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林话是对众人说的,看的却是姚氏和宋氏,姚氏还罢了,虽也会偷偷贴补娘家,却只是偶尔,且从来不会过分,不会为了贴补自己的娘家人,就白白委屈自己的丈夫和儿女。
自然也不会觉得心虚理亏什么的,大大方方便应了沈九林的话:“爹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了四弟和四弟妹这番心意的。”
宋氏却是红了脸。
知道公爹这话分明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可见她素日只当做得隐秘的桩桩件件事,公婆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没说出口而已。
可她能怎么着,她娘家本来光景就差夫家差得远,当年为了她能嫁进沈家,爹娘兄嫂可都是出了大力的,她总不能只管自己过好日子,就不管爹妈兄弟侄儿们的死活了吧,那可都是她的至亲!
不过公爹都明白发了话,大嫂也已应了,她总不能不应,遂忙稳住心神,也笑道:“是啊爹,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了四弟四弟妹这番心意的,您老只管放心便是。”
反正这么多东西,进了她家的门,怎么吃用都是她说了算了,多一点儿少一点儿,旁人又怎么能知道?至多她这次大半都花用到丈夫和儿女身上也就是了……
不想沈河随即也道:“爹尽管放心吧,这可是四弟四弟妹对我们做哥哥嫂子和侄儿侄女们的一片心意,我们便是自己不用,也定会都用到孩子们身上,叫他们知道四叔四婶对他们有多好的。咱们自家人的心意,也断不会白白便宜了外人的。”
一面说,一面还警告的看了宋氏一眼。
宋氏本来正在暗暗计算要把哪些东西省下来,又要怎么偷偷送回娘家去,不意丈夫竟也跟公爹一个鼻孔出气,只差当众警告她了,虽又羞又气,却也不敢真惹毛了丈夫,只得暂时打消了贴补娘家的念头。
转而在心里骂起季善和沈恒来,没见过这样送人东西的,连人家怎么用都要干预,还每送一样就得说一回,给送了人金山银山一样,到底安的什么心。
那还不如不送呢,不知道东西既送了出去,就是别人的了,别人想怎么用都是别人的自由么?
沈九林这才面色稍缓,点头道:“有你们这话,我就放心了,也不用担心今年几时会下雪,会不会比往年更冷,家里会不会有人冻病了。”
正说着,沈树自柳家回来了,见摆了一地的东西,笑着“哎哟”一声,“怎么买这么多东西,这离过年还早着呢。”
温氏忙扶着腰起身,笑着把季善沈恒的一番心意说了一遍,末了笑道:“我才已谢过四弟四弟妹了,如今相公回来了,也得好生谢一回四弟四弟妹才是。”
沈树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经常在外面跑的人眼利,只消大概扫一眼,已能大概估算出今日季善花了多少银子,不喜反急,“四弟四弟妹何至于这般破费,都是一家人,是骨肉至亲,也太生分了。且你们后边儿花银子的地方还多着呢,就该把银子留着,后边儿应急才是……这样,我和你们三嫂那一份儿,我们就不要了,你们还是留着自个儿用吧,我们如今花钱的地方少,手里还算宽裕。”
沈树的这番推辞与着急比之方才沈石沈河的,就要真心诚意得多了,比之姚氏宋氏的更是不用说。
季善与沈恒都是心思细腻之人,自然瞬间就感知到了,心里不免都添了几分安慰与熨帖。
季善因先笑道:“三嫂才与我们客气了一回,我们好容易才说服了三嫂,结果三哥又来了。三哥就安心收下吧,这些年你们为相公付出了那么多,我们若仍无力回报便罢了,既如今稍有余力了,就该回报一二才是,不然只知道受用,不知道付出,毫无感恩之心,我们成什么人了?”
