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子音带着小糖,急匆匆的离开了御花园,待行至无人处,这才如释重负的站住脚步,捂着心口望着小糖笑,“吓死我了。”
“主子方才好生英武。”小糖眼睛发亮,“真是太厉害了,怼得公主毫无还嘴之力。”
傅子音扶着栏杆坐下,“你都不知道,我有好多姑姑,还有我姥爷,连我哥哥在内,怼人的功夫那叫一个溜,我这还是轻的。”
“这般还算轻的?”小糖笑嘻嘻的感慨,“在这宫里,敢这样怼六公主的委实不多,六公主在宫内的威名,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好生厉害着呢!”
傅子音一怔,“她这般嚣张跋扈,皇上和皇后娘娘不管吗?”
“谁敢管?皇上宠着呢!”小糖叹口气,“您是不知道,皇上特别喜欢六公主,觉得这才是真性情,所以……您懂的。”
傅子音靠在廊柱处,“真性情?未见得。”
“主子,您方才是觉得,公主针对您……”小糖犹豫了一下,“奴婢是听您说的,那意思好像是公主她故意做了点什么。”
傅子音点头,“你没发现吗?”
“奴婢发现了,公主是故意找茬。”小糖承认,方才她的确是看出来了,但是看出来归看出来,具体是什么意思,还真是不太清楚。
傅子音叹口气,“知我姓名,晓得我是东宫的人,还敢如此嚣张,摆明了是要欺负我一顿,再者刚刚离她最近的根本不是我,是她身边的那个丫鬟。”
这点,小糖不是没想到,而是不敢想。
“主子?”小糖愕然。
傅子音不以为意,“我知道,你想到了,只是不敢说而已,对了小糖,这六公主平时与谁最为交好?”
想了想,小糖仿佛想起了什么,面色骤变,“主子?”
“嗯?”傅子音不解,“谁啊?”
小糖抿唇,“是……是孙姑娘。”
“护国、将、军、府那位,六姑娘?”傅子音没想到会是这样,“就是明日的太子妃?”
小糖点点头,目不转瞬的瞧着她,“主子,您是不是觉得……”
“我没多想,只是觉得这事儿有点奇怪罢了!”傅子音不敢往下想,原以为是宫里哪个人看自己不顺眼,所以跟公主联手,故意戏弄她一下。
谁知道,谁知道居然是孙南音。
太子妃的位置都是孙南音的,她何苦还要这么做?然则,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一切的怀疑也仅仅只是怀疑。
“主子,回去吧!”好半晌没听到傅子音再说话,小糖有些心慌,“这儿风大,还是回东宫吧?再者,若是公主的人再找过来,怕也麻烦。”
傅子音徐徐起身,“小糖,今日之事不许告诉太子,权当没发生过。”
“主子?”小糖愣怔,瞧着傅子音缓步离去的背影。
主子这是担心太子妃还没过门,太子便已经心生嫌隙,真真是难为了主子。
回到东宫之后,傅子音真的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御花园里发生的事情,就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般,不复存在。
只是……
“主子。”明江行礼,“都打听清楚了,是公主先动的手,傅姑娘没有动手,但是也没对公主客气,公主现在气呼呼的去向皇上告状去了。”
宋睿立在檐下,侧脸瞧着一旁的傅子宁,“你怎么看?”
“我还能怎么看,一个是你妹妹,一个是我妹妹,实在不行就打一架得了!”傅子宁双手环胸,“吵吵架又不会少一块肉,有什么打紧的?不过,说真的,能把我家妹妹弄生气了,还真是需要一定本事。”
他家的妹妹什么性子,他心里清楚,素来不会与人为难,更不会无缘无故的与人起争端,肯定是那公主闹腾了什么事儿,踩了傅子音的底线。
但因为身份缘故,傅子宁当着宋睿的面,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却有些恼火,敢动他的妹子,真是个瞎了眼的东西!
“宋扇素来性子急躁,而且不讲道理,若只是因为这些,小音不会生气,显然是她做了点什么,惹了小音。”宋睿眉心微蹙,“我会查清楚。”
傅子宁瞧着他,“是想给你妹妹讨回公道,还是替我妹妹讨回公道?”
“公道就在那里,需要谁去讨吗?”宋睿摇头,“我只是想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傅子宁两手一摊,“那你看着办罢!”
