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不知叶姗是怎么回事,叶妩却很清楚。
叶妩告诉顾轻舟:“是王家四叔王游川,他要结婚了。”
顾轻舟了然。
她沉默了下。
“跟谁结婚啊?”顾轻舟问。
叶妩道:“对方叫秦纱,今年三十七岁了,跟王游川是青梅竹马。秦家家风开化,所以秦纱去了法国念书。
她去了法国,中途回来了一趟,才发现王四叔结婚了,当时狠闹了一场,说王四叔辜负了她,太原府上了年纪的人都记得。
后来才知道,是秦家和王家的长辈彼此看不上,两边撒谎。王家的老太太说秦纱在法国嫁人了,王游川心灰意冷,就接受了家里安排的婚姻。
秦家那边呢,也不想秦纱嫁给王游川,就隐瞒了他结婚的消息,而且主动帮王家老太太作证,说秦纱的确是嫁人了。
秦家和王家等于是联手欺骗了王游川,又联合起来隐瞒了秦纱。等秦纱回来时,王游川的儿子都出生了。
你说能怎么办?秦纱不依的,非要大闹,王游川当众给她下跪,当时可热闹了,大家谈论了好几年。最终秦纱执拗不过,回法国了。
这二十多年了,她再也没回来过,直到两个月前,她的四哥也去世了,家里的长辈全死了,她才回来。她真是恨透了他们。”
顾轻舟不知这一段,沉默听着。
她想,青春年少时,那应该是一段荡气回肠的恋爱。
不过那个年代的家长,总是喜欢以自己的喜好来安排孩子的结婚。
“我没有看到秦纱,其他人看到了,说她保养得很好,在法国结婚了却没孩子,丈夫十几年前就去世了,给她留下一大笔财产。
她这次回来呢,是王璟主动去牵线的,王璟希望他父亲晚年能幸福,也能消除两家的罪孽。
王璟说,当年他母亲也搀和了王家和秦家的阴谋,他母亲结婚之前就苦恋王游川,她一直在中间出谋划策。
她母亲临死前,留下过遗书,对王游川深怀歉意,因为结婚中,王游川尽到了他的责任,他一直对妻子很好,她内疚了。
王璟去找了秦纱,秦纱也来见了王游川,两个人都说开了,王家如今也不再阻拦,所以他们定下了婚期。”叶妩继续道。
顾轻舟这时候才明白,为何叶姗那么绝望了。
王游川娶的,不是一个年轻小姑娘,也不是随便认识的什么人。
他当家做主这么多年,不少人家给他说亲,他从不松口,这次却在短短时间里定下了婚期。
他们不订婚,是直接结婚,吉日是五月初一。
“这就是迫不及待要结婚了。”顾轻舟叹了口气。
“是啊,人家两个人等了二十多年呢,谁敢说什么?我二姐哪怕是再喜欢四叔,也远远比不上秦纱啊。她现在肯定难受极了。”叶妩也叹气。
她能怎么办呢?
王游川跟秦纱,可是两情相悦啊,叶姗苦恋数年,再深的感情对王游川来说,也是单方面且毫无意义的。
“老师,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叶妩道,“我开不了口。”
顾轻舟挂了电话。
她怔愣了片刻。
司行霈问她怎么了,她如实告诉了他。
王游川和秦纱的种种,顾轻舟直言不讳,都告诉了司行霈听。
司行霈言语一向刻薄,对这件事却是很宽容,笑道:“如此说来,他们俩倒是有缘人了。挺好的,哪怕是到了中年,也能嫁给想嫁之人,娶思念之人,人生没白过。”
“最圆满的,是王游川的儿子王璟主动牵线,对于王游川和秦纱来说,这大概是最大的幸福。”顾轻舟道。
司行霈也点点头。
同时他道:“叶家那丫头,还是赶紧死心吧,别再折腾人家一次了。”
他想了想,道:“我要给叶骁元打个电话。”
顾轻舟连忙按住了他,笑道:“你干嘛啊?你这不是给叶姗伤口撒盐吗?”
“不,这叫正义。叶姗哪怕是你的朋友,她行事若敢不端,也要扼杀殆尽。”司行霈道。
顾轻舟仍是道:“我们又不是啥好东西,要狗屁的正义?叶姗也是很痛苦的。司行霈,别伤害其他人,也别落井下石。”
司行霈无奈叹了口气。
他听从了顾轻舟的话,没有去搀和叶家的事。
虽然司行霈没说,叶督军也很快就知道了,因为王家的婚宴请柬,送到了督军府。
看到请柬的一瞬间,叶督军想到了叶姗。
“阿姗肯定也知道了......”
叶督军想,他得做点什么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叶督军对叶姗的暗恋,一直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装作不知情。
如今,到了紧要关头,他不得不警告孩子了。
养不教父之过,叶督军一直避免,是怕激起女儿的叛逆。可现在叶姗长大了,她也该明白轻重了。
哪怕王游川真的爱她,叶督军也不可能让她嫁给王游川,何况王游川压根儿就没这心思,甚至没察觉到叶姗的爱慕。
王家可是叶妍的婆家,一旦出了事,叶妍也难做。
两个女儿呢,叶妍又没犯错,凭什么叶姗要毁了她的生活?
叶督军思前想后,决定第二天清早,去跟叶姗谈一谈。
“阿姗,你知道王游川要结婚的消息吧?”叶督军开门见山。
叶姗一愣。
继而她的心,似被刀割一般,她整个人堕入冰窖里。
“你大姐嫁给了王家老七,王游川就是咱们家的姻亲。姻亲论辈分,他是长辈,这个你一直知道。”叶督军继续道。
叶姗低垂了头。
叶督军声音低沉了下,带着肃杀的威严,问:“你知道吗?”
叶姗不答话,豆大的泪珠却倏然掉落,落在她的手背上,荡开了涟漪。
叶督军哪怕再心疼,此刻也要硬起心肠:“阿姗,如果你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你会让王家难堪,让你大姐难堪,让王游川难堪,同时也会让叶家难堪。”
叶姗仍是沉默,眼泪滴得更加厉害了,手背一片湿濡。
叶督军既然开了口,就要把狠话说绝:“阿姗,如果你让所有人都难堪,我会将你赶出家门。”
说罢,他站起身走了。
叶姗一开始只是默默流泪,后来实在无法忍受了,转身趴在床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哭声仍是很压抑,却听得清晰,声声泣血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