沈恒也道:“是啊三哥,我和娘子是真心想稍稍回报大家一二的,娘子也已把东西都买了回来,分好了,实在细致周到,三哥就别与我们客气了。”
好说歹说,才总算说得沈树没有再推辞,只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以后不管四弟四弟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他都一定要更加的尽心尽力,一定要等到四弟高中那一日!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虽过程中有过小小的不愉快,也不可能做到人人都满心满意的欢喜,总体来说,大家却都是高兴的。
便都各自搬着东西回了各房去,很快更是传来了孩子们的欢呼声。
毕竟哪个孩子不喜欢吃好东西,不喜欢穿新衣裳呢?还当要等到过年去了,没想到还没过年,就能有这样的好事儿,孩子们的欢乐又最是简单直接,不加遮掩的,欢呼声自然是一阵接一阵。
连带沈家上空无形中已低沉了好一段时间的空气,都变得轻松了许多似的。
沈树这才与沈九林和路氏说起他今日去柳家的情形来,“……大姐昨儿回去后,路上可能是走得太急,一时上不来气,刚到家就晕倒了。可把亲家伯母唬了一跳,掐了鼻下和虎口也没醒过来,只得忙忙让人去请吴大夫,没想到却是大姐有喜了,连她自己都不曾发觉。我今儿到时,大姐还躺在床上歇着呢,大姐夫一早就出门上差去了,中午便是亲家伯父和二叔陪的我吃饭。”
本来沈树是去再次警告敲打沈桂玉,也是想看看沈桂玉接连两次生事,是不是婆家的人在挑唆,若真是,少不得要连柳家的人一并警告敲打一番的。
沈桂玉既有喜了,瞧着柳家二老也都高兴,柳母待沈桂玉也不错,警告敲打的话沈树自然也说不出口了,便说自己是去看姐姐的,不想刚好遇上了喜事。
但等背了人,只姐弟两个人时,沈树还是再次警告了沈桂玉一番。
好在沈桂玉今日瞧着倒不似昨日那般尖酸刻薄,牛心左性了,听了沈树的话,虽仍没什么好脸色,到底没再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没好气道:“吴大夫说我如今年纪大了,这胎怀相又不好,最好能安心静养,家门儿都少出,我才没那个闲心再回去,反正如今也没人欢迎我回去!”
算是变相答应了至少短时间内,再不回娘家生事挑事,惹沈九林和路氏生气。
沈树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到底是自己的亲姐姐,肚子里如今又有个小的,这会儿在沈九林和路氏面前,还是免不得为沈桂玉说起好话来,“我瞧大姐那样子,也不是就一点不后悔的,可能当时的确是脑子一热,考虑得少了一点吧?爹娘也是知道她自来脑子就不大聪明的,就别生她的气,别与她一般见识了吧?”
沈九林如今对沈桂玉唯一的要求,就是至少在沈恒下场前,她再别回来生事儿,听得她应了,也就别无他求了,哼声道:“她哪里脑子不大聪明了,我瞧她聪明得很,可惜就是聪明过了头!”
倒是路氏笑道:“聪明还不好么,至少不怕她吃亏不是?倒是桂玉这么几年才又有喜了,虽早不是头胎了,到底年纪不小了,还是该注意一些才是,老三,要么你明后日的再跑一趟,给你大姐送些鸡蛋尺头什么的去,也好让她安心养胎。”
看向季善,“正好善善也给她准备了一份儿东西的,再添上一百个鸡蛋,就很能送出手了。”
路氏的想法与沈九林差不多,只要在沈恒下场前,沈桂玉不再回来生事挑事,自家花点银子就花点吧,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季善闻言,算着自己还剩了不少的布料点心什么的,那随便理点儿给沈桂玉也不是不可以,遂笑着点了头:“可不是,正好我也为大姐准备了一份儿的。”
却是话音未落,沈九林已粗声道:“给她准备什么准备,没的白白浪费了!老三也忙得很,哪来的时间天天往他们柳家跑,等过些日子再说吧!”
说完便站起身,吧嗒着自己的旱烟,大步出了堂屋去,显然还生着沈桂玉的气。
看得路氏心里颇有几分解气与痛快,面上却是直摇头,“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个暴脾气!老三,你别听你爹的,回头还是跑一趟吧,不然柳家还以为我们不看重你大姐,不看重她肚里这一胎呢。”
季善笑道:“是啊三哥,你还是再跑一趟吧,我给大姐留了一匹布一盒点心,再加一百个鸡蛋,也很能看了,就是要辛苦三哥了。”
沈树见路氏与季善都这般的大度,虽生事的不是他,还是免不得羞愧与感激,忙道:“我不辛苦,辛苦破费的是娘和四弟妹才是,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再劝大姐,让她以后都不许回来生事的!”
不然大姐也太对不起娘这么多年的养育,太对不起娘如今的宽容大度了,都想着欺负善人,从来都是人善被人欺,那以后还有谁敢做善人?
路氏与季善都只是笑,没有说话。
让沈桂玉以后都不许回来生事她们可不敢奢望,只要她能收到好处后,在老四/沈恒下场前安安分分的,她们已经满足了,就怕沈桂玉连这点愿望都不肯满足她们。
不过她如今怀孕了,怀相据说还不好,应当也没有那个精力再生事……吧?