“你不多说两句?”宋睿问。
傅子宁勾唇,笑得坏坏的,“我为什么要多说两句,既然你心里都有了答案,我说不说还不是一样?只有一点,太子殿下需要慎重,我们是要走的,而太子殿下您是要留的,莫要因为咱们,而断了您的后路。”
“我知道。”宋睿知道他的意思,“在不斩断后路的前提下,该有的公道,我会还给小音。”
傅子宁拾阶而下,“其实,你相信她,便是最好的公道。”
宋睿没有说话,瞧着墙头的日落。
时辰差不多了,傅子宁的确该出宫了,待明日太阳升起,离别的笙箫响起,他喜欢的那个人啊,就真的要走了。
日薄西山,宫灯璀璨。
夜里用过晚膳之后,傅子音便回了屋,她知道宋睿会很忙,忙着娶亲,忙着做她身为太子该做的事情。
傅子音乖乖的坐在屋子里,小糖在旁边伺候着,可杯盏里的茶水都凉了,也没见着主子醒过神来,依旧痴痴呆呆的坐在那里,愣怔的瞧着窗外,神情何其落寞。
“主子?”小糖低唤。
傅子音摆摆手,“你下去吧,小糖,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是该静一静了,外头锣鼓喧嚣,都是不属于她的热闹,可不得闹心吗?好在,东西都收拾好了,明日宫宴之后,她就会离开这里。
蓦地,窗外人影浮动。
傅子音心神一怔,但也没有做声,只是愣愣的瞧着窗户上的黑影。
“主……”
“嘘!”傅子音示意小糖不要说话。
小糖点点头,这会出去亦是尴尬,干脆在屋子里待着,且看看外头的太子殿下,要逗留到什么时候?
外头,的确是宋睿。
只是徘徊着,没有进来,也没脸进来。
“主子,您为何不进去,外头冷。”明江低声劝着。
宋睿的手,轻轻贴在窗户纸上,风吹着手背,凉意渗人。
“进去作甚?”宋睿叹口气,“我终是没脸见她,明日便是我的立妃大典……是我想让她进宫,也是因为我,她才不远千里的赶来,困在这宫里的最终结果,是我另娶她人,她不得不离开皇宫,彻底远离。”
不管换做是谁,怕都会伤心难过。
若是傅子音愿意闹腾一下,他这心里倒也能好过点,奈何她不哭不闹,连句重话都没有,这让宋睿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主子,这也怨不得您,这是皇上的决定,是文武百官的意思,跟您没多大关系,您别什么都往自个身上揽。”明江叹口气。
原本,多好的一对人。
郎有情妹有意,若是皇上能宽容一些,太子殿下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很快乐,要多好过有多好过。
可是现在呢?
太子殿下终失所爱,而傅姑娘也被逼得,不得不远离皇宫,远离皇室。
这算是什么结果呢?
“主子,您进去吧!”明江委实瞧不过去。
宋睿摇摇头,“不了,我现在进去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倒不如现在就这样罢!”
“主子?”明江叹口气。120
宋睿抿唇,静静的立在窗户外头,瞧着倒映在窗户上的倩影,就这样看看也挺好的,过来今晚,便是再也瞧不见了。
外头的喧嚣,丝竹管弦之音,声声唱着离别。
须臾,底下人来报,说是皇帝来了。
宋睿眉心微凝,转头便吩咐明江,“不要惊动小音。”
“是!”明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宋玄青就在正殿里等着,面色不是太好看,见着宋睿进来,身后却没跟着傅子音,面上的神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怎么就你一人?”
“父皇!”宋睿行礼,“您是想见小音?”
宋玄青黑着脸,“她自己干了什么,还需要朕来提醒吗?”
“不需要父皇提醒,儿臣都知道。”宋睿躬身,宫里就这么大,有什么事儿眨个眼的功夫就传出去了,想不知道也难。
宋玄青低哼,拂袖落座,“那你可知道,她今日欺辱了你的妹妹?”
“敢问父皇,欺辱二字从何而来?是小音先动手的?”宋睿反唇相讥,在傅子音的事情上,他绝对不会退步。
宋玄青一怔,“你在向着她。”
“我喜欢她,不向着她又要向着谁?向着自己无理取闹的妹妹,嚣张跋扈的六公主?”宋睿立在哪里,字字带刺,话语尖锐,“父皇连查都不查,就跑到这儿兴师问罪,儿臣心里不痛快,若言辞激烈,请父皇恕罪!”
宋玄青拍案而起,“你是太子,这般偏帮偏向,像什么话?”
“父皇知道儿臣是太子,那么皇妹是否知道,儿臣是太子呢?”宋睿问,“东宫里出去的人,能随意被人践踏,与践踏儿臣又有什么区别?今日父皇能为了六妹兴师问罪,来日就能为了她的三言两语,杀了儿臣!”
宋玄青愕然,“你胡言乱语什么,朕不过是……”
不过是过来问问罢了,哪有这般严重。
“父皇,儿臣没有胡说,儿臣说的是事实,凡事讲求一个理,不是以身份压人。”宋睿行礼,言行举止不卑不亢,“六妹在宫里何其肆意妄为,想必不需要儿臣多说什么,父皇出去问问,随便一个人都能给您答案。”
宋玄青抿唇,这事儿,他也有责任。
“您漏夜来东宫,没有惊动母后,肯定也是相信儿臣,不想因为此时而寒了母后的心。”宋睿字字句句,都扎在了宋玄青的心坎上。
的确,六公主非顾白衣所出。
若是为了宋扇而找宋睿麻烦,到时候顾白衣定会伤心不已。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宋玄青才一个人悄悄的来了东宫,说是兴师问罪,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惩罚是不可能的,训斥两句倒是有可能。
可现在呢?
