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瑷跟阎立德在筒车边畅谈。
两人一个是这个时代最出色的建筑家,一个是二十一世纪的建筑学高材生,在这方面有着相同的话题。
跟魏征说筒车,老家伙是凭借自身过硬的才智硬吞,只能看出大概。
阎立德却能看出根本,详谈下来,不存在任何的隔阂,将筒车的关键细节一点点的说出,尤其是齿轮的妙用。
阎立德听的是拍腿叫绝。
说完了筒车,阎立德是意犹未尽。
刘琴儿适时的出现,安排好酒席。
李元瑷赞许的给了刘琴儿一个眼色。
刘琴儿报以妩媚一笑。
很正式的酒席。
李元瑷、阎立德把酒相谈。
他们还是初次见面,彼此并不熟悉,三句话不离老本行,说起了建筑。
阎立德作为名副其实的工部尚书,建筑工地造诣极深,但他说的东西,李元瑷大多都能听得懂。尽管有着时代的隔阂,却在接受范围之内。
李元瑷说的很多的东西,却在阎立德的理解范围之外了。
阎立德毕恭毕敬的直起身子,拜道:“商王多次说建筑力学,这建筑力学听着有些似懂非懂,还望指教。”
李元瑷来到这个时代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与人学术讨论,热情的道:“这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真要细分起来力的投影、力矩、力偶、荷载、约束等,其实我说的东西,古人已经在利用了并且融入我们的生活。只是缺乏一个合理的教程,一个完整的概念。”
说道这里,李元瑷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导师在介绍建筑力学的时候曾说过这样的话。
“建筑学是一门由古至今的古老学问,古希腊建筑以端庄、典雅、匀称、秀美见长,既反映了城邦制小国寡民,也反映了当时兴旺的经济以及灿烂的文化艺术和哲学思想;罗马建筑的宏伟壮丽,反映了国力雄厚、财富充足以及统治集团巨大的组织能力以及雄心勃勃的气魄和奢华。汉丞相萧何建造未央宫时说‘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故未央宫亭台楼榭,山水沧池,布列其中,影响了华夏千年。遗憾的是我华夏重视生活,而非艺术技巧。先人们将很多东西融入了生活,却未能让其从生活在走出来,成为一种学问。就如简单的杠杠原理?世人都知道杠杆原理是由阿基米德发现的,却不知在春秋时期,已经有百姓以此定律来取水了。在力学的运用上我春秋战国时期完全可以和古希腊相媲美,可理论方面则……”
当时导师话未说完,一脸遗憾的摇着脑袋。
看着阎立德,李元瑷突然心血来潮,说道:“建筑力学是力学的一种延伸,由古至今未有一部专门的力学著作。关于力学的知识都散见于各种书籍之中,就如《考工记》里面就有惯性的研究,还有以墨家墨翟为首的《墨经》,也有文字表明力定义为形体运动……”紧接着他以箭簇、投石车、筒车为例,细细说明。
阎立德仔细琢磨了一会儿,大悟道:“这种解释很是新奇,简单易懂……”
“对……”李元瑷拍着案几道:“这就是理论,我们现在面对最大的问题就是经验多于理论,器具制造多于数理总结。我们的弓,我们的投石车,我们建造的房子,规划的城池,天下无双。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先辈们的才智以及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经验。问题就在这里,经验是累积的,极难传承,容易导致断层。我以为可以效仿前人,将知识以特定的词汇方式表述出来,供人学习。让人通过理论来了解,以提升他们对事物的认知,再通过实践经验验证理论,相互补足。”
阎立德愕然半响,叹道:“商王所思所想,甚是宏大。这力学若成,足可与数术相比。”顿了一顿,心底一阵犹疑,猛的又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好似将自己打清醒了,说道:“听商王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明日在工部,恭候大驾。”
李元瑷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难不成这个历史上的建筑名人有扇自己耳光的怪癖?
阎立德好似逃跑一样,匆匆离去。
李元瑷一脸古怪,想不出缘由,当下也不管他,满心期待自己明日工部之行。
闲暇无事,李元瑷再次翻起了何稠留下来的手稿。
何稠无愧于宇文恺齐名的大匠,他遗留下来的这些财富知识精妙绝伦,今日能够在阎立德面前畅所欲言,与之脱不了干系。毕竟他真要一展所学,说什么力的投影、力矩、力偶、荷载以及结构的强度、刚度、稳定性,保管让阎立德如听天书一样。
正当李元瑷看得入神,刘琴儿入内手上拿着份拜帖,说道:“王爷,这是阎郎中送来的拜帖。”
阎郎中?
李元瑷好奇接过,阎立德不应该是工部尚书嘛?一眨眼就给贬了?
看着拜帖上的落款“阎立本”,瞬间恍然,这是弟弟。
阎立德的弟弟,阎立本。
论及大名,阎立德比他这个弟弟差远了。
阎立本号称丹青神话,《昭陵六骏》、《历代帝王图》、《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像》皆出自他的手笔,尤其是《步辇图》,那可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
“快请!”
李元瑷对于这类大拿特别热情,指不定将来有机会让他给自己画几幅流传千古的名作,英明神武李元瑷之类的,那真是千古扬名了。
阎立本与阎立德有七分相似,高额阔鼻,表面上穿着文人服饰,却是膀大腰圆,尤为壮硕,只是少了点沉稳。
“早闻阎家兄弟擅长工艺,富于巧思,本王也好此道。今日与令兄详谈,相见恨晚。令兄在席间提到吾弟才学更在其之上,大有相见之意,不想让郎中捷足先登。”
阎立本大感快慰,忙道:“商王过谦了,吾兄回府,说到商王,言谈充满敬仰遗憾,说商王年纪轻轻,却搜烁古今,定能成为与刘徽、祖冲之一般的大贤。只是他顾虑太多,身不由己。某却不然,特地登门请教。”
李元瑷给吹捧的高兴,笑不拢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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