感谢老天爷,让沈桂玉恰好在这个时候怀上了身孕,这一胎可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路氏与季善不知道的是,沈桂玉也满心都是对老天爷和送子娘娘的感激,感激他们让她正好在这个当口诊出了身孕,不然她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柳志了。
昨儿沈桂玉负气离了娘家后,回去的路上是越想便越气,也越想便越急,她可是答应了相公,一定会弄了银子回去,给他打点调去县里的,结果却一文钱没弄到,还越发不敢回娘家了,相公回头问起来,她可要怎么跟他交代?
万一丈夫因此起了疑,打听到了如今她爹和兄弟们对她的厌烦,连娘家都不许她回了,又该如何是好?
再想到沈九林沈树的心狠绝情,想到路氏和沈恒季善的可恶,就更加的委屈气愤交加了。
以致刚到家,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醒来时,沈桂玉才知道自己是有喜了,她虽已生了两个儿子,可谁会嫌弃儿子多呢,高兴自己终于又能添一个儿子了之余,更多还是庆幸,她都有孕了,总有光明正大的借口几个月都不回娘家去,丈夫也总不好再催她了吧?
所以今儿见到沈树,才会明明昨儿才放了狠话,今儿还是没真不认这个弟弟了,也才会明白答应沈树‘没那个闲心再回去’,都两次没讨着好了,爹和亲兄弟们都不待见她,后娘难缠便罢了,竟连季氏一个相当于买来的小媳妇儿,也那般的硬气不好惹,她又不是傻子,还要上赶着回去讨第三次没趣去!
是夜,沈家各房的灶房都是香味四溢,大人孩子们也个个儿吃得满嘴都是油,虽离过年还早,却俨然已经有过年的气氛了。
这气氛一直好到了第二日,到了晚上,一家人上下老小仍都是欢欢喜喜的。
第三日一早,章炎带着沈青回来了,因天儿已经冷了,便没带攸哥儿回来,怕把小家伙儿冻坏了。
章炎一回来,还在院子里就高声叫起沈恒来:“四弟,四弟——,我回来了,方便去你屋里吗?”
沈恒彼时正坐着由季善量他脚的尺码,好给他做棉拖鞋,以免日日枯坐着学习考试脚太冷,整个人都得跟着更冷。
听得章炎回来了,季善比沈恒还紧张,赶在沈恒开口之前先就高声应道:“二姐夫,方便,你快来吧。”
沈恒本来面上虽正襟危坐,实则心里多少有几分旖念的,毕竟季姑娘要给他做鞋了,哪个女子轻易会给男子做鞋的?反正不管季姑娘心里怎么想,他都决定把这事儿当成是一颗甜甜的麦芽糖,自己给自己发糖吃了。
不想章炎这么早就回来了,沈恒心里这下哪里还旖旎得起来,也跟着紧张起来。
不过好歹比季善好些,还能勉强笑出来:“季姑娘别急,结果早在我考完交卷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如今就算咱们再着急,其实也改变不了什么了,还不如坦然面对呢。”
季善呼了一口气,“道理我都懂,这不是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吗?我多深呼吸几次就好了,呼——”
正说着,章炎已满脸是笑的跑了进来,“四弟,夫子已经给你审批完考卷了,说你答得好,只要能一直保持这种状态,这次肯定能如愿以偿了!”
一面说,一面已自袖里抽出沈恒的考卷,几步走到书桌前,手脚麻溜的给,拿镇纸给压好了。
沈恒听罢章炎的话,面上倒还能勉强维持平静,季善却已是喜形于色,激动道:“二姐夫,夫子真个说相公答得好吗?那有具体说好在哪里了没?我这心打前日起,就一直高高悬着,这会儿总算能落一半回去了。”
章炎忙笑道:“夫子亲口对我说的,难道这还能有假不成?至于好在哪里,四弟你自己过来看吧,夫子都给你详细批注了的……你倒是快点儿啊,大男人家家的磨蹭什么呢!”
沈恒见章炎催了,才几步走到了自己的书桌前,季善见状,忙也跟了上去。
果见沈恒的卷子上他答题的空白处,已多出好些与他的一眼看去就能看出不同来的字迹,好几处都写得密密麻麻的,显然便是孟夫子的批注了,也显见得孟夫子虽没让沈恒回去复课,对这个弟子还是如他之前所说,肯尽心尽力的。
季善至今仍不惯看竖排的字,还好些是繁体的,毕竟来了后看的机会少,没条件熟能生巧。
再加上这个时代的科举她当真是一窍不通,那些字单看倒还认得,合在一起,便止不住的眼花头晕了,凝神看了一回,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问沈恒,“夫子都写什么了,我看不大懂,你快给我解释解释啊。”
沈恒却看得专注,一时没顾上回答她。
倒是章炎在一旁笑道:“四弟妹别急,夫子就是指出了四弟哪些地方答得出彩,哪些地方犹有不足,该如何改进罢了,具体要解释,一时三刻可说不清,且也枯燥,只怕你也不爱听,便不用解释了吧?”
