凶神恶煞的季大山,到底还是不敢上前太护着周氏。
不想里长老爷跟前儿的差爷就到了,季大山立时唬得矮了一截,季婆子也忙躲到了房间里去。
这才知道原来季善那些话真的不是在吓唬他,他任何一丝侥幸的希望都不该抱,不然今年的徭役他极有可能真服起来便没个头,指不定就得死在外面了!
自此到底不敢再对着周氏非打即骂,素日在家说话声气也小了不少,连带季婆子待周氏也不那么苛刻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季善暂时还不能未卜先知。
她和沈恒是夜好生睡了一觉,次日一早起来,装好所有行李后,便辞别亲人们,踏上了去往府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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