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话,顾白衣也不敢随口乱说,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了想,便嘱咐明江好好照看着宋睿,顾自与太医行至僻静处说话。
“太医,你与本宫说句真话,太子的身子真的没事吗?”顾白衣温声轻问。
太医行礼,“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子殿下的身子委实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虚弱罢了!太子殿下之所以忽然晕厥,多半是有了心事,皇后娘娘也知道,下官能治病却不能治心,这心病换需心药医,下官委实帮不上忙!”
顾白衣眉心一皱,“你确定不是受了睿儿的威逼利诱?”
“下官不敢!”太医赶紧跪地,“皇后娘娘明察!”
顾白衣摆摆手,“起来,本宫没有责怪之意,只是……本宫觉得颇为奇怪,少年人也会有心病吗?”
“皇后娘娘,人吃五谷杂粮,都会生病,人有七情六欲,自然也会有心病。”太医解释,“许是这些日子,太子殿下心事太沉,一直隐忍不发,如今一并发作起来,便是一发不可收。”
顾白衣知道自己儿子的体质,打小身子就不好,偏这性子沉默,不喜欢往外说,什么都闷在心里,若说憋出心病来,还真是有可能。
尤其是明江说,宋睿茶不思饭不想,顾白衣第一反应便是相思病。
“太医,你会不会治相思之症?”顾白衣问。
太医:“……”
“本宫觉得,太子这病怕是有点相思之症的前兆。”顾白衣叹口气,“太医,若真的是相思之症,可有解决之法?”
太医想了想,“那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顾白衣忙问。
太医低声说,“成人之美。”
这倒是个好法子,可皇帝那一关不好过,皇帝本就不耐烦此事,若是顾白衣多提两次,怕是要将气撒在傅家人的身上,这是顾白衣断然不愿看到的结果。
“太医,能不能想个法子,让太子瞧着病怏怏的?”顾白衣尽量压着嗓音,“哦,本宫的意思是,在不伤害太子身体的情况下,让他看起来比较憔悴,面黄肌瘦之类。”
语罢,顾白衣目不转睛的盯着太医,生怕太医听不懂。
谁知,太医居然听懂了。
“下官明白!”太医行礼,“只是不知,皇后娘娘此为何意?若是被皇上知道……”
顾白衣忙道,“若是皇上知晓,怪罪下来,本宫会一力承担,绝对不会牵连太医院。”
皇后都这么说了,太医自然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谁人不知,皇后仁厚,绝对不会心生歹意,而且太子还是皇后亲生,唯一子嗣,傻子才会拿自己的儿子下手。
“下官,明白!”太医退下。
顾白衣重新坐在了宋睿的床前,手一挥便退了众人,明江和二月很是默契的守在殿门外头,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你同娘说实话,是不是装病?”顾白衣其实是在诈儿子,毕竟儿女生病,最担心的便是父母,可是……顾白衣太清楚自己这个儿子,聪慧过人,让人猜不透。
宋睿靠坐在软垫上,神色委实恹恹的,瞧着不像是装病,“在母后心里,儿臣便是这样的人?”
“母后知道,睿儿不会装病,可是……”顾白衣担虑的望着他,“母后想着,你这平素身子不爽,也是因为受凉伤寒之类,可现在……莫名其妙的就晕倒了,母后心里很是放不下。睿儿,你能与母后说句实话吗?”
宋睿定定的望着她,神色平静的问,“母后真的想听实话?”
“嗯!”顾白衣点头,“你跟母后露个底儿,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好端端的想出了心病来?嗯?”
宋睿深吸一口气,“儿臣,想音儿了!”
得,顾白衣一派大腿。
她就知道,是这件事。
奈何这爷俩都是倔脾气,一个不肯低头,一个不肯服输,于是乎顾白衣成了夹心的糕点,委实难受得很。
“母后。”宋睿垂着眼帘,“儿臣想着,既然父皇知道了姑姑的所在,怕是不会放过姑姑他们一家,倒不如……与儿臣沾亲带故的,到时候也不好对自家人动手,您看是不是?”
顾白衣笑了,“你以为就你懂得这道理,母后便不晓得吗?”
“母后?”宋睿愣怔。
顾白衣叹口气,“这些日子,母后与太后一直在想法子,怎么样才能名正言顺的让你靳月姑姑,回到京都城,而且又不会被你父皇监视?”
“这不可能!”宋睿一口否决,“父皇那性子,素来多疑,姑姑此前军功赫赫,还与北澜联姻,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即便如此,父皇还是……心有芥蒂,可见父皇的气量,无论如何是容不下靳月姑姑的。”
顾白衣当然知道,所以才与太后商议了这么久,都没有定论。
“母后可信儿臣?”宋睿问。
顾白衣眉心微凝,“母后只怕你父皇知道你的心思,回头重惩你!”
“成与不成,总归要试一试才知道,母后以为呢?”
这话,确实也有道理。
顾白衣轻轻的为儿子掖好被角,“那你可得小心。”
“嗯!”宋睿低低的咳嗽两声,“母后,放心!”
顾白衣叹口气。
放心,是永远都不可能放心的,这桩事若不落定,皇帝与傅家的事,永远都是一根刺,扎在每个人的心里。
待顾白衣出了寝殿,二月急忙跟上。
“主子?”二月低唤。
顾白衣无奈一笑,“两个男人间的较量,我不好掺合进去!”
“是!”二月笑了笑,“不过,奴婢瞧着太子似乎早有主意,您只消和太后娘娘通通气,这事儿十有八九能成!”
顾白衣倒也希望,儿子能成功。
成功了,儿子幸福一生,而自己在宫中也不会这般百无聊赖,她是真的想念靳月了,想得发慌,想得发愁。
可是,怎么才能让月儿回来呢?