季善的确是个门外汉,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我也不细问了,我就想知道,夫子到底说了相公有哪些不足,后边儿我们才好慢慢的纠正改进。”
章炎道:“夫子昨儿与我说,四弟的学问这些日子不退反进,可见底子打得好打得牢还是有好处的,只是考得少,好些地方答得还是不够老道练达,还得多多磨炼才是。再就是,观四弟前后笔迹,前面虚浮无力,可见心里仍存胆怯,后面虽好了许多,渐入佳境,却也仍犹疑滞涩……”
余光见季善脸已快皱成苦瓜了,忙笑着又道:“但夫子最后说,只要四弟敢下笔,敢答题了,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呢,一切都还来得及。便是上了考场,一开始的心态与后边儿尚且不一样,有越考越差的,却也有越考越胸有成竹,越答越好的,所以四弟得偿所愿的希望还是极大的。四弟妹且不必忧心,只消照顾好四弟,让他吃好睡好,心无旁骛,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便足够了。”
季善这才吐了一口长气。
也就是说,沈恒底子学问是尽够的,只是还需要再历练,说穿了就是还需要再考考考,那本来就是她计划以内的事,倒是与孟夫子的说话异曲同工了。
季善忙笑着向章炎道谢,“真是让二姐夫受累费心了,相公和我都不知该怎么感激你才好了。”
章炎忙摆手,“四弟妹又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哈。对了,不知四弟下次模拟考是什么时候,我打算届时也向夫子告了假,来体验一番呢,不知可方便?”
四弟妹弄的这模拟考委实精妙,效果堪称立竿见影,难为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家家,竟能想出来,他小舅子委实好福气!
季善连连点头:“自然方便,二姐夫届时只管来便是了,不过如今相公考的还是县试的考卷,二姐夫也早过了县试,且等后边儿相公考府试时的考卷了,二姐夫再来吧。只是那时候肯定更冷了,二姐夫可别喊冷才是。”
章炎笑道:“我定然不会喊冷的,若届时正好赶上下今年头一场雪才更好呢,我和四弟正好就着雪考试,指不定都考得更好呢!”
“那敢情好,就这么说定了。”季善又陪着章炎说了几句话,估摸着沈恒看完了夫子给自己的批注,就得与章炎讨论学问了。
适逢沈青在外面叫她,“四弟妹,四弟妹——”
季善便趁机辞了章炎,出了房门。
就见沈青正站在堂屋外的阶檐下叫她,因笑道:“二姐叫我什么事儿呢?就来。”
一面说,一面已走过去,待上了阶檐后,与沈青携手进了堂屋。
沈青等季善坐了,才笑道:“四弟妹,我才看娘穿的那什么拖鞋好生方便,又暖和,听娘说,是你做给她的,爹也有一双?你这脑瓜子到底是什么做的,一天天的怎么什么都能想出来?”
季善笑道:“不过一点雕虫小技罢了,且一开始也不是我想出来的,不过拾人牙慧罢了,可当不起二姐这么夸。二姐想要吗,想要我就告诉你怎么做,主要我手艺实在不好,便是给爹娘的,都主要是靠三嫂帮忙做了大头,不然光靠我自己,下个月只怕都还做不出来,不然我就直接给二姐做了。”
也不知道这清溪镇到底地处哪里,明明才刚进冬月,已经冷得很了,风吹在人身上,连骨头缝儿都冷得发痛,若是白日里不起炭盆,真的是取暖基本靠抖了。
偏各家又不盘炕烧炕,也分不清到底是南还是北。
季善打前日起,已经把炭盆烧起了,这两日才觉着好受了不少,不然光停停的坐着给沈九林和路氏做棉拖鞋,她先要冷死了。
好在如今给二老的已经献上了,她也已经熟能生巧,可以做她自己的和沈恒的了。
沈青忙道:“你一天天照顾四弟已经够忙了,我怎么能再让你给我做,你就告诉我怎么做,我回去自己做也就是了,我瞧着倒也不难的样子。”
季善笑道:“是不难,二姐手巧,肯定一说就会。对了,我还给二姐留了面霜手霜和簪子呢,你等着啊,我回房给你取去,方才听见你叫我,我一着急就给忘了。”
说完就要起身出去。
让沈青一把给拉住了,笑嗔道:“我已经听娘说你给我留了东西了,那些东西我都有,你还给我留什么,就自己用便是了……你坐下,我们慢慢儿说,好容易我才回来一次。”
压低了声音,“家里这几日发生的事娘都告诉我了,委屈善善你了。不怪你二姐夫说前几日恍惚听人说老四买了好几大车的东西回家,肯定是发财了,还问我知不知道?敢情都是你凭自己本事挣来的,四弟能娶到你,娘能有你这么好儿媳,我心里真是高兴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可恨其他人都是恨人有笑人无的,见不得别人一点点好,但凡见了,立刻眼睛红得恨不能滴出血来,也就是善善你厚道,还给他们买这买那,换了我,没门儿!”