宋睿连训斥的机会都不给他,三言两语就扳回了局面,反而弄得宋玄青不好下台。
“朕不想惊动你母后。”宋玄青叹口气,“只是来问问情况而已,你这咄咄逼人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觉得父皇,不讲道理,不明是非黑白?”
宋睿摇头,“儿臣不敢这么想,儿臣只是觉得凡事讲求一个道理,不能因为三言两语就蒙蔽圣听,让父皇听不到真正的声音。明日就是儿臣大婚,可六妹却要在这节骨眼上,弄出这样的事情来,儿臣这心里便有些着急。”
语罢,宋睿跪地,“儿臣失礼,请父皇恕罪!”
“起来。”宋玄青弯腰将孩子搀起,“明日是你大婚,凡事都该紧着东宫,是父皇思虑不周,幸得你提醒!”
宋睿摇头,“儿臣不敢,儿臣是有些着急,怕……咳咳咳!”
冷风自门外入,吹得宋睿面色微白,止不住的咳嗽。
“睿儿?”宋玄青惶然,“如何?”
宋睿白了一张小脸,笑得有些凄惶,“儿臣没事,父皇放心,明日的大婚肯定能照常举行,儿臣不会让您失望的。”
“如此,甚好。”对于儿子的乖巧,宋玄青还是很满意的,“既然没什么事,那朕先回去,你好好休息,大婚之事特别繁琐,你又身子不济……”
宋睿笑了笑,“父皇,儿臣扛得住。”
“那自然是最好的。”宋玄青抬步往外走,“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你母后。”
宋睿点头,“父皇只是来看看儿臣,怕明日大婚出现纰漏,别无他事。”
如此,宋玄青才放了心,大步流星的离开。
及至皇帝走远,宋睿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主子?”明江慌忙递了杯水上去,“您好些吗?”
宋睿摆摆手,“没什么,就是吃了些冷风罢了,不打紧。好在,先发制人,倒是把父皇给镇住了,如此一来,宋扇就算有怨气,也不敢发出来。”
皇帝都不帮着她,她再闹腾,会让皇帝动怒。傻子都知道,要讨皇帝欢心,就不能惹怒皇帝,所以经此一事,宋扇必定能老实一段时间。
宋睿喝口水,润了润嗓子,“因着我大婚,父皇也不敢太过计较,否则我这翻了脸,明日就会丢皇家的颜面。父皇,好面子。”
这是宋玄青的弱点。
明江点头,“不告诉傅姑娘吗?好歹让她知道,主子您为她做了什么,私底下也是向着她,对她深信不疑的。”
“她都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宋睿面色微沉,“她,都知道!”
别看傅子音平素软弱温和,实际上,心如明镜,她其实都懂,也都明白,所以在他决定立太子妃之后,才会干脆决绝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让她走,是他的保护。
她要走,是对他的保护。
生出软肋,瞻前顾后的太子,在这宫里是很难生存的。
“主子,您还是去休息吧,明日您大婚……”明江瞧着四下红彤彤的颜色,眉心微凝,主子要成亲了,娶的却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这心里得有多难过?
“这颜色,真好看。”宋睿伸手拂过桌案上的大红喜字,“小音穿这颜色,比谁都好看。”
明江,没敢作答。
出了殿门,宋睿缓步走在长廊上,“白日里的事情,查过了吗?”
“查过了。”明江点头,“奴才按照您的吩咐,特意让人盯着六公主,发现六公主的贴身婢女去了一趟宫偏门,见了一个人。”
宋睿顿住脚步,“见了谁?”
“如主子您所想,是六姑娘身边的丫鬟。”明江低低的开口。
谁能想到,之前凄楚可怜,柔弱至极的六姑娘,背地里是个耍手段,善于借刀杀人的毒辣女子,小小年纪便这么厉害,来日入了宫,那还得了?
“主子,奴才是真的担心!”明江犹豫着,“太子妃还没入宫,便这般悍妒,若是来日入了东宫,那还不得闹翻天?”
宋睿立在宫灯下,明晃晃的光亮从头顶落下,将脚下的身影拉得颀长。
“明江!”宋睿开口,“以后你只听我一人吩咐,不必管她,若是她闹腾起来,只管来寻我便是。”
明江受宠若惊,赶紧行礼,“奴才遵命!”
“她入宫之后,想怎样就怎样,越闹腾越好,不许拦着,明白吗?”宋睿低声叮嘱。
明江挠挠头,不太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主子,您说……越闹腾越好?奴才没听错吧?这一闹腾,还不得把整个东宫都给掀翻天了?”
“我就是要让她把东宫掀翻天。”宋睿意味深长的开口,“而且,还要让所有人都看到,都听到,都知道她干了什么。”
明江这下是完全懵了,“主子,这对您的声誉有碍。”
“不是有护国、将、军、府吗?”宋睿意味深长的勾起唇角,“她闹得越厉害,母家就越要护着她,所付出的努力和扶持,才是我所需要的东西。”
不是要斗吗?
那干脆,斗个痛快。
此后,唯有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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