退一步讲,就算不回来,好歹也要保护傅家人的周全。
太子生病的消息,当即传出了皇宫。
京都城内,一时间议论纷纷,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位,年少英才。
人人皆知,这位太子殿下,才华横溢,又是宽仁在怀,处事极为稳重大度,来日若是真的继承大统,必定是个仁君。
可现在呢?
太子病了,据说病得都下不了床。
皇后急得日夜哭,皇帝不得已,只能广发榜文,满天下的招名医入宫,给太子看病,可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太子的病没见着半分起色,反而越发严重。
坐在街头的棚子里,傅子音忽然觉得,碗里的山粉糊不香了……
“小姐,怎么了?”明珠忙问,“今日的山粉糊,不合胃口?”
今日,小雪。
每逢下雪,傅子音总要叫上一碗热乎乎的山粉糊,吃得那叫一个欢实,可是今日……她瞧着身边的位置,小脸微微垮着,搅拌着碗里的山粉糊,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小姐?”明珠忽然意识到,自家的小姐怕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少女心事,“您是不是想起了太子殿下?”
方才隔壁桌的那些人一直在讨论太子病重之事,那些话一点不落的,都进了傅子音的耳朵。
“他说了,在我这里,永远是小白。”傅子音抬眸望着明珠,“明珠姑姑,你说,小白的病会好吗?他为什么会病得这么严重?之前在在咱们这儿,也没见着他有什么病痛,为什么回去之后反而病了呢?”
她一连数个“为什么”,惹得明珠眉心紧皱。
“明珠姑姑,小白会不会有事?”说到了最后,傅子音已然带着哭腔。
明珠不知道,但不得不宽慰傅子音,“小姐,您别担心,宫里有太医,皇上还下旨寻找天下名医,想来太子殿下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
“要是好不起来怎么办?”傅子音问,“那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明珠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不知该怎么说,若是太子没熬过来,那可就不好说了,一下子嗝屁挂掉了,那这就是诀别。
直到现在,明珠还始终坚持着内心深处的真谛:宋家,就没有好东西!
这是历经了十数年,从血淋淋的教训中得来的最终结论,不许任何人撼动或者推翻。
“小姐!”明珠伸手探了探,“山粉糊冷了,奴婢去给您换一碗吧?”
傅子音垂眸,瞧着碗里的山粉糊,“小白也很喜欢吃的。”
明珠心内那叫一个煎熬,宋家的祸害精……可面上还得压着愤愤不平之气,软着声音去哄,“小姐,宫里什么都有,不差您这一碗山粉糊。”
“你说,小白为什么敢离开家,跑到这儿来呢?”小家伙还在喋喋不休的问。
明珠揉了揉眉心,自从宋睿离开之后,她家小姐便三句不离“小白”二字,什么都是小白、小白的,真是让人无奈。
“小姐,他不是跑到这儿来的,其实他也不想来,是贩子将他拐来的。”明珠解释,“这算不得缘分,最多是他运气好,遇见您!”
早知道是宋家的人,就不该救,不然也不会像今日这般麻烦!
“给我打包一份山粉糊,我要回家!”傅子音忽然跳下了凳子。
明珠如释重负,总算想通了!
“好!”
傅家的人,走了小半,剩下的还在持续的离开中,但绝对不会让那些监视的人瞧出端倪。
回到了傅家,傅子音率先去找了靳丰年。
“哟,今儿小雪,姥爷猜……音儿是吃完了山粉糊才回来的。”靳丰年将傅子音抱起来,进了屋之后将小家伙放在凳子上,笑盈盈的挪着她靠近暖炉,“外头冷,先暖暖手脚。山粉糊虽然暖和,但也不及这雪天寒凉。”
傅子音没说话,白净的小手伸到了暖炉上方,温暖的感觉让她止不住打了个哆嗦,散了一身的寒凉。
“怎么了?”靳丰年瞧着明珠,眉心微凝。
平素,这小家伙叽叽喳喳的,就跟枝头的麻雀似的,一刻都不停歇,今儿沉默得让人心惊,很是反常。
“外头不是贴着榜文吗?”明珠提示了一句。
靳丰年恍然大悟,“宫里的消息。”
“可不是吗?”明珠轻嗤,“宫内那么多太医,又传召了那么多名医入宫,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谁知……”
靳丰年笑了笑,转而问道,“音儿吃了山粉糊了吗?”
“没吃呢!”明珠回答。
靳丰年眉心一皱,完了,完犊子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担心?”靳丰年问。
明珠颔首,“一直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交给我。”靳丰年示意她先出去。
明珠叹口气,“此前一为别,本就不会再见,还是要劝着点,长痛不如短痛。”
“我知道!”靳丰年当然明白,“你先出去。”
明珠将打包回来的山粉糊放在桌案上,转身就走,没作任何停留。
“音儿是担心小白?”靳丰年蹲下来,尽量与孩子保持平视,“觉得小白可能熬不过去,所以想去见他,可又怕爹娘不允?”
傅子音望着自家姥爷,小嘴抿着,没说话。
“音儿,你是不是想去见他?”靳丰年又问。
小家伙眼角红红的,“姥爷,小白会死吗?外头好多人都在说,太子可能过不了这一关了,他病得好严重,姥爷……你救救他好不好?”
靳丰年就知道,这小丫头心里惦着宋睿那小子,“姥爷怕是救不了他,姥爷年纪大了,不能去京都城。音儿,太子有很多人照顾,他不会有事,倒是你……最近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被风吹走了!”
这一次,傅子音没有笑,而是默默的跳下凳子,抱起了桌案上的山粉糊,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靳丰年站在那里,眉心狠狠一皱。
哎呦,小丫头脾气见长,这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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