想到沈桂玉的所作所为,也就是这会儿沈桂玉不在她面前,否则她肯定要狠狠啐沈桂玉满脸,这辈子都不再认这个大姐!
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巴不得娘家不好,巴不得把娘家弄垮了,也不想想娘家垮了她能有什么好处?
连傻子都知道,女人出嫁后日子想好过,丈夫都不是最主要的,儿子和娘家才是好吗!
季善见沈青气得柳眉倒竖,反倒笑着宽慰她,“二姐别气,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也没破费多少,只要能让相公安心念书考试,能让爹娘心里舒坦些,我觉得这银子花得千值万值。”
沈青却仍气呼呼的,哼哼道:“差不多十两银子,都够买两亩好田,都够一家人吃用一年了,还没破费多少?本来你们分家就吃了亏,后边儿用银子的地方又多得很,他们也真是好意思!”
吐了一口气,又道:“三哥三嫂便罢了,倒是对娘自来孝顺,你给他们我没意见,大哥二哥也罢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又能怎么样?何况不看他们,还得看孩子们。最可恨的便是二嫂,尤其是大姐!善善你还给她布,娘还给她一百颗鸡蛋呢,还不如喂……”
到底是身上流着一样血的姐姐,后面的话沈青就算再气,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季善忙笑道:“二姐真的别气了,我和娘又不是为的她或者其他人,我们为的是相公和爹,只要相公能安心备考,只要爹心里也能好过些,那点银子真的算不了什么,有所舍才能有所得不是?如今家里清清静静,爹娘身体康健,相公也已跨出了第一步,能答题,敢答题了,我们的好日子都在后头,等我们都到了一个更高的地方,谁还有空去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呢!”
人类的劣根性之一便是只敢拉踩正在半山腰,正在艰难往山顶爬的人,一旦你成功登了顶,他们便不但不敢再拉踩你,自此还只会仰望敬畏你了。
区区一个秀才,放到外面去当然算不得什么,但只放到清溪镇,放到沈家,却已然是山顶了。
届时不管是沈石夫妇沈河夫妇,还是沈桂玉夫妇,都只能仰望沈恒了,所以如今的忍让,不过只是一时的罢了,何况能用钱解决的事儿,本身在季善这里也从来都不算事儿。
沈青闻言,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这倒也是,只要这几个月家里能清清静静的,只要四弟年后能中,旁的都不重要。那我们不说这些了,没的白影响心情,我们且说说你那个什么皮蛋吧。我听娘说,那玩意儿臭得很,当日你做出来后,除了老四,家里就没一个肯靠近,肯尝一尝的,都说被臭得想吐,怎么还能卖那么多银子呢?那聚丰楼的大掌柜和大厨口味还真是挺奇怪的哈。”
季善笑道:“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嘛,当然有喜欢青菜的,也有喜欢萝卜的,何况我那皮蛋只是刚闻着不习惯,闻惯了也就好了,且它们只是闻着冲鼻,其实味道真的很不错。我这两日正说要再做一批,过些日子好吃呢,昨儿还央了娘帮我在村儿里多买些鸭蛋,等回头我做好了,二姐回来时,我告诉你怎么吃啊,指不定你会自此爱上呢。”
沈青皱起鼻子道:“大家都说臭,那我肯定也受不了,不过能卖这么多银子,肯定还是有过人之处的,回头臭我也得尝尝,以后说起来,我也是尝过聚丰楼四十两银子买来的皮蛋的人了。”
“二姐都没见过尝过,怎么就知道受不了呢?我有预感,你到时候一定会‘真香’的。”季善说着,冷不防想到了以前的段子,忍不住吃吃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又禁不住有些伤感,她如今讲这些段子也就只能自己笑一笑,再找不到能get到自己笑点,与自己相视一笑的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